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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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嬈驚道:“祖母,您不是已經(jīng)給我預(yù)備嫁妝?” 嫁妝單子她都看過,并不比堂姐端王妃嫁的牒蟶伲承安伯府日子并不富裕,祖母為她準(zhǔn)備這么多,魏嬈都心疼,怕祖母沒有給她自己留下什么。 魏老太太道:“那是明面上的,將來你三jiejie嫁也是一樣,這是祖母單獨貼你的,你三個jiejie都沒有。她們有爹有娘的,輪不到我cao心,就你小可憐一個,祖母不偏心你偏心誰?” 魏嬈低著頭靠到祖母懷里,哽咽道:“祖母比外祖母還壞,故意要弄哭我?!?/br> 魏老太太摸摸她的頭,心疼、不舍、憂慮,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為化解這沉重的情緒,魏老太太抹抹眼睛,拿一個小冊子塞到魏嬈手中,哭笑不得地道:“壽安君肯定跟你說圓房的事,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預(yù)備,這個你拿著……” “我有!”魏嬈羞惱地都忘哭,說什么都不肯再要。 魏老太太掃眼床上,先去摸枕頭下面,沒有理會低頭臉紅的魏嬈,魏老太太翻翻壽安君送的那本,發(fā)現(xiàn)壽安君預(yù)備的冊子上花樣更多、畫工更精致,魏老太太哼哼,權(quán)衡一番,還是把壽安君的那本留給魏嬈。 “牒蠆輝紓早些睡吧。”魏老太太不能再耽擱,便是沖喜,明日孫女也要以她最美的模樣嫁。 魏嬈送走兩位疼愛她的長輩,回到房中,默默地將外祖母送的小冊子、祖母送的幾張銀票一起收進她放私房錢的箱籠。 碧桃進來熄燈,囑咐她早睡,這就去。 魏嬈一個人躺在床上,大婚在即,她難以避免地想到新郎官陸濯。 那家伙,到底病成什么樣,年紀(jì)輕輕的,不會真的就要這么去吧? 陸濯若死,魏嬈直接按照前兩個沖喜條件過日子就行,反而少很多麻煩。 陸濯若活過來,那么清高自傲的一個人,會愿意與她做真夫妻嗎? 如果陸濯愿意,魏嬈也會配合,畢竟他容貌身世才干都沒得挑,又生在一個有無故不許納妾家風(fēng)的將族世家,魏嬈覺得,她再找也找不到能比陸濯更優(yōu)秀的夫婿,真做夫妻,她里子面子都撈到。 如果陸濯不愿意…… 魏嬈抱著被子,發(fā)一聲冷笑。 陸濯不愿意,說明他瞧不上她,真這樣,魏嬈除索要自己應(yīng)得的體面,除在外面與陸濯裝恩愛夫妻,私底下她絕不會給陸濯半分好臉色。一個輕視她的男人,身份再高容貌再俊功夫再好,魏嬈都不屑巴結(jié)討好。 一夜無夢,翌日便是臘月十三,全京城都等著看熱鬧的好日子。 承安伯府賓客盈門,魏嬈穿著嫁衣盛裝打扮過后坐在閨房,只等著英國公府來迎親。 新郎官陸濯臥病在床人事不知,英國公府派他最小的堂弟陸澈代兄來迎親。 十二歲的陸澈,唇紅齒白面如冠玉,強顏歡笑地坐在馬背上。 圍觀百姓的目光,都落在陸澈的懷里。 那里,有一只金冠紅羽黑尾的大公雞,毛發(fā)油亮精神抖擻,一雙眼睛微微瞇起來,竟頗有幾分高位者睥睨天下的尊貴氣勢。 這只大公雞,才是真正象征英國公世子陸濯的“新郎”。 第29章 英國公府是京城頂尖的勛貴之家,為了沖喜沖出更多的喜氣,今日的喜宴竟比陸濯出事前預(yù)訂的還要多出幾十張桌,全都擺在英國公府的后街,宴請附近幾條街平時并不相熟的人家。 這樣高調(diào)的做派,與英國公府平時處處遵守禮制的家風(fēng)判若兩家。 越是如此,賓客們就越清楚,世子爺陸濯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否則陸家斷不會這般張揚。 迎親隊伍回來了,鞭炮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紅色的爆竹紙衣在滾滾的煙塵里翻飛,持續(xù)不斷的震天喧囂終于讓這場喜事顯出幾分該有的喜慶來。賓客中的大人們明明笑不出來,為了配合陸家,努力擠出笑容,只有小孩子們什么都不懂,在人群里鉆來鉆去等著看新娘子下花轎,有那聰明又淘氣的,偷偷地跑到墻頭,探頭探腦。 魏嬈蒙著紅蓋頭,除了腳下的那點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頭頂御賜的鳳冠沉甸甸的,魏嬈戴了一路,脖子都快被壓斷了。 由女官扶著來到拜堂的地方,喧嘩聲終于跌落下來,賓客們笑著說些吉祥話,然而賓主包括魏嬈這個新娘子,都知道他們只是隨便說說,但凡陸濯還有一點好轉(zhuǎn)的可能,這英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都輪不到聲名狼藉的魏嬈來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時,魏嬈忽然聽到對面?zhèn)鱽硪宦曤u叫。 魏嬈差點笑出來。 陸家的賓客們沒說閑話,魏嬈在花轎里可聽見路邊的百姓們議論了,說今日代兄迎親的是陸家的五公子陸澈,陸澈懷里還抱著一只威風(fēng)凜凜的大公雞。 魏嬈沒覺得同一只公雞拜堂有什么委屈的,論顏面損失,陸濯比她更大。 拜堂過后,魏嬈被女官扶到了新房。 陸濯的院子叫松月堂。 松月堂是三進帶跨院的格局,陸濯住在第一進,女主人魏嬈住在第二進,新房便設(shè)置在此處。 因為陸濯大病,今日的松月堂怕是英國公府內(nèi)最安靜的地方。 繁瑣的禮節(jié)止步于此,五公子陸澈功成身退了,大公雞也被人抱走不知安置在了何處。 英國公夫人安排了兒媳四夫人在這邊接應(yīng)魏嬈。 “守城抱恙,新房禮咱們暫且都從簡了,嬈嬈先委屈一下,等守城醒了,家里再給你們小夫妻倆補辦一場?!笨粗履镒哟钤谙ドw上的白皙漂亮的小手,四夫人歉疚地道。 魏嬈輕聲道:“虛禮而已,無礙的,侄媳只盼世子爺早日康復(fù)。” 清甜軟媚的聲音,聽得四夫人骨頭一酥,總算知道外面為何有那么多指責(zé)魏四姑娘妖媚惑人的閑言碎語了,光這把嗓音都叫人心神蕩漾,就是不知,四姑娘到底長得什么樣。 四夫人鮮少出門,并沒有見過魏嬈。 “這里沒有外人,我?guī)蛬茓迫∠律w頭,收拾一下吧,鳳冠沉甸甸的,你肯定累了?!?/br> 魏嬈:“那就有勞四嬸了?!?/br> 四夫人笑了笑,伸手幫魏嬈取下蓋頭,紅紅的蓋頭交給碧桃,四夫人再回頭,低頭一瞧,就對上了一張沉魚落雁的臉,其明艷動人,連鳳冠前端那片紅燦燦、藍汪汪的大顆寶石都被她壓過了光芒,就像姹紫千紅的百花園中,突然飛來一只鸞鳥展翅,其華貴熾艷,令百花都變得俗不可耐。 四夫人就這么看呆了。 魏嬈總不能催長輩,視線一轉(zhuǎn),那位據(jù)說身受重傷已經(jīng)昏迷十來天的世子爺陸濯突然就闖進了她的眼簾。 魏嬈瞳仁陡縮,呼吸都停住了。 她見過陸濯兩次,每一次,陸濯都風(fēng)度翩翩君子如玉,拎著野豬上山都減損不了他的風(fēng)采。 然而眼前的陸濯,面色蠟黃、骨瘦如柴,連嘴唇都是灰白色。 這樣的陸濯,與一個死人有什么區(qū)別? 濃郁的藥味兒被魏嬈后知后覺地捕獲到了,就在這一刻,魏嬈突然明白,昨晚是她胡思亂想了,陸濯不會醒,她注定會在英國公府度過簡單的五年守寡生活。 這也就是魏嬈,練過武獵過野獸殺過刺客,換個閨秀,任何一個被娘家人如珠似寶嬌養(yǎng)著的閨秀,面對這一幕,都會嚇得尖叫出聲。 魏嬈是一直蒙著蓋頭,陪嫁過來的碧桃、柳芽早瞧見新床上的姑爺了,一個個嚇得不敢吭聲。 四夫人順著魏嬈的視線看過去,眼睛一酸,心疼道:“守城他,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四夫人非常年輕,只比陸濯大了五歲而已,陸濯之前一直待在邊關(guān),年初陸濯回京,四夫人才真正見到了這位大侄子,那時候,陸濯溫潤如玉俊美如仙,無論長輩還是小姑娘看到他,都會喜歡,都會被他的風(fēng)采折服。 但凡見過陸濯的人,看到他變成這樣,都會心痛惋惜。 就像好好的一塊兒稀世美玉,突然被人砸碎了,誰不心疼? “四嬸不必悲傷,世子會好起來的?!蔽簨品催^來安慰道。 四夫人馬上笑道:“是啊是啊,嬈嬈這么美,守城醒來見到你,肯定要笑的?!?/br> 說著,四夫人上前兩步,幫魏嬈將鳳冠取了下來。 新房這邊靜悄悄的,稍作休息后,四夫人叫了一位嬤嬤過來,給魏嬈介紹道:“這位是苗嬤嬤,老太太身邊第一信重的老人,本來給守城換藥、擦身的事都是他身邊的長隨負(fù)責(zé),這兩日守城住在這邊,他們不便過來,老太太就安排了苗嬤嬤伺候守城?!?/br> 苗嬤嬤五十多歲,面相和藹可親,恭敬地朝魏嬈見了禮。 魏嬈心疼地看眼陸濯,很是賢淑地對苗嬤嬤道:“世子傷得這么重,我不敢冒然接手,且先跟著嬤嬤學(xué),等我學(xué)會了,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世子吧,免得嬤嬤來回奔波?!?/br> 苗嬤嬤笑著點點頭,甭管真心假意,這位四姑娘挺會討人喜歡的。 松月堂暫且就這么點事,四夫人與苗嬤嬤對個眼色,去找婆母回話了。 此時天色已暗,英國公夫人實在無心應(yīng)酬,早早回房歇息了。 她很累,睡卻是睡不著,自打長孫暈倒,英國公夫人就沒有睡過一晚好覺,她總是做夢,夢見死去的三個兒子,夢見長孫在戰(zhàn)場受傷的畫面,夢見家里擺了靈堂,長孫也沒了。 光是想想,英國公夫人就忍不住掉眼淚。 “母親別哭,四姑娘已經(jīng)嫁過來了,守城很快也會好起來的。”四夫人強打精神,重復(fù)她說過不知多少次的話。 英國公夫人擦掉眼淚,看著兒媳問道:“怎么樣,嬈嬈有沒有被守城嚇到?” 四夫人搖搖頭,欣慰道:“母親看人的眼光向來沒錯,四姑娘果然膽識過人,不但沒嚇到,還反過來安慰我呢。她這么懂事,又有苗嬤嬤照看,今晚您就別想了,好好睡一覺,明早等著喝孫媳婦茶吧?!?/br> 聽聞此言,英國公夫人稍感欣慰。 松月堂。 四夫人走后不久,苗嬤嬤也去耳房休息了,將上房留給了新夫人。 魏嬈瞅瞅病成死人樣的陸濯,嫌他身上的藥味兒太重,坐到椅子上休息去了。 “姑娘,世子他……”碧桃關(guān)上門,與柳芽圍住魏嬈,小聲地道,眼中是藏不住的可惜,替自家姑娘可惜。姑娘剛決定沖喜的時候,她們都盼著沖喜能成功的,可如今,親眼見過世子爺,無論碧桃還是柳芽,都不敢再做美夢。 魏嬈淡淡道:“啰嗦什么,之前都預(yù)料到了,你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其他什么都不用想,就算想,也千萬別說出來,別讓人看出來?!?/br> 她肯沖喜,英國公府上下不知道她另有目的,此時都是感激她的,若主仆三個露出破綻,讓陸家眾人看出她們對陸濯的嫌棄,豈不是白白得罪陸氏一族? 碧桃、柳芽都明白。 “行了,把門打開吧?!敝?jǐn)慎起見,魏嬈又回到陸濯床邊守著了。 今晚并沒有陸家什么人再過來了,廚房送了晚飯過來,魏嬈聞著一屋子藥味吃了七分飽。 飯后,苗嬤嬤過來了,替陸濯換藥,順便給陸濯換個方向側(cè)躺,之前是面朝外,現(xiàn)在改成面朝里了。 苗嬤嬤很是體貼,將陸濯移到了新床里面,免得魏嬈躺在里頭,對著陸濯的病容害怕。 “夫人早些睡吧,夜里世子可能會溺床,夫人盡管叫老奴就是,老奴進來收拾?!?/br> “辛苦嬤嬤了?!蔽簨聘屑さ氐溃樕蠜]有露出一點點嫌棄。 苗嬤嬤告退。 柳芽去送她,碧桃想到苗嬤嬤的話,目瞪口呆地看向床上。 魏嬈低聲道:“有什么稀奇的,他又不是真的神仙,既然要吃喝,自會排出來。” 碧桃的兩條眉毛都要皺到一起了,替自家姑娘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