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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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時,他還以為曹颙這幾日“患病”,是因擔心曹項的緣故。曹項在匪寨,知府衙門那邊已經(jīng)跟著人打了兩日,還不曉得如何。 看著弟弟的背影遠去,曹颙苦笑。曹頌這般性子,要是沒有曹寅、曹颙父子的庇護,早就讓人生吞活剝。 此一去,看曹頌如何選擇。若是他不求功名,就護他做個富家翁又如何?一家老小,也不能都活得那么累。 直待曹頌的身影看不見,曹颙方轉(zhuǎn)過身子回屋,剛好看到蔣堅從廂房出來。 “大人,除了小王莊,李廷臣又燒了上王莊與陳家村?!笔Y堅聲音沉重,將手中的紙折送到曹颙面前:“死亡百姓數(shù)目,尚不知曉?!?/br> “小王莊是亢氏兄弟族人所在,這上王莊與陳家村呢?”曹颙掃了兩眼,將上面沒有提到李廷臣屠殺的理由,問道。 “上王莊有宜陽首富,陳家莊有人私造器械?!笔Y堅回道。 曹颙聽了,對這個李廷臣真是無語。這都什么時候了,他不想著早日平息民亂,減免自己的罪行,還要借著“剿匪”的名義,先撈錢財。 這個人,死有余辜。 永寧縣,郊區(qū)山中。 從寨子出來,已經(jīng)三日,曹颙與嬌嬌兩個還沒有走出山。嬌嬌雖比不得世家小姐,也是打小嬌身慣養(yǎng)大的,最要命的還是雙半大小腳。 為啥說是半大小腳,是因為她小時候裹腳的,這幾年大了,放開些,平素走路無礙,但是這走遠路就不行了。 山路本來就難走,曹項這邊也狼狽,加上迷路,三日里也沒走出多遠。不過到底是男人,還好些;嬌嬌咬牙挺到今日,就再也走不了了。 這兩日日夜相伴,曹項與嬌嬌兩個,一個喚“表哥”,一個喚“表妹”,規(guī)矩守禮。就算晚上休息,也都是坦坦蕩蕩,沒有絲毫逾禮之處。 或許正是因這個緣故,曹項沒有發(fā)現(xiàn)嬌嬌的異樣。直到她堅持不了了,曹項才發(fā)現(xiàn)她的鞋子已經(jīng)都是暗紅色,被血浸透了。 “這是?”曹項蹲下身子,看著那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繡花鞋,皺眉問道。 嬌嬌的臉色刷白,額頭上冷汗直流,仍是擠出幾分笑,道:“表哥,我累了,容俺歇歇可好?”說話間,她將腳往褲腿里縮。 曹項看著那面目全非的鞋子,還有白襪上已經(jīng)干涸的血漬,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嬌嬌妹子,你的腳……”曹項抬起頭來,看到嬌嬌眼睛里水光閃現(xiàn)。 嬌嬌仍笑著,卻使人看了難受。 曹項長吁了口氣,伸出手去,握住嬌嬌的鞋子。 只輕輕一碰,嬌嬌已經(jīng)痛出聲來,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妹子,表哥逾禮了。”曹項見狀,嘴里說了一聲,想要褪下嬌嬌的鞋子。 “疼……”嬌嬌的身子一僵,終于忍不住,流出眼淚。 曹項的臉色,也變得刷白。鞋子里,襪子全部被血漬浸透不說,腳底下已經(jīng)潰爛化膿,鞋子里看著滲人。 嬌嬌緊緊的閉著眼睛,攥著拳頭,忍耐著痛苦。 曹項不曉得為何,只覺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氣,吼道:“為何不早點說,你祖母將你托給了我,你怎么就不能叫人省心些?” 嬌嬌就算懂事,也不過是十五、六的少女,這幾日跟著曹項出來,始終沉默寡言,此刻面對曹項的指責,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只是默默垂淚,臉上盡是絕望之色。 身為亢氏女兒,從她父親與叔叔到山寨起,她的命運就脫離了閨閣小姐的道路。世道艱難,沒有父兄庇護,一個女子,如何安身立命? 想到此處,曹項心中添了憐憫之意,有些后悔方才吼她。 看著嬌嬌腳上的“紅襪子”,曹項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坐到嬌嬌身邊。 直到嬌嬌擦了眼淚,才聽他說道:“洛陽城中,我已有一妻一子。雖然外人看她名分是妾,我只當她是我的結(jié)發(fā)之妻?!?/br> 嬌嬌不曉得曹項為何說起這些,沒有插嘴,默默聽著,就聽曹項又道:“我家在京城,是旗人,我是家里庶子,父親五年前病故,有嫡母在堂。去年嫡母為我定親,對方是國公府的小姐,原是要送到河南府成親,因守孝耽擱了,等我任滿回京再過門?!?/br> “你的身份,有些不尋常。你祖母雖是慈心可憫,但是你一個女子,孤身立世,談何容易?我會將你的身份如實稟告給親長。希望能想個法子,免了后患。若是你不覺得委屈,我愿意照顧你;若是你不愿進宅門,愿意過自在日子,我會當你為親妹子?!辈茼椪f道。 男女七歲不同席,就算曹項這幾日守著規(guī)矩,但是孤男寡女,對于嬌嬌的名節(jié)始終有礙,所以曹項才說道。 其實,地方官收轄的民女為妾,已經(jīng)觸犯律法,更不要說是同“反賊”有關(guān)系的女子。 一個不忍,使得曹項失了平日的清明。 就算曉得或許會影響自己的前程,他也狠不下心腸;看來還是要求伯父與堂兄那邊處理,既能照看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女,還能免除隱患。只是綠菊那邊,曹項心中一痛,有些癡了。 嬌嬌聽了這些,不由怔住,漲紅了臉,半晌方道:“表哥,表哥……”說到這里,不由哽咽出聲,哭道:“俺好怕……” 是啊,她能不怕么?不過是個小姑娘,這數(shù)日來經(jīng)歷這般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