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但使者來往自有禮儀,賀蘭祥耐著性子入宮拜會東魏天子,滿殿朝臣,卻獨獨不見最受舅父忌憚的高澄。 殿中主事之人自稱尚書左仆射,侍中高隆之。 賀蘭祥注意到元善見看向高隆之的眼神中暗含恐懼。 高澄沒有出席,賀蘭祥的注意力并未落在高隆之身上,而是在打量著一名叫作崔季舒的尚書。 有些事情在關(guān)西屬于禁忌,比如兩任天子元修、元寶炬都曾被崔季舒毆打。 但對賀蘭祥來說可不是秘密。 眼前的崔季舒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怎么也難以將他與毆人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 當(dāng)然,正事不能落下,賀蘭祥遞上國書后,請求元善見派人查驗布匹數(shù)量,也好讓他早些與親眷相見。 元善見望了一眼高隆之,征詢他的意見。 高隆之微微頷首,元善見這才應(yīng)允,派人點驗布匹,確認并無以次充好,又是實數(shù)以后,當(dāng)即命人往中書省向高澄請示。 高澄也沒有為難使者,派遣尉興慶入宮,領(lǐng)著賀蘭祥往別院去見閻姬等人。 賀蘭祥一進門就望見了記憶中的四張面孔,三位舅母都已蒼老,而小姨卻還有十九歲時的美麗模樣,更添了風(fēng)韻。 “舅母!小姨!” “你是……祥兒?你是賀蘭盛樂!” 閻姬等人驚呼道。 只是這一聲,落在賀蘭祥的耳中,他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 “甥兒來晚了,讓舅母、小姨受苦?!?/br> 幾人抱頭痛哭,好半會,才緩過來,閻姬抹著淚道: “不曾想此生還能再見祥兒,祥兒,導(dǎo)兒、護兒如今怎樣了?” 長子宇文什肥死后,次子宇文導(dǎo)、三子宇文護寄托了閻姬全部的牽掛。 “大舅母放心,菩薩(宇文導(dǎo))、薩保(宇文護)都好得很,如今正在長安盼著舅母、小姨?!?/br> 賀蘭祥抹著淚邊哭邊笑道。 一旁另外兩位舅母卻神色卻哀傷起來,大嫂在長安還有宇文導(dǎo)、宇文護兄弟,而她們二人的獨子宇文元寶與宇文菩提已經(jīng)被高歡殺害。 賀蘭祥心有所感,止住了笑容。 他自小與宇文護、宇文菩提、宇文元寶一同長大,關(guān)系最是親厚。 當(dāng)年宇文泰之所以只接走了宇文導(dǎo)、宇文護與賀蘭祥,也是留宇文什肥、宇文元寶、宇文菩提分別照顧母親。 八年前的他只是賀拔岳的部將,也不可能預(yù)料到北方局勢最終演變?yōu)樽约号c高氏分庭抗禮。 否則無論如何也要將侄兒們帶走,也不至于讓二哥宇文連與三哥宇文洛生絕嗣。 賀蘭祥也注意到了小姨似乎興致不高,以為是對方也想到了宇文什肥等人之死。 卻不知道她是因與高澄分別,難開笑口。 賀蘭祥將三位舅母與小姨接去了使館暫住。 本想多留些時日,也好刺探情報,卻被人傳信,讓賀蘭祥領(lǐng)著親眷往中書省辭行,而后立即西歸,不許久留。 閻姬三人自是神情緊張,她們擔(dān)心高澄要強留小姑子。 賀蘭祥見狀詢問緣故,卻都不肯透露真相,只說是擔(dān)心對方反悔,不愿放她們歸去。 “舅母、小姨且寬心,舅父曾言,高澄此人最重信諾,言出必踐,他不會為難我等?!?/br> 賀蘭祥一番寬慰卻讓宇文小姑回想起了高澄的甜言蜜語。 不管是風(fēng)光娶她進門,為他們的兒子封王,還是保全宇文親族,這些都是情郎許諾過她的。 “那高澄當(dāng)真守信?” 宇文小姑詢問道。 三位嫂嫂以為小姑子只是擔(dān)心高澄食言,不放她離開。 畢竟在閻姬等人眼里,這位小姑子可是受盡了高澄的欺凌,有這樣的擔(dān)憂也實屬正常。 賀蘭祥便將彭城之事盡數(shù)道出,說是彭城豪族請降,高澄卻執(zhí)意處置對方,有謀士建議假受其降,待控制了城池,再行屠戮,卻被高澄拒絕,寧愿平添事端,也不愿許諾再違諾。 聽了彭城之事,宇文小姑再無一絲疑慮,她相信自己的情郎是守諾的大丈夫,斷然不會欺騙自己。 高澄當(dāng)年不愿廉價出賣自己的政治信譽,到如今,也終于要迎來回報。 第二百八十三章 西去 為了讓宇文小姑早些發(fā)揮作用,高澄不愿使團在洛陽久留,若全程避而不見又恐宇文泰生疑,于是便派遣親隨將賀蘭祥等人帶了過來。 宇文小姑到底不是專業(yè)的人士,一見情郎笑容便不自禁地浮現(xiàn)在臉上,只是站在前方的賀蘭祥一心都在觀察高澄,并沒有發(fā)覺。 而閻姬等人也以為是賀蘭祥問起丘家兄弟,才讓宇文小姑展露笑容。 坐在主位的高澄瞥見這一幕,不禁心頭一跳:這可不行,若是她回了長安整日里郁郁寡歡,定會教人看出破綻。 他面對眾人自是知曉宇文小姑一進門望見自己神色便起了變化,根本不是因丘家兄弟的去向。 “我已經(jīng)遣人傳信王思政,他自會放了丘賓、丘崇兄弟?!?/br> 高澄說罷,便與賀蘭祥旁敲側(cè)擊關(guān)西消息。 賀蘭祥似乎很樂于與高澄談?wù)撽P(guān)西之事,在他口中,西魏士民同心,物產(chǎn)豐盈,將士們報國熱情高昂。 高澄見在賀蘭祥的嘴里套不出真話,便也失了興致。 揮手讓幾人退下,回使館收拾行囊,讓他們明日一早便動身西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