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這些年如楊愔、崔季舒、崔暹等高澄親信入職中央，大將軍府如今不在涉及朝政，只處置京畿軍軍務(wù)，封子繪領(lǐng)著一群文吏倒也能夠支撐下去。

    太昌八年（539年）十二月二十三，尉興慶之父尉長命病殞于洛陽。

    高澄親往吊唁，并上疏為其追贈車騎大將軍，都督遼、幽、滄、瀛四州諸軍事，幽州刺史。

    在征詢了尉興慶的意見后，高澄將尉長命的爵位交由其長子尉興敬繼承。

    尉興慶與其兄尉興敬自小關(guān)系親如一體，邙山之戰(zhàn)，高歡被賀拔勝追殺，尉興慶自請斷后。

    高歡許諾尉興慶若能活下來，將授予他懷州刺史，若是不幸戰(zhàn)死，這懷州刺史也會交給尉興慶之子。

    尉興慶卻以其子尚幼為由，請求將懷州刺史一職賜予其兄。

    卻不料尉興慶斷后力戰(zhàn)而死，其兄尉興敬也在邙山之戰(zhàn)時，中流矢而亡。

    人最怕對比，瞧著人家尉氏兄友弟恭，再看看自己一大家子，高澄頗感無奈。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偏偏他家這本經(jīng)書太過晦澀，通篇都是生僻字。

    處理了尉長命的喪事，正當(dāng)渤海王府上上下下都在準(zhǔn)備辭舊迎新的時候，宮中傳來消息，元善見寵妃李氏被診斷出喜脈。

    高澄倒也沒有領(lǐng)軍強(qiáng)闖宮城，逼迫李妃喝下落子湯。

    雖然已經(jīng)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但殘留的現(xiàn)代人善惡觀讓他做不出這種事情。

    不過高澄還是特意派人入宮面見元善見，讓他莫要冷落了高皇后。

    進(jìn)宮面圣的當(dāng)然不是高隆之，讓他去只會嚇得元善見逼迫李妃墮胎。

    而是新得侍中一職的老紅娘孫騰。

    孫騰是個有同情心的人，他早年間丟了一個女兒，猜想是給人做了奴婢，因此只要是有奴婢請他赦免自由，孫騰一律準(zhǔn)許。

    他看著李妃捉著元善見衣角顫巍巍的模樣，也不可能說出重話，只是對元善見耳提面命，讓他好好照顧李妃的同時，莫要冷落皇后。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元日

    太昌九年（540年）元日。

    洛陽處處張燈結(jié)彩，辭舊換新，天子元善見在明光殿大宴群臣，唯獨(dú)少了權(quán)臣高澄。

    對于小高王的謹(jǐn)慎，元善見幾近絕望，他倒也沒想著現(xiàn)在就下手，可高氏父子異地，有高歡在晉陽坐擁二十萬大軍，高澄依舊如此提防。

    高歡的身體狀況瞞不了人，真到了誅除國賊的時候，又怎么指望高澄會給機(jī)會。

    一念及此，元善見又一次在心里埋怨元子攸，走了后人的路，讓后人無路可走。

    回到寢宮，元善見將心中所慮與心腹內(nèi)宦劉思逸道出。

    劉思逸聞言稍作思量，而后說道：

    “高澄既不愿踏足宮禁，陛下何不出宮誅賊?！?/br>
    元善見聞言大失所望，出宮誅賊說得輕巧。

    如今距離爾朱兆血洗宮城已經(jīng)過去十年，許多小黃門沒有經(jīng)歷過那場恐怖，故而也讓元善見籠絡(luò)了不少人手。

    可總不能在高澄心腹王士良主持禁軍，掌管宮禁的情況下，殺出宮城吧。

    劉思逸見元善見神色怏怏，知他誤會了自己意思，立即解釋道：

    “奴婢所指，是由宮中挖掘地道，直通渤海王府，待高歡死后，陛下以奇兵出地道，誅殺高澄及其兄弟，魏室可興?！?/br>
    元善見聞言精神一振，元子攸之所以事敗，在于爾朱榮死后，爾朱氏能推出爾朱兆這個領(lǐng)頭人。

    高氏則不同，高家諸子皆在洛陽，一旦高歡死于晉陽，又誅高澄等人于洛陽，僅高孝璋、高孝瑜兩個幼童不足以擔(dān)大事，而外人也無法服眾。

    各地雖都是高氏黨羽，但他們的身份與威信都不足以主事，面對一盤散沙，到時一紙赦免詔書，說不定真能成事。

    只是元善見與劉思逸兩人都沒有想到一個問題，以宮城與渤海王府的距離，這注定不是一個小工程，而掘出的泥土只怕都能壘一個小土丘，又如何能夠掩人耳目。

    高澄對他二人的密謀一無所知，傀儡天子也是天子，哪怕宮城遍布高氏耳目，但多少還是有點(diǎn)私人空間，例如寢宮。

    即使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螳臂當(dāng)車而已。

    半年來，高澄時常會接到宇文小姑的密信，其中總是記錄些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而后一大段都是訴說對他的思念，通篇都是濃情蜜意。

    宇文小姑不可謂不努力，她時常借著往探望兩個兒子丘賓、丘崇的機(jī)會，與潛伏在丘府的東魏探子傳遞消息，但身為婦人的她哪怕是宇文泰的親妹，也無法接觸到重要情報。

    高澄第一次如此痛恨這萬惡的舊社會，為什么就不能讓婦女站起來！

    “站起來？”

    入夜，元玉儀疑惑道。

    “對！站起來！”

    抽身而出的高澄態(tài)度堅(jiān)決。

    元玉儀光潔的腳丫踩在地上……

    西魏，長安。

    夜色中的安定公府歌舞喧囂，燈火通明。

    安定郡公，西魏權(quán)臣宇文泰開設(shè)家宴，一應(yīng)親族盡在府中。

    宇文泰是得過王爵的，扶持元寶炬上位后，獲封安定王。

    但由于他在關(guān)中推行周禮，因而自請降為安定郡公，畢竟周禮中可沒有王這一爵位。

    這也是西魏與東魏改革最大的不同，高澄對所謂周禮并沒有多少興趣，他父親高歡扶持元善見登基時，甚至用的是鮮卑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