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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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fēng)徐徐,帶著冬日的涼意,卻又令人神清氣爽。 對上李蔚神采飛揚(yáng)的年輕臉龐,魏嬈笑了笑:“三公子想要什么彩頭?” 李蔚看著她的眼睛道:“若臣贏了,上元佳節(jié),臣想邀公主一同賞燈?!?/br> 他要追求魏嬈,他要一步一步贏得魏嬈的心,而不是上來就提親,那樣太沒有趣味。 賞燈嗎? 魏嬈本也會陪女兒出門賞燈,如果李蔚真的贏了,多個(gè)人也沒什么不可,就算李蔚輸了,他在街上找到她們,非要湊過來,多個(gè)人就多分熱鬧,魏嬈也不會趕李蔚離開。 “可以?!蔽簨坪芎谜f話地道。 她并沒有向李蔚提如果她贏了,李蔚該付出什么彩頭。 李蔚也沒有主動提這茬,因?yàn)樗粫敗?/br> 比賽開始,李蔚笑著看眼魏嬈,縱馬而去。 魏嬈與他幾乎同時(shí)出發(fā)。 兩人用的都是上等的千里良駒,且都是毫無雜色的雪白寶馬,風(fēng)馳電掣地從路上掠過,惹得路人駐足觀看。 魏嬈很久沒有與人賽馬了,至少這般旗鼓相當(dāng)?shù)?,上一次還是與陸濯。 看著李蔚那匹白馬,魏嬈卻好像看到了飛墨,飛墨飛墨,像仙人潑墨繪制而成的一匹寶駒,如果說陸濯的俊美在男人中無人能及,飛墨便是馬中的王者,縱使魏嬈喜歡白馬,她也愿意拿無數(shù)匹白馬與陸濯去換飛墨。 第一次隨陸濯出門去錦城,她想借飛墨騎一騎,陸濯都小氣地不給她。 不借她,卻在生死關(guān)頭將飛墨給了陸涯。 魏嬈打斷念頭,發(fā)現(xiàn)李蔚已經(jīng)甩開她一段距離了,魏嬈一揚(yáng)馬鞭,再次追趕而上。 李蔚領(lǐng)先,帶著魏嬈朝云霧山的方向而去,他聽說過魏嬈喜歡云霧山。 魏嬈對這條路太過熟悉。 可在這條路上跑馬,只有陸濯陪她跑過。 那時(shí)兩人已經(jīng)做了真的夫妻,他休沐的時(shí)候,留在國公府里沒什么意思,兩人便出來跑馬。一開始陸濯跑得快,魏嬈便仗著自己對這一帶熟悉抄田間近道,陸濯不屑走捷徑,憑借飛墨的腳力,仍與她同時(shí)到了云霧山下。 云霧山…… 魏嬈眺望遠(yuǎn)方的云霧山。 和離之后,她不理會陸濯,陸濯竟然搬到了云霧鎮(zhèn)。魏嬈刻意不再出門,沒想到那日清晨出去跑馬,竟然會在云霧山腳看見他。當(dāng)時(shí)魏嬈就不覺得那是巧合,婚后問起,陸濯說他每天早上都會去那里等她,所以才會有一次“巧遇”。 還有重陽節(jié)的時(shí)候,他早早地爬到山頂,就是賭一次可能會與她相遇。 他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遠(yuǎn)處的云霧山好像也變成了他,一會兒溫潤如玉地看著她笑,一會兒目光復(fù)雜欲言又止,一會兒是雪地里他冷冷地要將獵物送她,一會兒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在她放倒兩個(gè)刺客的時(shí)候諷刺她舉止不端惹禍上身…… 早幾年的陸濯,還真是處處讓人討厭,一會兒奚落她不夠嫻靜,一會兒嫌棄她母親改嫁,一會兒指責(zé)她不該在山野間換衣服,一會兒嘲諷她與外男進(jìn)出酒樓。 每一樣,魏嬈都記得。 明明那么討厭,她后來怎么又喜歡上了? 因?yàn)樗戏畔律矶我淮斡忠淮蔚貋碛懞盟凰恿瞬柰胍膊粣??因?yàn)樗桶偷嘏艿酵庾婺傅墓咸?,又是牽牛又是推犁?因?yàn)樗兴尤フ宜幉?,他便在水里尋了半晌?因?yàn)樗T著飛墨追上來,只要討她一笑? 魏嬈勒馬,掉頭。 她不想再看云霧山,至少今天不想。 李蔚已經(jīng)跑出很遠(yuǎn)了,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魏嬈竟然調(diào)頭往回走了,也不跑,就那么慢慢悠悠地沿著鄉(xiāng)間小道信馬由韁。李蔚頓時(shí)跟著勒馬,眉頭緊鎖,難道魏嬈輸不起,不想跟他比了? 李蔚往回奔,很快就追上了魏嬈。 “公主這是何意?”李蔚與魏嬈并肩,看著她問。 魏嬈瞥他一眼,出城的時(shí)候還是覺得順眼,此時(shí)看了只會心煩。 可魏嬈知道,李蔚沒有做錯(cuò)什么,是她的問題。 她以為三年過去了,陸濯對她的影響沒那么重了,她以為自己可以找個(gè)順眼的男人試試看能不能再開始一段姻緣,可真的試了,魏嬈才發(fā)現(xiàn)三年根本不足以讓她放下陸濯,哪里都是他的影子,連他的馬都讓她看不進(jìn)去別的馬。 “我對你沒感覺?!蔽簨茖钗嫡f了實(shí)話。 凡是來提親的,魏嬈見歸見,卻不會吊著誰,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不想浪費(fèi)別人的心力。 李蔚臉色微變,好在他也沒指望一次就贏得她的心。 “也許今日時(shí)機(jī)不對,公主不想跑馬?!崩钗瞪平馊艘獾氐?。 魏嬈不置可否。 李蔚攥攥韁繩,道:“公主半途而廢,這場賽馬,可算臣贏了?” 魏嬈聽出來了,李蔚并沒有死心。 既然答應(yīng)了他輸了就給彩頭,魏嬈也不想毀約,笑問:“你還想與我同賞花燈?” 李蔚正色道:“是,還請公主再給臣一次機(jī)會?!?/br> 魏嬈點(diǎn)頭:“可以,不過元宵燈會后,我不會再見你?!?/br> 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答應(yīng)賞燈只是履約,她與李蔚絕無可能。 李蔚卻不甘心就此認(rèn)輸,女人善變,也許花燈月下再見,只要他足夠誠意,就能打動她的心。 兩人還在回京的路上,陸濯父子已經(jīng)來到了英國公府門前。 近鄉(xiāng)情怯,陸穆看著熟悉的家門,竟不敢再往前行一步。 陸濯看眼父親,上前叩門。 門房打開門,迎面就看到了陸濯。 守城士兵都能認(rèn)出他,陸家的門房曾經(jīng)天天都能見陸濯好幾次,此刻目光相對,門房直接愣住了。 陸濯朝門房笑笑,折回,握住父親的手腕,牽著渾身顫抖的父親往里走。 門房與陸濯差不多的年歲,并沒有見過陸穆,此刻反應(yīng)過來,他激動地朝里面跑去,用他能發(fā)出的最大的聲音朝內(nèi)通傳:“世子爺回來了!世子爺回來了!世子爺回來了!” 離得最近的是忠義堂。 英國公坐在院子里,正在給一幫曾孫做木頭小槍,英國公夫人去花園里看著一群猴崽子了,整個(gè)院子里就他一個(gè),很是清靜。英國公非常享受此刻的安寧,如果孩子們回來,一個(gè)個(gè)小猴兒似的在他眼前晃在他耳朵下面吵,要么這個(gè)哭了要么那個(gè)尖叫,英國公真的受不了。 門房撕心裂肺發(fā)瘋一般的聲音傳來,英國公率先皺眉。 不多時(shí),門房滿臉眼淚鼻涕地跑過來,告訴他,世子爺真的回來了,就在門口。 英國公看著這門房,平時(shí)都好好的,不像突然會瘋…… 所以…… 英國公一把扔了手里的木頭桿子,龍行虎步地朝前面走去。 到了前院,英國公最先認(rèn)出了陸濯,他的目光定在陸濯身上就移不開了,嘴唇顫動,想喊“守城”,又怕自己只是眼花了,只是在做夢。 “祖父,不孝孫兒回來了?!标戝觳絹淼嚼蠣斪用媲?,跪了下去。 英國公顫抖著摸了摸他的頭,真的摸到了,他再去摸男人的臉,摸到一臉的淚。 陸濯握住老爺子的手,仰起頭:“祖父,真的是我?!?/br> 英國公突然跪下去,抱著陸濯的肩膀,祖孫倆額頭相抵,想哭又極力忍耐,臉憋紅了,淚卻沒有忍住。 就在英國公想說點(diǎn)什么時(shí),另一道影子跪在他旁邊,連著朝他磕了三個(gè)頭。 英國公看看對方,剛要問孫子這是誰,對方緩緩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滄桑的臉,淚滿衣襟。 英國公只覺得腦海里轟然一聲,身形一晃。 “父親!”陸穆先陸濯撲過來,扶住了自己的老父親。 英國公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兒子,他緊緊地抓住兒子的手,仿佛不這樣,兒子就會消失。 陸穆涕淚俱下:“父親,是我,兒子無能,被烏達(dá)所擒,困于北海二十余年……” 英國公又豈不知道長子走了多少年? 他說不出話,目光在長子、長孫臉上逡巡,最后祖孫三人抱在一起,壓抑的哭聲不斷地傳開。 賀氏所在的春和堂,是其他四房離這邊最近的。 聽說兒子回來了,賀氏跑來的路上鞋子都跑丟了一只,一路灑淚狂奔,到了院子,看到抱在一起的爺仨,賀氏一眼就認(rèn)出了兒子的背影,她哭著跑過去,口中喚著兒子的名,然而就在兒子回頭看來的時(shí)候,另一個(gè)人也朝她看來。 他的臉變了,可眼睛還是那雙眼,賀氏腳步一頓,失魂落魄一般,竟不敢再上前。 陸濯沒有動,眼看著父親朝母親走去,陸濯扶起祖父,默默地替祖孫倆收拾起來。 賀氏哭暈在了丈夫的懷里。 二十二年,人生能有幾個(gè)二十二年,她最美的歲月他不在,如今她已老矣。 陸穆將妻子抱進(jìn)廳堂放到椅子上,看著她眼角的輕紋,看著她依然白皙美麗的臉,再看看即將落在她人中上的自己的手,粗糙如同樹根,陸穆竟怕自己會弄傷了她。 外面,陸家其他人紛紛趕來了。 陸濯看到了三位嬸母,看到了幾位弟媳,看到了年邁的祖母以及興奮跑來的一群孩子們,然后在那群孩子里,一眼就認(rèn)出了自己的女兒。 可女兒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陌生人。 陸濯忍著心中的激蕩,先安撫了祖母,等祖母去尋父親了,陸濯與幾位嬸母點(diǎn)點(diǎn)頭,終于朝躲在陸濱身后的阿寶走去。 陸濱是陸濯的小六弟,今年九歲了,非常懂事,見大哥走過來,陸濱將阿寶拉到身前,告訴她:“阿寶,他就是你的爹爹?!?/br> 阿寶滿四歲了,其實(shí)也懂得一些事了。 她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英國公府的世子爺,是祖母、曾祖母十分想念的人,剛剛長輩們都承認(rèn)了這個(gè)人,抱著他哭了那么久,阿寶就知道,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爹爹陸濯。 可是,爹爹跟娘親口中的爹爹不一樣。 娘親告訴她,爹爹是京城最俊美的公子,比五叔還要好看百倍,可眼前的爹爹,他那么黑,臉上還有一道疤…… “阿寶,還記得爹爹嗎?”陸濯單膝跪下來,視線模糊地看著女兒。 他知道自己的樣子變了,他怕嚇到女兒,明明想哭,他刻意笑得溫柔。 阿寶不記得爹爹了。 可她喜歡這個(gè)爹爹,他雖然沒有娘親說得那么好看,但這個(gè)爹爹是她的爹爹,親的。 “爹爹。”阿寶乖乖地走過去,抱住了自己的爹爹。 陸濯真的沒想到女兒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他,抱著女兒小小的身子,陸濯垂頭,讓眼淚隱入了女兒肩頭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