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安排好了一眾遺孀的去處,高澄也終于從高歡的喪事中抽身,這喪事可要辦好長時間,但大魏不能沒有齊王,于是高歡的喪葬事宜統(tǒng)統(tǒng)交由婁昭君代為處置。 婁昭君這人沒什么政治才能,但給高歡辦個喪事的能力還是有。 隨著高澄重新參預國事,洛陽百姓發(fā)現元善見居然支棱起來了。 例如正月十三,天子要翻修大內御苑華林園,相國高澄上疏勸諫,卻被元善見嚴厲訓斥,勒令他歸家反省。 正月十五,天子賞月時,忽覺樓臺不高,不能盡興,又起意再造高閣奇觀,齊王高澄痛陳奇觀誤國,慘遭天子責罵。 這些消息被人有意傳播,底層民眾無知,真以為在高歡死后,天子站了起來。 你看,天子奢侈享樂,簡樸愛民的齊王有心勸說,不也糟了訓斥責罵,還無力改變么。 當然,洛陽城里的權貴,與各地官員是知道實情的,過去高澄只是大將軍,就能把元善見壓得喘不過氣,如今繼承高歡一切官爵,軍政一手抓,反而被元善見壓制,這話說出去,也就那些底層民眾會信。 等著吧,不當人的小高王指不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就準備著讓元善見背鍋。 以前不也這樣么,造福百姓的事情,那都是他高澄的功勞。 惹眾怒的事情,那不用想,肯定是昏君所為,齊王勸了,可勸不動呀。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什么叫高歡遺言 眾所周知,高澄在不做人這一方面,一直是不做人的。 果然如一眾權貴所料,這些時日盡顯卑微的齊王終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太昌十年(541年)正月十七,即元善見賞月后的第三天,開朝議,齊王高澄位列下首第一位。 元善見搬出一項議題,立即激起朝野千重浪: 遷河南民眾三十萬戶于關隴,再以并州胡填河南。 齊王高澄聽聞,當即表示反對,但任憑他在殿上苦苦哀求,甚至把頭都磕破了,血流滿面,也不能改變天子決心。 眼見孫騰、司馬子如、高隆之等一眾大臣紛紛跪地請求天子收回成命,元善見怒斥道: “朕與齊王,究竟誰是天子!這天下是否還是朕的天下!如今齊王事事反對,諸大臣也隨之附和,這個天子,朕不當也罷!” 說罷,元善見怒氣沖沖的拂袖而起,一番誅心之言,讓小高王如五雷轟頂,只聽高澄顫抖著聲音回答道: “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br> 說罷,高澄摘下沾染血跡的頭冠,又取出齊王印綬,放置于地,心灰意冷道: “但臣實不忍見百姓流離失所,今日觸怒君顏,心下惶恐,實不敢再當執(zhí)政重任,臣請辭去。” 高隆之、孫騰等人哭求道: “齊王,不可棄國事不顧呀,陛下,快勸勸齊王吧?!?/br> 元善見卻勃然大怒: “你要去便去,沒了你齊王輔佐,朕難道就保不住這天下了嗎!” 高澄聞言更是面色慘白,他向元善見重重叩首,連發(fā)髻都散了。 “草民高澄,惟愿陛下龍體安康?!?/br> 說罷,只見高澄披散著頭發(fā),起身離開,背影落寞。 只留下殿內一眾高黨官員痛哭流涕,乞求元善見挽留齊王,元善見卻始終不為所動,反而逼迫高隆之等人執(zhí)行遷民政令。 而旁觀了一整場戲的其余宗室大臣,則尬得能用腳趾在明光殿里摳出一套三居室來。 天子要能有這威勢,他們也不至于這些年夾著尾巴做人,當然,他們是夾著尾巴做人,但這高澄肯定是不做人的。 畢竟這種鍋都能讓元善見去背,等事情一傳開,只怕他高澄后腳篡位,河南百姓都要拍手叫好。 漢末,曹cao在新征服地區(qū)以及邊疆采取力役交錯政策,即丁夫不從本地征發(fā),而從別處調遣,而兵役亦是如此,士卒必須與家眷分隔兩地,這就是臭名昭著的錯役制。 建安十六年以后,錯役制搭配新法,士卒逃亡、叛亂,父母、兄弟、妻子盡殺之,可還是屢禁不止。 大魏吳王曾經也效仿過,后來馬上廢除了,還站在道德高地對曹魏這一制度予以評價:‘cao之所行,其惟殺伐小為過差,及離間人骨rou,以為酷耳。’ 意思就是曹cao治軍,就怕殺人殺少了,使人骨rou分離,過于殘酷。 錯役制度由于名聲太臭,在東晉時期被廢除,于是將士與家眷不再分開。 北魏末年,爾朱榮與高歡以晉陽作為根據地,便先后將六鎮(zhèn)鮮卑遷徙至并、肆二州,與契胡、敕勒等族雜居,才也有了如今的并州胡。 由于高歡身死,單憑高澄一人不可能再維持過去東魏晉陽-洛陽軍政二元制的權力架構。 原主選擇提拔二弟高洋擔任過去自己的角色,而他自己則往晉陽領兵。 但高澄不是原主,別說是高洋,他不放心任何人與自己共分軍政權力。 既然自己無法分身,高澄能做的只有打破軍政二元制這一權力架構。 即遷都晉陽,或者一如爾朱榮、高歡,選擇遷徙包括六鎮(zhèn)鮮卑在內的并州胡至河南。 不同的選擇,出于人文環(huán)境的影響,也代表未來不同的走向,即鮮卑國體與漢化的區(qū)別,高澄最終選擇將并州胡遷來河南。 他不會立即高舉漢化大旗,但在中原環(huán)境的潛移默化下,漢化總要比在晉陽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