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生活在北魏最受歧視的北方邊鎮(zhèn),又是其中最底層的一名戍卒。 通過原主的記憶,高澄驚訝于六鎮(zhèn)底層的生活境況。 他們生活貧苦,倍受升遷無望的將領(lǐng)欺凌,無休止的充作苦役,許多人活生生累死在溝壑中。 明太祖身世凄慘,讓人讀之傷心,但他活不下去還能做和尚敲鐘,當(dāng)不了和尚,還能背井離鄉(xiāng)云游乞討,并未被限制人身自由。 可正因為壓迫過甚,北魏為了防止邊民逃散,特意限制他們的活動范圍,甚至連豪族子弟都不許南下游學(xué)、經(jīng)營。 如同囚犯一樣生生世世被關(guān)押在名為軍鎮(zhèn)的牢籠中,受人壓榨剝削。 若非借助婁昭君的嫁妝實現(xiàn)了從底層戍卒到小隊長的階級跨越,也許高歡早就在苦役之中化作一壘白骨。 屬實是軟飯黨的先驅(qū)了,高王賽高! 從被當(dāng)做囚犯一般,任人奴役的卑賤戍卒,到日后的北魏撕裂者,高歡的經(jīng)歷告訴我們: 有顏值當(dāng)然了不起。 說錯了,劃掉! 通過不懈的努力能夠改變命運。 李崇領(lǐng)軍北上驅(qū)逐柔然,目睹六鎮(zhèn)邊民的慘況,于是上書朝廷請求改鎮(zhèn)為州,給予邊民們做‘人’的資格。 高澄在原主的記憶里,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消息傳到懷朔鎮(zhèn),鎮(zhèn)民們欣喜若狂,競相奔走宣告,人群中有勢家豪族,也有底層罪戶。 他們祖先或是漢人、或是鮮卑人、或是匈奴人…… 那一天,人心振奮,沒有階級之分,沒有民族之別。 不久,朝廷對李崇上書不予采納的消息終究傳到了六鎮(zhèn),至此,北疆動亂,山河破碎。 “今天就是九月二十五。” 高澄心中默念。 他轉(zhuǎn)身南望,那是洛陽的方向,可惜看不到那場翁婿同歡的好戲。 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江北也多好臣呀。 …… 洛陽宮城,明光殿東廂房。 資深銅像鑄造喜好者爾朱榮雙目圓瞪,猶有驚怒之意,但已然失去光華。 元子攸的臉上滿是飛濺而出的鮮血,他松開緊握的短刀,呼吸沉重。 堂下的殺戮還在繼續(xù)。 而后宮之中,爾朱皇后臨盆在即,穩(wěn)婆早早喂下催生湯,劇烈的疼痛讓爾朱榮之女聲嘶力竭。 東廂房內(nèi),赤手空拳的爾朱榮之子爾朱菩提、元天穆等人,一一被伏兵所殺。 元子攸見局勢已定,立即依計劃頒下赦旨,做出各項布置,期望能夠穩(wěn)住爾朱榮的黨羽。 不久,有宮人來報:爾朱皇后誕下一名皇子。 而此時,爾朱榮還陳尸在東廂房內(nèi)。 第二章 議事 十月初一 長史孫騰風(fēng)急火燎地闖進高歡府中。 “可是洛陽有了消息?” 見孫騰難掩喜色,高歡仍強裝鎮(zhèn)定地問道。 “沒錯,二十五日,天柱大將軍被天子以皇后臨盆為名誆入宮中伏殺?!?/br> 高歡心緒激蕩,他握緊了拳頭。 “消息屬實?” “千真萬確,當(dāng)夜北鄉(xiāng)長公主領(lǐng)部曲焚毀西陽門,倉惶出逃,屯于河陰?!?/br> “果然,天不絕我賀六渾?!?/br> 高歡慨然長嘆,他與孫騰是微末時的密友,此間又無旁人,不需為爾朱榮之死惺惺作態(tài)。 立即叫家奴前去喚心腹議事。 不久,眾人陸續(xù)來到。 高歡環(huán)視左右,堂下盡是自己故舊親朋: 姐夫尉景、妹夫厙狄干,妻弟婁昭,兩位連襟段榮、竇泰,懷朔舊友孫騰,以及廣寧郡人蔡俊。 一共七人,這些都是能夠與他共謀大事的心腹下僚。 他收回目光,沉聲道: “今日將諸位喚來是因為洛陽傳來消息,天柱大將軍已被天子所殺?!?/br> 話音剛落,一片嘩然,只有早早得知消息的孫騰神色泰然。 高歡抬手止住喧嘩,向眾人問道: “天柱大將軍既死,我等身為天柱部將,又該何去何從?” 尉景最先建言,他激動地道: “如今爾朱榮身死,晉陽無主,賀六渾何不速速發(fā)兵北上,據(jù)晉陽以成霸業(yè)?!?/br> 也只有他仗著養(yǎng)育之恩,敢直呼賀六渾。 段榮卻反對道: “晉州與晉陽之間有爾朱兆坐鎮(zhèn)汾州阻隔,榮以為當(dāng)從長計議。” 竇泰對此嗤之以鼻: “爾朱兆雖勇無智,泰愿領(lǐng)本部為前鋒,為明公開道。” “寧世(竇泰)莫要輕敵,爾朱兆愚鈍,可麾下兵馬精銳,不能等閑視之?!?/br> 段榮依舊對襲擊晉陽持反對意見。 眾人紛紛爭執(zhí)起來,高歡看向凝眉深思的厙狄干,向他詢問看法。 眾人于是都將目光投向厙狄干。 一向沉默寡言的厙狄干直言道: “天柱大將軍新亡,我等便要奪其基業(yè),恐遭天下人唾棄?!?/br> 高歡聞言頷首。 而尉景卻嚷嚷道: “成者王侯,敗者寇,何須理會他人看法?!?/br> 蔡俊支持厙狄干的看法: “不然,自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人心所望,不可不察。” “我看你們是在晉州消磨了意志,昔日我等隨賀六渾在河北謀誅杜洛周、葛榮時,又何曾在意過旁人議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