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孤舟緩過來得比她快，他的羞窘已經(jīng)退去。

    在謝九黎又一次笑出聲時，賀孤舟一臉無奈地從后視鏡里掃她，說：“有那么好笑嗎？”

    “不知道，”謝九黎誠實地搖搖頭，“但我就是很想笑?！?/br>
    賀孤舟繳械投降地嘆了口氣：“你不用真理之口也知道答案的?！?/br>
    “我知道啊，”謝九黎一本正經(jīng)，“但是這樣比較有趣?！?/br>
    賀孤舟：“……”

    ……

    真理之口時間后，賀孤舟用一下午和一晚上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覺得以謝九黎在羅馬假日餐廳里的所作所為來說，今晚應該是勢在必行了。

    為此，賀孤舟連晚上睡前的洗澡都多用了十分鐘。

    可等他將頭發(fā)擦到半干從浴室里出來時，謝九黎已經(jīng)側(cè)躺在床上睡成了一團，手機就落在她的手邊，屏幕上還顯示著打到一半的游戲。

    賀孤舟沉默幾秒，長出一口氣，把做了半天的心理準備扔到了腦后。

    至少，謝九黎說那句“我是為了看你特地飛來英國”，已經(jīng)令他很高興。

    顧舟那廝絕對是過來語言藝術大師一把的。

    賀孤舟一開始就知道顧舟想挑撥是非，但言語最厲害的地方也在于此：哪怕知道個中內(nèi)情，也會庸俗地耿耿于懷。

    賀孤舟忍著沒有對謝九黎談論任何關于顧舟的話，謝九黎也明明一句都沒有提，卻察覺到了他按捺于皮下的煩躁與不安。

    這樣的謝九黎，不可能不知道他一天天地在拖延什么。

    賀孤舟蹲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入睡的愛人，笑著伸手將她的頭發(fā)理順撥到背后，低頭在她眉眼間落下一吻。

    沒有什么可覺得不滿足的，因為謝九黎已經(jīng)把耐心又慷慨地把最好的一切贈予他手中。

    賀孤舟用黏人的親吻把謝九黎從淺眠中喊醒，在她朦朧的視線里托著下巴問道：“因為墻壁隔音不好，你能忍住不叫嗎？”

    謝九黎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饒有興致地盯著賀孤舟看了一會兒。

    賀孤舟就像個在等待發(fā)糖的小朋友一樣蹲在床邊仰頭看她，眼睛里帶著亮光，又不知道是不是暖色燈照的緣故，顯得濕漉漉的。

    過了幾秒鐘，謝九黎笑著傾身去咬他的嘴唇，輕笑調(diào)侃道：“這個嘛……我要是忍不住，你也可以幫忙堵一下啊?！?/br>
    第69章 你本人留下的痕……

    陽光從耳后終于爬到眼皮上的時候, 謝九黎終于懶洋洋睜開眼睛。

    她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縫，里面倒還是干干凈凈的。

    然后謝九黎翻了個身，正好對上了賀孤舟的眼睛。

    他靜靜側(cè)躺在床的另一邊, 含笑和謝九黎道了一聲早。

    謝九黎往前蹭蹭擠到他胸前抱上去：“幾點了？有點餓。”

    “十點?！辟R孤舟摸摸她的后腦勺，又低頭親發(fā)旋, “想吃點什么？”

    “嗯……”謝九黎拖長聲音進行抉擇，“帶冰淇淋和水果的法式吐司。”

    “又是冰啊?！辟R孤舟嘆氣，但還是沒反駁, 從床上撐起身來。

    謝九黎好奇地從背后看了幾眼，覺得自己也沒有把他背后撓得很厲害：“還好前幾天剛修過指甲?！?/br>
    “什么指……”賀孤舟疑惑地回過頭來問, 而謝九黎的手指正好從他背上抓破的紅痕上撫過去，他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唇。

    “記得穿衣服再出門啊?！敝x九黎友善地提醒道。

    “……”賀孤舟一言不發(fā)地就著擰腰轉(zhuǎn)身的姿勢盯著謝九黎看了片刻，俯身又親了她一回才出去。

    謝九黎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發(fā)現(xiàn)手機里不少消息。

    有小意詢問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還有阿姨發(fā)來了柯基的減肥過程小視頻。

    謝九黎靠在床頭把這些一一回復了，才起身踩著過大的拖鞋去浴室洗漱。

    下床的時候, 察覺到些許異樣的謝九黎回頭看了一眼。

    嗯，床單似乎也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條了。

    謝九黎打著哈欠進了浴室, 刷牙到一半的時候賀孤舟已經(jīng)拿著餐盤回來：“九黎？”

    “馬上?！敝x九黎含著一嘴牙膏泡沫口齒不清地回他。

    刷完牙出門時，謝九黎發(fā)現(xiàn)昨天穿的衣服已經(jīng)不見了。

    說起來, 反正也有萬能的烘干機在, 應該很快就能洗好的。

    這樣想著的謝九黎直接換上了賀孤舟的襯衫出去投奔法式吐司的懷抱。

    有賀孤舟做飯的話, 謝九黎覺得自己的英國之旅還能再久一點。

    如果都是前天街上餐館那個水準, 她就要飛快回國去找阿姨了。

    想到這里，謝九黎回憶起一個昨天晚上就想問的問題：“你是不是也瘦了？腰比以前又窄了一點。”

    賀孤舟差點被咖啡嗆到：“以前？”

    謝九黎坦然道：“就是以前晚上抱著的感覺啊?！?/br>
    賀孤舟忍了兩秒，還是單手捂臉轉(zhuǎn)過了頭：“嗯……可能是有點水土不服。”

    “等回去的時候，讓阿姨照你的口味做一頓大餐吧?！敝x九黎舔舔沾上奶油的手指, 問，“今天要去畫室嗎？”

    “都可以?！辟R孤舟放下杯子，從指縫里看了看謝九黎，“……你想去畫室嗎？”

    “好啊，”謝九黎毫無異議，“只要其他人沒有意見?！?/br>
    雖然她這個業(yè)余繪畫水平混進那間畫室里多少有點濫竽充數(shù)就是了。

    賀孤舟把手從臉上拿開，猶豫片刻問：“你回去的機票是什么時候？”

    謝九黎眨眨眼：“我還沒買，等到時候和你們買同一班的吧。”

    “……”賀孤舟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吃驚。

    謝九黎腦中轉(zhuǎn)了轉(zhuǎn)就想明白了，她挑起笑去勾賀孤舟的脖子：“就算你真以為我會睡完就跑，也不至于把我想得那么壞，第二天就走人吧？”

    賀孤舟臉上露出兩分窘迫，垂眸逃避對視，低聲道歉：“對不起。”

    謝九黎邊笑邊把賀孤舟的腦袋抱進懷里，用力地揉了幾下，把他的頭發(fā)擼成了一團亂毛。

    負責展覽和交流的大學臨時提供了數(shù)間畫室，雖然并沒有規(guī)定那一間給誰使用，不過大多畫家還是傾向于和本國的同伴們一起行動交流。

    謝九黎跟著賀孤舟到畫室的時候，就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

    “小謝來啦，”一名擅長仕女畫的美院教授笑瞇瞇地拉住謝九黎的手，“到周姐這里來坐呀，說不定我今天就能蹭到一點小賀的靈感?！?/br>
    謝九黎朝賀孤舟眨眨眼睛，在他無可奈何的視線里走到了女教授的身旁。

    教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筆，詫異道：“愛屋及烏，原來你也喜歡繪畫嗎？”

    “近朱者赤，我懂一點自娛自樂的皮毛而已?！敝x九黎拿著從賀孤舟行李箱里翻出來的速寫本坐了下來。

    “畫畫本來就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苯淌谘谧煨Φ?，“……嗯，雖然也有把痛苦作為創(chuàng)作來源的那種藝術家，不過我不是那一派的?！?/br>
    謝九黎偏頭看了幾眼她畫到一半的作品，贊嘆道：“色彩好漂亮，我都想買下來掛在家里天天看了?！?/br>
    教授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摟了一下謝九黎的肩膀：“謝謝?！?/br>
    畫室里倒不如謝九黎之前想象的那樣靜悄悄的無人發(fā)聲，反而時不時地就有人站起來彼此交流談話、提出建議，氛圍明亮又活潑。

    去找賀孤舟說話的人也不少，大多是年輕人。

    謝九黎看著有個年輕姑娘對賀孤舟有點意思，所以一直紅著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站起來過，一副超級拘謹?shù)哪印?/br>
    “那是小梁。”謝九黎身旁的教授突然開口說道，“繪畫方面的天賦真是很厲害，今天才21歲就拿了美展的金獎?！?/br>
    “很厲害?！敝x九黎點點頭。

    “有這樣成就的人大多年紀都和我差不多了，小梁和小賀這么年輕的很少見。”教授又說。

    在速寫本上打著草圖的謝九黎笑了起來，她輕聲道：“您誤會了，我沒有在介意這種事情。”

    她選中的男人很優(yōu)秀，所以理所當然不可能沒有別的仰慕者，這很正常。

    “是嗎？”教授聞言轉(zhuǎn)頭看看謝九黎，表情似乎又有點憂郁起來，“那難怪小賀最近的畫都是那個感覺啊……”

    “什么感覺？”謝九黎好奇道。

    一個多月了，她還沒看過賀孤舟來英國之后的創(chuàng)作。

    教練用工筆末端抵著自己的下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比起旁人告訴你，還是你自己看起來會更好。”

    謝九黎于是起身就去賀孤舟那邊看了。

    賀孤舟正好被別人叫走，謝九黎坐在他的椅子上，盯著眼前的畫陷入沉思。

    上次那幅獲獎作品，謝九黎能看懂其中的情感，但這一幅就又進入了那種“我謝九黎不懂藝術”的范疇。

    賀孤舟從中表達了什么？

    畫中呈現(xiàn)出來的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迷宮的俯視圖，但目前只有簡單的線條和色塊，而且?guī)缀醵际呛诎椎念伾?，只有右下角像是揭開了包裝紙那樣從底下露出了一點點彩色。

    謝九黎彎腰拿手指碰了碰，發(fā)現(xiàn)那點彩色還是剛剛涂上去濕漉漉的，一碰一個指紋，乍一看有點顯眼。

    謝九黎盯著自己的罪證看了幾秒，正決定拿支筆去涂勻銷毀時，賀孤舟正好回來握住了她的手腕：“抓現(xiàn)行了。”

    “這是意外?！敝x九黎立刻認真解釋。

    賀孤舟蹲在謝九黎膝邊看了一會兒那塊淺粉色上面的指紋，笑道：“這樣也不錯，是你本人留下的痕跡?！?/br>
    說完，他拿謝九黎沾上顏料的手指又往迷宮的右下角多印了兩個淺淺的指紋。

    謝九黎忍不住道：“這不是嚴肅的創(chuàng)作嗎？”

    她的話一出口，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是釋放內(nèi)心的過程才更貼切吧？”

    “對對，有點解剖自我的意思，但反正我創(chuàng)作的時候都穿得邋邋遢遢，一點也不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