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想到十幾萬大軍陳兵西北，只零星的打了幾次，就鬧到要和談。

    朝廷的顏面何在？但是若是不談，又怎么支撐這十幾萬大軍的嚼用？

    從三月開始，各地報旱災(zāi)的折子不斷。

    截至到五月初，北方大旱成災(zāi)，已經(jīng)成不可逆轉(zhuǎn)之勢。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陜西，春小麥絕收，糧價騰貴，民多饑餒。

    各省巡撫相繼上折子，請朝廷調(diào)糧賑濟。

    而數(shù)年之間，為西北戰(zhàn)事集結(jié)的幾萬匹戰(zhàn)馬，不耐高原氣候，傷亡了幾成。兵丁將士也換防數(shù)次，才勉力維持。

    這仗，怎么打？

    想著朝臣張羅辦慶典，康熙說不出什么滋味。

    他也不知，為何會民生多艱。難道是自己有失德之處？就算熟知天文地理，他也有些惆悵起來。

    他這做皇帝的心情不好，避暑山莊的氣氛都變得低迷起來。

    往年熱鬧的端午節(jié)，今年也顯得冷清不少。

    偏生今年隨扈的皇子阿哥為歷年之最，這熱河的氣氛就有些古怪，大家全無平素的熱絡(luò)，有點自掃門前雪的意思。

    誰都怕惹眼，引得康熙遷怒。就是向來招搖的九阿哥，都安份不少。

    十六阿哥百無聊賴，十六福晉又因照看小格格，沒有到熱河。除了盯著內(nèi)務(wù)府的差事，他就逛避暑山莊內(nèi)外的喇嘛廟。每到一處，他都舍香油錢，倒是真心實意祈福。

    祈禱康熙與王嬪健康長壽，祈求佛祖保佑十六福晉日后達成心愿，添個健康的嫡子。父母給他骨血，妻子伴他一生，只要這幾個人平安康泰，其他爵位錢財就都是身外物。

    這份超然物外，倒是入了四阿哥的眼。

    兩人數(shù)次在喇嘛廟不期而遇，兄弟兩個還說了回禪。雖覺得十六阿哥對佛家認識還淺薄，但是這份鬧中取靜的心性，卻引得四阿哥暗贊。

    十六阿哥則是記得曹颙的話，對自己這位冷面四哥恭敬親切，做足了弟弟的姿態(tài)。

    四阿哥老大欣慰，似乎覺得熱河的日子也不那么難熬，將自己用慣的一尊香爐贈給十六阿哥。

    若不是戶部差事多。兼著怕皇父多心，他都想與十六阿哥結(jié)伴論佛。

    十六阿哥也沒想到自己一時心血來潮的閑逛，會同四阿哥蹭出交情，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加緊了小心，生怕皇父有什么不滿之意。

    如今，大家都忌諱，生怕有“縱橫”、“結(jié)黨”之嫌，引得皇父生厭，他十六阿哥也不是三頭六臂的人物，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但是，他也沒有刻意停止了自己的“閑逛”，以免著了行跡，就要得罪四阿哥。

    說來也奇怪，他心中本是不信這些泥胎塑像的，早先只以為這些不過是愚民，但是許是寺院廟宇深廣，夏日生涼的緣故，只叫人靜心許多。

    而吃慣了御膳房的大魚大rou，在這初夏時節(jié)，偶爾來頓素齋，也叫人食欲大振。

    十六阿哥自己用得好，想到王嬪那邊，就專門訂了桌素席，孝敬到母親面前。

    兒子孝順，當娘的沒有不歡喜的。

    但這歡喜中，王嬪也帶了幾分隱憂。

    知子莫若母，曉得兒子這行為反常得緊，她如何能不擔憂？

    母子兩個用了素席后，王嬪就打發(fā)宮女內(nèi)侍們出去，留下十六阿哥說話。

    “你是不是最近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是受了欺負了，還是怎么了？要是覺得憋屈，就同額娘說說，千萬別憋在心里。”王嬪看著兒子說道。

    十六阿哥聽得有些莫名其妙，笑著說道：“好好的，額娘怎么說起這個？兒子能受什么委屈，最近差事清閑，日子過得愜意得緊?！?/br>
    “你莫哄我，要是沒有存了心事，你怎么老跑寺廟？聽說你到了熱河后，就茹素了。你這么個大小伙子，日日青菜豆腐，怎么受得??？”王嬪見兒子答非所問，帶了幾分嗔怪道。

    “這都哪兒跟哪兒？”十六阿哥聞言，不禁失笑，道：“額娘想多了，兒子不過是最近腸胃有些不舒坦，才想著凈凈腸胃，且挑嘴呢，就撿山珍吃。熱河的蘑菇是出名的好，兒子頓頓不重樣，半點沒虧著自己。”

    王嬪聽了，這才松了口氣，又問了十六阿哥是否看太醫(yī)，太醫(yī)下沒下方子什么的，確認他心情沒問題，身上也沒什么毛病，才好生囑咐一番，放他離開。

    王嬪性子沉穩(wěn)內(nèi)斂，并不是多話之人。

    這番叮囑，也是盡顯慈母心腸。

    十六阿哥不僅不覺得啰嗦，反而感動得緊。

    從王嬪處出來，十六阿哥想著自己開府后之事……到時候奉養(yǎng)母親，骨rou天倫，還算有些奔頭……

    不過，前提是……母親寡居身份，才能離了內(nèi)宮，隨子就府……

    想到這里，想到康熙這兩年藥不離口，十六阿哥雀躍的心情，又平復(fù)下來……

    這時，就聽見有人笑著說道：“愁眉苦臉，這是琢磨什么呢？”

    十六阿哥抬起頭來，就見九阿哥搖著扇子，踱步而來。

    九阿哥體態(tài)肥碩，這兩年越發(fā)顯得富態(tài)。

    他早年最不愛離京的，就算點了隨扈的差事，也都推掉。這兩年跟著出來，多少與他因體胖不耐京城暑熱有干系。

    “還能愁什么？不過是愁銀子，逛了幾日寺廟，這香火銀子也壓人。我那點零用錢，還得養(yǎng)家糊口，哪里夠使喚？”十六阿哥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