第三十五章 濟州買馬
濟州府府衙置于巨野縣,靠大湖、臨濟水,交通便利、客商云集,為大周京東西路最為繁華的州府之一。其中城東臨近湖河交匯之處,漕運發(fā)達(dá),商業(yè)興盛,是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城北靠大湖風(fēng)景秀麗,卻是達(dá)官貴人的聚居地。 集賢坊位于濟州城北大街中段,是富人區(qū)里的富人區(qū),短短里許的街道兩旁,擠滿了朱門大戶。這里除了不時經(jīng)過的豪華車轎,卻沒有一個閑人,只有各家高墻里的綠樹紫藤,不甘寂寞竟相出墻,攪亂了一街的靜謐。 大街中段有一大院,高大的門樓上掛著顯眼的趙府兩字。趙府的主人叫趙伯文,是濟州府有名的富商,他有一兄弟叫趙仲武,在京城樞密院下的支馬房當(dāng)了個主事,雖不甚起眼,但因管著大周緊缺的馬匹,卻是一個肥缺。兄弟倆利用手頭便利,經(jīng)常做一些不尷不尬的買賣,發(fā)了不少橫財。 此刻,趙大員外正坐在書房里對著一封書信煩腦,這是他在京城為官的弟弟趙仲武最近連續(xù)寄來的第三封信,內(nèi)容只有一個,就是要求他盡快籌備一批“神仙醉”送往京城。 原來去年底趙伯文得到幾瓶“神仙醉”,品嘗之后大為贊賞,就送了幾瓶給在京為官的兄弟,趙仲武也為之傾倒,便拿來送給上司,而那上司又在同僚聚會上拿出來顯擺,引起了大家的爭相索要,最后甚至驚動了樞密院的長官,這一下可苦了趙仲武這個始作俑者,他只得快信求兄長再送一批過去。 可“神仙醉”在濟州也是有價無市的搶手貨,趙伯文花高價在當(dāng)?shù)睾椭苓吽鸭藥灼亢?,便再無來源。他找了代理商,然而代理商手頭貨源也緊,每批到貨也分不了幾瓶無濟于事,他又遣人到鄆城找過十里香酒樓,但得到的回復(fù)是也沒有,那怕有也只能供給代理商。趙伯文不想自己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受制于幾瓶酒,惱火之余便心生惡念。既然正道買不到便走偏門,他不信還有花錢辦不到的事。釀酒又不是天大的難事,若能挖得幾個人才,自己另起爐灶,又何須求于他人,受那鳥氣。 月前他把此事交給管家趙節(jié),不久趙節(jié)便回話,說是找到妥當(dāng)?shù)娜耸?,還從他這兒拿走了一瓶殘酒??墒寝D(zhuǎn)眼又快一月,卻無半分進(jìn)展,就在剛才他把趙節(jié)臭罵了一頓,轟了出去。 就在趙伯文于書房惱火不已之時,時遷也在梁山上向古浩天和聞煥章交待這次來梁山的原由。原來那趙節(jié)找到的正是時遷,他許以五百兩銀子的報酬,要求時遷找到釀造“神仙醉”的關(guān)鍵人物,如果能控制住帶出來酬金加倍。 時遷不愧是吃這碗飯的人,到了鄆城縣便探出“神仙醉”的真正產(chǎn)地在古家莊。那夜他夜探古家莊,卻被在莊里坐鎮(zhèn)的周侗察覺,幾經(jīng)騰挪逃脫不了,當(dāng)時亡魂大出,最后也是周侗無意為難于他,才逃出生天。此后再也不敢進(jìn)古府,只在外圍探訪,憑著流民遷移的蛛絲馬跡,追蹤到李家道口。 “小官人那趙節(jié)若是得不到在下回信,必定另尋他人過來,需得小心防范才是?!?/br> “那趙節(jié)看來不像是能作主的人,你可知其背后何人指使。”古浩天知道這些見不得光的事,當(dāng)事人一般不會親自出頭。 “嘿嘿,那老小子自以為騙得了俺,在下只是略施手段,便探得其是城北趙府的管家?!?/br> “這趙府什么來頭你可清楚?!?/br> “俺只探得那家主叫做趙伯文的,其他卻不甚清楚?!?/br> “蕭讓不就是濟州人嗎,招來問詢,或可了然。”聞煥章在一邊提醒道。 古浩天這時也想了起來,便吩咐請蕭讓過來。只一會蕭讓就到了,聽了原由,稍作思索便道“這趙伯文是濟州富商,凡濟州人無人不知,他有一兄弟叫趙仲武,在樞密院做那支馬房主事,手頭也有些權(quán)勢,濟州當(dāng)?shù)毓俑操u趙家兄弟幾分面子?!?/br> “這支馬房是什么衙門?” “支馬房是樞密院管理戰(zhàn)馬的地方,”聞煥章倒是清楚。 “戰(zhàn)馬啊?!绷荷缴先钡牟徽菓?zhàn)馬,古浩天似乎抓住了什么。 “這趙員外有沒有做馬匹買賣?”當(dāng)下官場黑暗,古浩天斷定趙家兄弟必不干凈,否則這么急于要酒干嗎,無非就是送禮。 “這趙伯文明里是不做馬匹買賣的,不過倒也傳聞他們兄弟暗地里也做些不尷尬的買賣?!笔捵屄勏腋瓒乓?,隨即回稟道。 就知如此,古浩天的心又跳躍了起來。鄭家集的那筆橫財讓他嘗到了甜頭,如今這趙家既然找上門來了,不妨陪他玩玩,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這一日,一只商船靠上了濟州城的碼頭,船上下來了一行人,領(lǐng)頭的那個英俊小伙正是古浩天。 自時遷交待了趙伯文的事情后,古浩天便對這個支馬房主事的兄長很感興趣,誰讓怎么大的梁山寒磣的只有五匹戰(zhàn)馬呢。但濟州城畢竟不是鄭家集,必須得做萬全的打算,這次到濟州也只是探探底,到時再見機行事。 從東門入城便是繁華的商業(yè)區(qū),只見沿街商鋪林立,街上行人如織,比那鄆城縣高出不知幾個檔次。因為有蕭讓這個地頭蛇帶路,眾人也不顯生疏,轉(zhuǎn)過幾條街道,便進(jìn)了一個叫做客來居的酒店,一行人住了下來。 這次到濟州古浩天只帶了蕭讓、卞祥、朱富、周云清、阮小七,時遷同船而來但早早就單獨上岸去了。用過午飯稍作休息,一行人就去了馬市。騾馬市在市南的平民窟之中,在蕭讓的帶領(lǐng)下,沒怎么費勁就到了,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眾多平房之間圍著一個糟雜的交易場所,周邊一股強烈的異味。 古浩天幾人走了進(jìn)去,里頭那些買賣人見這幾人衣著整潔,氣度不凡,便紛紛圍過來詢問,朱富出面應(yīng)付只說買馬,便有幾人帶著去看。一圈看下來,大多是一些挽馬,只有最后一家鋪子里幾匹馬稍好一些可當(dāng)戰(zhàn)馬使用,但周云清看了也非常不滿意。 古浩天覺得趙家若在這兒開有鋪面,這家可能性最大,便示意朱富去問。 “掌柜的,俺兄弟在南邊新開一家鏢行,急需一批馬匹,貴店可有更好的馬兒,價錢倒時可以商量?!?/br> “敝店小本經(jīng)營,近日也只這些馬匹,客官若不中意只得等些時日看看,也可另尋他處?!蹦钦乒窨粗鴰兹耍瑓s十分警覺,但也沒把話說絕。 看看也問不出什么,市場上也沒有什么中意的馬匹,一行人便先行離開另做打算。自馬市出來時間尚早,幾人步行回去,一路上欣賞濟州城的市井風(fēng)情,倒也不覺疲憊?;氐娇蛠砭右咽前?,大伙回房稍作梳洗,就下到大堂吃飯。 “這位官人請了?!眲傁碌酱筇帽阋娨粋€漢子直走到古浩天前面,行禮打招呼。 “不知這位兄弟有何指教?”古浩天看著眼前這個漢子,只見其身材高大但沒什么肌rou,紅發(fā)黃須,倒像是長期缺少營養(yǎng)。其實從馬市出來,他便察覺到有人盯梢,當(dāng)時他還以為遇到了時遷的同行,只是不動聲色,如今看來便是眼前這個漢子了。 “官人可否賞臉這邊小坐?”那人指著靠窗一個方向。 “恭敬不如從命?!惫藕铺煨睦镆埠闷鎸Ψ胶J里裝的到底是什么藥,就跟了過去。 兩人對面坐定,卞祥等人卻坐了兩邊的位置,把古浩天這一桌隱隱的護(hù)在中間。 “在下段景住,應(yīng)相貌丑陋江湖朋友送了俺一個匪號,喚做金毛犬,平常也做一些馬匹的買賣,適才看見官人一行在馬市買馬,故此便跟了過來,實是冒犯?!?/br> 竟然是他,古浩天不禁有些詫異。這家伙原軌跡中盜取金國王子騎坐的照夜玉獅子馬,打算獻(xiàn)給宋江,被曾頭市“黑吃黑”劫去寶馬,后來引發(fā)了晁蓋戰(zhàn)死、梁山易主、盧俊義上山、曾頭市覆滅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可稱是“小木棒撬動地球”的人物。 “原來是段掌柜,掌柜可是一向在濟州城做馬匹買賣?”古浩天記得段景住是以北地盜馬為業(yè)的。 “也不盡然,在下泛常到北地做些買賣,前些日子在北方收了一些好馬,也是圖這邊能買個好價錢,才到了濟州?!?/br> 古浩天心里已經(jīng)明白,這家伙肯定是在北方偷了馬匹,送到南方來買。 “卻又為何不在那馬市里買賣?”古浩天對濟州怎么個繁華的地方,馬市里居然一匹好馬都沒有一直心存疑惑。 “官人初來此地,自然不知,這濟州馬市其實便是那趙家的馬市,但凡有些好馬那趙家便低價吃進(jìn),若有不從他便叫那官府過來強買。俺當(dāng)初也是吃了虧才明白的。” “如此說來,這濟州城便買不到好馬了?!?/br> “也并非如此,行內(nèi)各人也三三兩兩存有一些好馬,在下手頭也有一些,只是不放在那市場上罷了,都和在下一般,各靠機緣自找買主。如今買個匹盡是有的,若是要買那大批的便只能找趙家了。” “原是如此,那趙家倒也有些古怪,沒聽說其與那北方有什么生意來往,憑空那來恁多好馬?” “哼,還不是有一位好兄弟。”段景住冷笑著應(yīng)到。 “那如何才能與趙家做得買賣?” “這……”段景住似有些猶豫。 “段掌柜盡管放心,在下斷非忘恩之人,你手頭但有好馬,俺就照那市面最高價盡數(shù)買了,趙家的買賣事后再談不遲?!惫藕铺烀靼锥尉白∨缕溥^河拆橋,自個到時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段景住見著官人恁地豪氣,心里安下幾分,正待開口。卻見門外風(fēng)仆仆的闖進(jìn)一個漢子,直朝這邊過來,遠(yuǎn)遠(yuǎn)便開口叫道 “段兄弟怎的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