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對話、把自己展露出來這個過程，我覺得嚴肅不太起來誒，倒是有點歇斯底里?！?/br>
    “……那個可能是你的個人性格問題。”

    謝九黎邊聽眾人的聊天，邊被賀孤舟帶到水池旁邊洗手。

    思考了片刻后，她又問：“那也不是誰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插手，你們都能忍受的吧？”

    賀孤舟搓弄她手指的動作都因為這句話停了一下，他無奈地嘆息：“九黎……”

    “哈哈哈哈哈哈這真的不是在秀恩愛嗎？”

    “那不行，就算我兒子隨意在我的畫上涂涂畫畫我也會暴跳如雷。墻上隨便畫都可以，在我的畫上隨便畫不可以！”

    “但賀孤舟情況不一樣嘛，他的畫就是給你的，所以你隨便畫他應(yīng)該都不會生氣？”

    賀孤舟低頭認真洗謝九黎手上的顏料，保持了沉默是金的默認態(tài)度。

    “哎呀，這樣看著看著我也想談戀愛了。”

    “我有點想我老婆女兒?！?/br>
    “馬上就回去了，再忍忍，再忍忍?！?/br>
    “所以，”謝九黎轉(zhuǎn)頭輕聲問賀孤舟，“你這幅畫的內(nèi)容也和我有關(guān)嗎？”

    賀孤舟關(guān)閉水龍頭將她的手擦干，才笑道：“算是吧，等完成的時候你就知道了?！?/br>
    謝九黎想起了之前林簫吟對賀孤舟的評價：“那會都是彩色的，都是黑白的，還是一半一半？”

    “等完成你就知道了?！辟R孤舟含笑重復(fù)了一遍，把謝九黎帶回周教授身邊的座位上，離開時瞥見了她的速寫本，“這是前天見到的噴泉？”

    “是啊，昨天不是還許了半個愿嘛，”謝九黎比了一下尺寸，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我透視是不是哪里有問題？”

    賀孤舟彎腰替謝九黎做了兩個地方的細節(jié)調(diào)整，起身時又偏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謝九黎拿著筆研究了一下賀孤舟的改動，覺得整個結(jié)構(gòu)果然舒服多了。

    周教授在旁問：“聽小賀說，你畫他的人像畫得是最好的？”

    “是啊，”謝九黎笑著道，“但有時候見到別的東西，不是也會想畫一下嗎？您不會嗎？”

    周教授沉默半晌，嘆了口氣，像是對待家中頑皮小輩似的，輕輕地在謝九黎腦袋上點了一下：“你呀?！?/br>
    第70章 月亮也愛你?！?/br>
    回英國之前, 賀孤舟就把新作完成了。

    但謝九黎沒能看到，因為送展時間緊張，完成之后就立刻送去當?shù)氐纳痰曜鲅b裱的準備——而謝九黎正好睡過去了那一整天。

    她忍不住覺得自己像是個人形靈感包, 賀孤舟抱過吸過之后就會立刻靈感迸發(fā)。

    再然后，交流會結(jié)束, 來參加交流的眾人就紛紛收拾東西準備回國。

    謝九黎坐在床上喝牛奶看賀孤舟整理行李——賀孤舟果然對她的生理期估計很準，說哪天就哪天。

    自從經(jīng)期開始之后，她就再也沒喝過冰的東西, 就連手里的牛奶都是微波爐里轉(zhuǎn)過一分半的。

    她盤腿看了一會兒，和賀孤舟搭話：“之前的那幅不是不賣嗎？這幅為什么又賣了？”

    “之前那幅是《你》, 當然不能賣?！辟R孤舟說。

    謝九黎哦了一聲：“那剛剛這幅新的呢？”

    “是《我》?！?/br>
    “那不就是一套？”謝九黎下意識地問。

    賀孤舟想了想，笑起來：“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如此?！?/br>
    謝九黎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把牛奶喝完后就趴在床上晃著小腿開始玩手機。

    賀孤舟去整理床頭柜里的東西時才發(fā)現(xiàn)謝九黎在和時經(jīng)意視頻通話。

    他把床頭柜里的東西都拿出來的功夫，時經(jīng)意已經(jīng)講了兩件大學(xué)里發(fā)生的趣事。

    ——這種電話難道不是應(yīng)該跟身為家人的時經(jīng)寒打？

    賀孤舟這樣想著，抱著一堆東西起身時, 彎腰在謝九黎額際親了一下。

    謝九黎只縱容地抬頭笑看他一眼，而視頻通話里時經(jīng)意的聲音則很明顯地卡頓片刻。

    賀孤舟表情自然地離開床邊, 把行李都裝了進去。

    他的收納技巧登峰造極，一個箱子塞得滿滿當當, 謝九黎多買的紀念品和衣服等等都完美地裝了進去, 還留出一小塊空間最后留用。

    然后他在打斷謝九黎的電話和去洗漱之間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選擇了后者。

    反正, 刷牙也是個很明顯的“該睡覺了”的暗示。

    等賀孤舟從浴室里出來時，謝九黎果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視頻電話。

    她邊拿著手機玩水果三消小游戲邊頭也不回地說道：“聽說柯基瘦了點，見不到我們倆每天也都過得挺開心的。”

    “有人喂，還有人陪著玩, 它當然開心?！辟R孤舟道。

    謝九黎按了個暫停，若有所思地道：“有人喂，有人陪玩……賀孤舟，你是不是在雙關(guān)暗示我什么？”

    賀孤舟求生欲很強：“就算要暗示，說的也是我自己——該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去機場。”

    謝九黎取消暫停繼續(xù)游戲：“不行，無限生命還有一個多小時，不能浪費?！?/br>
    賀孤舟支著手臂撐在她上方看了兩眼：“下了才兩天，你已經(jīng)三百關(guān)了？”

    謝九黎頭也不抬地說：“就算是這種弱智小游戲，只要氪金也是可以無敵的。”

    一點也不自卑于人菜癮還大這點，發(fā)言語氣頗為自豪。

    謝九黎玩得入迷，賀孤舟思索片刻，調(diào)整位置、抱住她的腰把腦袋枕了上去。

    他的耳朵就貼在謝九黎后背上，正好能聽見從她體內(nèi)傳來的平穩(wěn)心跳聲。

    “對了，那幅我沒來得及見到的畫，”謝九黎像是剛好通過了一關(guān)，于是開口閑聊道，“你之前不是說，只要我看見就能明白什么意思了嗎？那我什么時候才能看到啊？”

    賀孤舟側(cè)頭枕在謝九黎的肩胛骨之間，合眼笑道：“馬上吧，馬上?！?/br>
    他覺得謝九黎雖然這會兒追問，但回國之后很快就會忘記的。

    那幅畫中的迷宮乍一看是從黑白荒涼中生出一角生機，但他將自己落在一角的簽名顛倒，所以其實整幅畫應(yīng)該倒過來理解。

    是褪色，而非煥發(fā)生機。

    至于“生機”，全部傾注在了前一張畫里。

    不過謝九黎就算真的看到了，堅持自己“不懂藝術(shù)”的她應(yīng)該也看不出那個意思。

    消除游戲的音效不斷在房間里響起，間隔著謝九黎因為過不了關(guān)而強行使用氪金道具的聲音。

    賀孤舟躺了許久，才問：“這一次交流，你是想讓我多交幾個朋友？”

    “你這不是交到了嘛?！敝x九黎漫不經(jīng)心地說。

    賀孤舟若有所思地說：“聽說成年人交朋友很難?！?/br>
    “但如果整個群體都是心思純良的人就沒問題了?！敝x九黎很輕松地說，“你的通訊錄里，人也比以前多多了吧？這只是第一步，以后碰見越來越多的人，你注意在其中做篩選就好了。就算階段性的朋友也沒關(guān)系，人本來就很難遇見能持續(xù)一生的友誼。”

    “持續(xù)一生的其他東西呢？”賀孤舟問。

    “持續(xù)一生這個條件下，無論什么都很難吧?！敝x九黎篤定地說，“除非，那是人的生理需求，呼吸，進食，飲水，等等?！?/br>
    賀孤舟聽著她從始至終都很平靜穩(wěn)定的心跳聲，在心里輕輕嘆息：“我的一生有多長？”

    謝九黎啊了一聲，她暫停了游戲，音效頓時停了下來：“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你來自我意識的投影，我意識中的你是人類，所以你應(yīng)該和人類一樣?！?/br>
    賀孤舟挫敗地轉(zhuǎn)頭把臉埋進謝九黎背上：“所以我的壽命也只有那樣？”

    “是啊，”謝九黎繼續(xù)打游戲，邊半開玩笑，“要是如果我當時心里覺得你是個長生不老的外星人，你就可以長生不老了?！?/br>
    過了半晌，賀孤舟想起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猛地抬頭：“所以，我也會變老？”

    “會啊，”謝九黎理所當然地說，“人類就會變老嘛。所以你要是總想什么永遠不永遠、短暫不短暫，就換個思路——我的永遠很長很長。就好像朝代興亡，哪怕有幾百年之久，對于整個人類史來說可不算什么?！?/br>
    “……什么意思？”

    “你覺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謝九黎態(tài)度散漫，很明顯全部注意力都在手機里的弱智小游戲上。

    賀孤舟沒聽見謝九黎的心跳產(chǎn)生變化，但知道自己的心臟馬上就要爆炸了。

    他沉默半晌，撐起身體在謝九黎寬大t恤領(lǐng)口露出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又用舌尖舔過輕微的咬痕。

    謝九黎堅持沒有放開自己的無限生命游戲：“今天不做。”

    賀孤舟抽走她的手機，三兩下把打到一半的關(guān)卡通關(guān)，然后扔到床頭柜上：“今天不做，說不定我明天就老了。”

    謝九黎愣了一下，笑得連上半身都趴了下去：“人類每天都在衰老，但也沒有這么快……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不能做啊?！?/br>
    賀孤舟的動作頓了頓。

    他思考片刻，才道：“也有別的做法吧？”

    謝九黎仰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他：“賀孤舟，這才幾天時間，你去哪里進修了？”

    “人在感興趣的地方都很有創(chuàng)作欲，”賀孤舟朝她笑笑，用手指勾住她的t恤后領(lǐng)往下拉了幾厘米，指尖輕輕揉弄脊柱的骨節(jié)，“而且我有一個好老師、好創(chuàng)造者。”

    謝九黎眨眨眼睛還要再說什么，賀孤舟把她之前說的話直接搬了出來：“而且你又不會痛經(jīng)。熬夜玩游戲和熬夜成年人娛樂有什么不一樣呢？”

    謝九黎垂眸沉思了一下：“這就是‘食髓知味’的意思吧？”

    最后賀孤舟到底還是得逞了——這還得感謝謝九黎當下對他的縱容程度。

    不過就算是賀孤舟，如果被一個三消游戲的重要性比過去，可能也會一蹶不振一段時間。

    把謝九黎哄睡后，賀孤舟仍然毫無睡意。

    他干脆起身鎖好宿舍門、又去了一趟畫室。

    眾人用了一個多月的畫室早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沒有哪位畫家會隨隨便便把自己的半成品扔在異國他鄉(xiāng)拋棄。

    ……除了混在一堆畫家里摸魚的謝九黎。

    賀孤舟從一盒雜物里找到了自己的速寫本。

    謝九黎用了沒幾天，但里面亂七八糟的草圖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