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何曾這般熟了，到了能商議大事的關(guān)系？十四阿哥這是按奈不住，要請兵上陣？

    曹颙拿起折子，仔細(xì)看了。

    這個提議雖好，但是卻有一點疏忽。那就是涉及蒙古內(nèi)外藩屬時，得由理藩院出面。十四阿哥洋洋灑灑一大篇，都是直陳御前的，壓根沒提理藩院。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十四爺這提議甚好。”曹颙看著十四阿哥，態(tài)度甚是“真誠”：“都說十四爺熟讀兵書，在兵事上有見解，我還當(dāng)是眾人對十四爺?shù)姆畛?。今日看來，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十四阿哥本就自傲，曹颙這番話說得又順耳，使得他都生出知音之感，忍不住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曹颙見了，只覺得慶幸，幸好中間隔著的茶桌是方桌，將兩人隔得遠(yuǎn)了，要不然這吐沫性子不得噴一臉……

    直到十四阿哥說得口干舌燥，茶也喝了好幾壺，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才心滿意足的別了曹颙，帶著人去什剎海外宅。

    曹颙見他背影遠(yuǎn)去，才翻身上馬，對趙同吩咐道：“打發(fā)人出城告訴老爺、太太一聲，就說今兒差事多些，留在城里，明兒過去。”

    趙同應(yīng)了一聲，曹颙看看天邊晚霞，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金魚胡同去。

    十四阿哥再狂妄，但是并不可畏懼，因為他根基不深，也因為他弱點太多。例如，海子邊的吳氏。

    吳氏，犯官之后，其父兄受“一廢太子”的風(fēng)波，被牽連其中，判了流放，病死在路上。吳氏一個失親孤女，官賣為奴，輾轉(zhuǎn)風(fēng)塵，也有不堪往事。三年前，被十四阿哥遇見，開始“金屋藏嬌”。

    十四阿哥身邊，妻妾成群，何曾缺過女人？對吳氏能這般長情，可見是動了幾分真心。

    道不同，不相為謀。

    要是往后，同十四阿哥有翻臉那日，那能掌握住這個吳氏，也會使得十四阿哥忌憚。

    算計到女人身上，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曹颙騎在馬上，只覺得有些氣悶。

    不知不覺，進(jìn)了金魚胡同，到了十三阿哥府門口。

    管家一邊將曹颙迎進(jìn)去，一邊使人往二門里傳話。

    少一時，十三阿哥穿著常服進(jìn)來，見到曹颙，笑著說道：“昨兒曉得十四弟拉你吃酒后，我就曉得，你該上門了，沒想到這么快?！?/br>
    “實是沒法子，十四爺今兒又到衙門堵我了，還眾目睽睽之下去西單茶樓喝了一個時辰的茶?！辈茱J帶著幾分無奈道。

    這功夫，就聽到“咕?！币宦曧?，是曹颙的五臟廟在抗議。

    “沒用晚飯？爺這使人預(yù)備去?！笔⒏鐠吡瞬茱J身上的官服一眼，道。

    “那感情好，真是有些餓了，今兒就叨饒十三爺了?！辈茱J笑著說道。

    十三阿哥喚了個小廝，吩咐完畢，才轉(zhuǎn)過頭，對曹颙道：“活得這般小心，爺都替你累。他拉你作戲給人看，你也跟著作戲，這世道到底怎么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再說，也沒別的法子。”曹颙說道。

    屋子里一片靜寂，兩人都緘默。過了一會兒，方聽到十三阿哥開口道：“再有些日子是岳父壽辰，我會想著帶福晉與孩子們過去賀壽?！?/br>
    曹颙聞言，不由一怔，看了十三阿哥半晌，道：“十三爺可是想好了？”

    尚書府那邊籌備瑪爾漢壽辰之事，曹颙早就聽豐徹與和廉提過。

    民間有句老話，叫“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敔枬h如今高齡八十四，身子骨又不如之前硬朗，他的子侄與女兒們都怕他熬不過去，想著要大辦壽辰，既取個好彩頭，也算是盡盡孝心。

    十三阿哥身為女婿，出面“拜壽”也在情理之中。

    曹颙曉得那不是單純的“拜壽”，要不然十三阿哥也不會專程提這一句。

    “原想著借你的力，或者借四哥的勢出山，如今卻是看開了?；拾敳辉肝也迨终?wù)，就算你們兩個舉薦，也沒什么用。除了政務(wù)，還有些其他事務(wù)。我荒廢了這些年，也該開始推開門過日子。”十三阿哥帶著幾分唏噓道。

    曹颙心里有些矛盾，有些支持十三阿哥的選擇，畢竟身為一個大男人，要是圈在宅子里多年，再不出去透透氣，人就要廢了；不過想著即將開始的西北戰(zhàn)事與性子多疑的四阿哥，曹颙也不禁為十三阿哥擔(dān)心。

    十三阿哥看出曹颙的擔(dān)心，笑著說道：“放心，我曉得自己個兒分量。這些年見的‘靶子’還曾少了，我就是再糊涂，也不會去當(dāng)那個‘靶子’?！?/br>
    能明白這點就好，要不然的話，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引火上身……

    西單牌樓，一處飯莊。

    臨窗雅間，坐著二人，正是蔣堅與李衛(wèi)。

    李衛(wèi)身上穿著官服，不過因這邊挨著六部衙門，往來官員多，所以也不顯得扎眼。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飯菜送上來，兩人都開始埋頭苦吃。

    想來李衛(wèi)日子過得也乏味，見到老友，胃口大好，多了兩碗飯。

    蔣堅見他狼吞虎咽的，不禁莞爾，笑著說道：“這官做的，別的沒見長，飯量見長。怎么，家里廚子做的菜，不合口味？”

    李衛(wèi)吃了肚圓，方撂下飯碗，道：“徐州那邊這幾年莊子收成不好，那些送來的銀子，除了還給曹爺?shù)模Ｏ碌挠袛?shù)。沒尋廚子，只叫個粗使婆子在廚房做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