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阿史那俟斤卻生得與眾不同,其人面寬膚紅,雙目亮如琉璃。 自古便有相貌迥異于常人者,能成大事的說法,顯然突厥部落中也有許多人對此深信不疑,多有人因此追隨于他。 而阿史那俟斤也沒有辜負眾望,突厥的崛起注定要與周邊部落爭奪牧場,在日常沖突中,英勇善戰(zhàn)又多謀略的阿史那俟斤用一場場勝利,向眾人證明了他才是阿史那土門最出色的兒子。 阿史那土門將襲擾柔然王庭的任務交付于他,亦能看出信重。 攻打柔然王庭是個技術(shù)活,既不能速下,真要輕易打垮庵羅辰的萬余守軍,阿那瓌心知馳援無望,便也不會匆忙上路。 也必須給足壓力,迫使庵羅辰催促阿那瓌回援。 這中間的度,則需要阿史那俟斤自己把握。 昭德三年(550年)四月二十日,阿史那俟斤突襲柔然王庭,初始庵羅辰麾下守軍準備不足,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卻不知為何,突厥攻勢放緩,給了柔然可趁之機,庵羅辰迅速集結(jié)部眾,并號召王庭剩余丁壯,得兵三萬,將突厥打退。 然而危機并未過去,阿史那俟斤所部萬人似乎只是先鋒部隊,其駐地身后總有煙塵揚起,似乎不斷有后續(xù)增援。 庵羅辰不敢大意,畢竟王庭有大量婦孺,皆是軍士家屬,若丟了王庭,他根本交不了差,更別想著繼承汗位了。 被阿史那俟斤所做出的援兵假象所蒙蔽的庵羅辰立即遣使往懷荒鎮(zhèn)報信,眼看阿史那俟斤搭設的帳篷越來越多,由初始只可容納一萬士卒,到如今可以安置五萬將士,庵羅辰去信的措辭也越來越急切。 也就是庵羅辰不敢輕易冒險,否則只要領兵出王庭與阿史那俟斤交戰(zhàn),便能發(fā)現(xiàn)容納五萬將士的帳篷實則多為空置,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且說懷荒,雖說柔然使者在三月十八就抵達了洛陽,遲遲不見消息,但阿那瓌并不著急,以洛陽與懷荒之間的距離,趕路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更別提這么大的事,高澄怎么也要跟朝臣商議一番。 自從高澄明確拒絕與突厥的聯(lián)合,站隊柔然以后,哪怕梁人從未蒙面,但阿那瓌看這個孫女婿,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然而時間進入五月上旬,阿那瓌接連收到兩條壞消息,其一是派往洛陽的柔然使者眼見高澄心意已決,無奈派人回報,轉(zhuǎn)述高澄之言,大齊方才經(jīng)歷大戰(zhàn),軍民疲憊,國庫匱乏,希望柔然能保持克制,待休養(yǎng)一段時間再與柔然聯(lián)合出兵。 高澄所謂軍民疲憊、國庫匱乏,純粹就是欺負阿那瓌不知北齊實情。 畢竟高澄利用足陌錢打劫南梁一事少有人知,有淮南剩余少部分足陌錢與江漢足陌錢熔鑄昭德通寶的明證,在外人看來,連續(xù)兩年打了兩場大戰(zhàn),所謂國庫匱乏做不得假。 而由于足陌錢是北齊朝廷以足額的昭德通寶與民眾兌換,故而熔鑄足陌錢不止沒能賺取利潤,更是虧了不少。 高澄以這理由搪塞,阿那瓌雖然不滿,卻也能夠理解。 就在他準備收拾行囊回師王庭的時候,便收到了庵羅辰的求援信。 此前隨著阿史那俟斤所置疑兵越來越多,庵羅辰的求援信也發(fā)得越發(fā)勤快,有時候一天之內(nèi)能發(fā)出三四封。 這般頻繁的求援以及言之鑿鑿突厥主力聚集于王庭西側(cè),終于讓阿那瓌對局勢產(chǎn)生誤判。 他認為既然突厥主力盡在王庭附近,必然無余力在途中設伏,又心急于庵羅辰能否守住王庭。 昭德三年(550年)五月十六日,阿那瓌一面盡起十萬柔然大軍出懷荒,回援王庭,一面再向洛陽遣使,希望高澄派出援軍。 真不是他阿那瓌不克制,是突厥人都打到自己老巢了。 其實遠在漠北王庭的庵羅辰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端倪,庵羅辰自覺若自己是突厥統(tǒng)帥,既然調(diào)集大軍逼凌王庭,自然是要早早進攻,爭取在父汗回援前拿下王庭,劫掠婦孺。 然而阿史那俟斤用以虛張聲勢的帳篷越來越多,眼瞅著往十萬之數(shù)上走,卻遲遲不見攻擊王庭,突厥人總不可能是來柔然王庭觀光的吧。 察覺出其中有異的庵羅辰立即派遣小部分軍士趁夜出襲,得到回報這才知曉了實情,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所謂突厥主力不過是疑兵而已,突厥設疑兵于王庭,其主力真實所在,庵羅辰都不需要多作考慮,必然是要圖謀其父阿那瓌所領大軍。 聯(lián)想到自己此前連日的催促,庵羅辰腸子都要悔青了,自己為何就不能先試探了虛實,再去求援。 終究是對汗位的貪婪蒙蔽了理智,那時他所想的只有保住王庭。 自古有句俗話,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庵羅辰趕緊派遣使者向阿那瓌通報消息,讓他小心沿途突厥伏兵。 話是這樣說,但羊都跑光了,再去補救又哪還來得及。 從庵羅辰發(fā)出第一封求援信,到他反應過來,期間相隔十余日,古代沒有現(xiàn)代發(fā)達的通訊,消息往來必須由信使快馬傳遞,等不到庵羅辰示警的信使抵達,阿那瓌便在突厥主力進攻柔然王庭的假消息中,奔赴突厥人的伏擊圈。 第四百零三章 可汗已死 如果說高澄因自小跟隨其父高歡創(chuàng)業(yè),功勛卓著故而威望崇高,則阿那瓌之于柔然來說,顯然更甚于高澄之于北齊。 阿那瓌重登汗位之際,柔然已經(jīng)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