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7章 國事家事

    對祖母娘家這位表哥，曹颙小時候只見過一次。今兒請他們夫妻到曹府來，是第二次見面。到底是長子，孫玨雖然才二十三、四，但是留著短須，話又說得少，給人印象極為穩(wěn)重。

    與李家對曹家的熱絡(luò)不同，孫玨反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遠(yuǎn)。在曹颙、曹頌與塞什圖三人中，只對曹頌還算有些許親切，對曹颙與塞什圖兩個卻很是生硬。這當(dāng)然不是因為曹頌是親小舅子，而曹颙與塞什圖隔房的緣故。

    這孫玨不像是世家子弟出身，倒有些讀書人的酸氣，又因這次進(jìn)京是到禮部做主事，官職比曹颙這個小舅子低，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酒桌之上，他生怕被人誤會巴結(jié)權(quán)貴一般，不冷不淡的與曹颙說了幾句，吃罷飯便一刻不肯多呆，叫人傳話給曹潁立時出府。

    這出做派，看得曹颙、曹頌與塞什圖幾個面面相覷。曹頌最是直腸子，見jiejie進(jìn)來，直接迎過去低聲埋怨道：“大姐，姐夫怎么這般小家子氣？大哥與我還好，沒得叫三姐夫笑話！”

    曹潁頓時紅了臉，小聲說道：“二弟，實在對不住，你姐夫人不壞，就是執(zhí)拗了些！”

    曹頌還要再說，孫玨見妻子停在門口與妻弟小聲說話，有些不快，咳了一聲。

    曹潁不便再多留，帶著丫鬟婆子隨孫玨家去了。

    曹頌哭笑不得，這算什么事？到底是親戚呢。還是仇人，用得著這般避開？

    曹颙卻對孫玨的印象一落千丈，若是真具有這般傲骨，那何必按照親戚爵位高低來赴宴？既然挑帖子時都這般，那又來上這么一出？實在過于做作了些。

    塞什圖與曹颙道了會子草原見聞，又謝過他四月間為覺羅太太請?zhí)t(yī)之事，直到天色有些黑了，方攜著曹頤回去。

    十月初一，按例是大朝會。

    曹颙雖然在戶部當(dāng)差，但是因是郡主額駙，戴著紅寶石頂戴，穿著四爪蟒補服，站在宗親這邊。

    方才來時，曹颙看到了孫玨。他穿著六品補服，站在文官后邊。

    雖然孫玨在京官中品級不高，但是比照著他的年齡，直接恩萌到六品已經(jīng)是恩典。原本他是有幾分得意的，但是見到比自己年少七、八歲的曹颙漫步而來，一臉和氣的應(yīng)付著大小官員的招呼，他的身子不禁就往人群里挪了挪。

    曹颙對他雖然無好感，但是畢竟是姐夫，剛走了兩步，想要上前與他打招呼，便見他轉(zhuǎn)過身去，退到人群里。

    曹颙一愣，只淡淡的望了兩眼，便轉(zhuǎn)身往前面去了。他是懶人，才不愿意多事，既然這孫玨這般“風(fēng)骨”，那成全就是，何必非要上趕子叫人為難？

    孫玨等了等，沒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來，四處打量，曹颙已去了遠(yuǎn)了。他不禁搖搖頭，腹誹曹颙太過張狂，就算娶了郡主、爵位高又如何，連起碼的長幼尊卑都不分，這太過紈绔。這樣的親戚，還是少走動好，省得累及名聲，他在心中暗自告誡自己道。

    隨著禮樂驟起，大小官員歸位，大朝會開始。

    先是頒布康熙五十一年時憲歷，隨后是六部按照吏、戶、禮、兵、刑、工輪番奏事。這些尚書大人們像是半年沒說話般，將這奏事弄得都極為啰嗦，聽得大家昏昏欲睡。

    因在戶部當(dāng)差，曹颙對戶部奏事便格外留心些，多是減免某省錢糧什么的，聽著像是報賬，實在很是無趣。

    直到刑部奏事，文武百官才恢復(fù)精神氣，只因刑部奏事中，提到太原府民陳四等鳩黨搶奪、繞行陜西湖廣貴州等省一案。

    這案子曹颙也聽說過，這陳四等人本是太原府的，聽說是因前幾年災(zāi)荒，帶著族人親眷逃荒，中間做起不明不白的勾當(dāng)，流竄陜西湖廣貴州。后來又不知道怎么牽扯上“朱三太子”，使得百姓有自愿迎他們回去供奉的。

    等到官府這邊察覺，逮捕陳四等人，因這涉及到“朱三太子”，恐怕是謀逆大案，下邊官員不敢自專，便直接上奏朝廷。

    連帶婦女不過是六、七十口，這若是謀逆實在可笑。因查實這些人沿路搶奪是實情，所以康熙只是嚴(yán)處了為首的陳四，斬立決，其他眾人都發(fā)往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

    這不過是個小案子，用得著這般大張旗鼓的奏報到大朝會上請萬歲爺親斷嗎？大家望向刑部尚書齊世武都有些埋怨，這畢竟是進(jìn)了十月，天涼了，大朝會又在外頭，怎能這么磨嘰？

    沒人發(fā)現(xiàn)，低著頭的齊世武的臉色也不好看，雖然已經(jīng)入冬，但是額頭卻顯出汗來。

    接著康熙對陳四案似有下情的意思，眾人俯首做恭敬狀聽了，隨后的處置卻是使得百官震驚。對陜西、湖廣、貴州三地原任督撫，俱照溺職例革職，又按照各自職責(zé)輕重，從降級留任，到徹底免官不等。

    這其中可是牽扯到四個尚書與一個御史，既禮部尚書貝和諾、刑部滿尚書齊世武、刑部尚書郭世隆與工部尚書陳詵，還有一個左都御史趙申喬。貝和諾著降一級調(diào)用，趙申喬著降四級留任，陳詵、齊世武俱降五級留任，郭世隆著革職。

    一個小小的逃荒流躥案子，就一下子發(fā)作五位從一品大員，怎能不震得文武百官頭皮發(fā)麻？

    這還不算完，康熙又下令“陳四經(jīng)過府州縣各官、應(yīng)行文該督撫查參”，這牽扯的人卻要更多了，眾人都暗自盤算，看看有沒有同年故舊的，在這些途徑地方任過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