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李延年惱羞成怒:“在下敬你長者,汝何以惡言傷人?” “老朽張叔夜,便是你蔑視至極的赳赳武夫。”張叔夜淡然道。 眾人皆驚。 當朝太尉,天子重臣! 竟在當面! 李延年也是惶恐失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張叔夜突然目光投向人群外的王霖,拱手笑道:“王少師,何不來與諸位大宋俊彥交流一二?” 張叔夜這話一出口,在場文士都嚇了一跳。 王霖在場? 殺人不眨眼的伏虎神將啊……不說李延年聞言魂飛魄散,就是剛才對王霖有過微詞的數(shù)人,也都雙腿發(fā)軟,站都站不穩(wěn)了。 王鈺和鄭林望著緩緩分開人群走來的王霖,心中暗道一聲僥幸。 趕緊上前拜見:“見過使君!” “不必多禮?!?/br> 韓庭也很意外,但此刻人多,他就沒上來與王霖寒暄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霖身上。 見他身材挺拔,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儒衫傍身,卻外放勃發(fā)氣勢。 王霖目光如炬,望向李延年。 他一言不發(fā),卻帶給李延年重若山岳的壓力,他嘴唇哆嗦,肩頭顫抖,終于還是忍不住拜倒在地:“在下魯莽,卻并非有心冒犯使君,還請使君恕罪!” 王霖輕笑:“本來還以為李公子是個不畏權勢的天下異士,如今看也不過如此,還是不能免俗?。俊?/br> “你要為秦檜鳴不平,我卻說,秦檜死有余辜!滿腹才學,不用于正途,反而從賊謀逆,又對當朝儲君惡言相加,此賊不該殺么?我殺秦檜如屠豬狗,若爾等將來一般無二,我也必屠之!” 一干士子面色如土,轟然拜下,口稱不敢。 李延年伏地不起,汗如雨下。 “李延年,不過你不用怕,王某做事從來只求問心無愧,不畏人言,我也不會因為你說我兩句不是,就要遷怒于你……起來吧,別失了讀書人的體面。” “你可是飽讀圣賢書的人!” 李延年羞慚無地,又恐懼若死。 王霖說完,也不再理會李延年,一個無知豎子而已,他焉能與他一般見識。 他沖張叔夜抱拳苦笑道:“太尉何以在此?” 張叔夜嘆息道:“老夫即將離京改任檢校太尉、河北制置使兼兵馬大總管……今日心中頗有感觸,就隨意在城中走走,不想在此遇上士子文會,又見使君入內(nèi),一時動心,也就跟了來,沒想到反倒遇上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br> 原來是跟自己來的。 王霖知道張叔夜對皇帝的猜忌,突然將他和種師中對調(diào),心中頗有郁結,便笑道:“太尉文韜武略當世罕有,國之棟梁,若有太尉坐鎮(zhèn)河北,統(tǒng)率十萬雄兵,契丹人焉敢再犯我邊陲半步?正是人盡其才,為國效命正當時,在下倒覺得太尉當開懷而去!” 在王霖看來,張叔夜的領軍能力或許比不上種師道,但一定不亞于種師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叔夜去河北,未必就是壞事。日后金兵入侵,想必有張叔夜在,也是一道堅固防線。 當然,也只能是阻擋金兵一些時日,免得金人長驅(qū)直入罷了。 張叔夜長眉一挑,朗聲笑道:“老朽只是一時感懷,并未癡纏。況老朽以身許國,也不會因個人榮辱掛懷。老朽素知使君武功騎射冠絕天下,文采也是斐然,不輸蘇學士,今臨別在即,可有佳作為我送別?” 王霖知張叔夜索詩詞是假,借此機會為自己正名是真。雖然他并不在意這些。 王霖望著張叔夜一頭白發(fā),心中感慨不已。 眼前這人60歲的年紀,在這個年月堪稱老翁了,以如此高齡還要親臨軍陣邊陲,為國拒賊,此等忠臣良將在朝,也是趙佶父子的福氣了。 心有感念,辛棄疾那首不朽詞作瞬時浮起腦海。 張叔夜一代名將,為國效命至死不悔,配得上這首千古名篇了! 王霖深躬一禮,緩緩道:“破陣子——為張?zhí)靖昂颖辟x狀詞以寄之?!?/br>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 王霖吟完,張叔夜陡然挺直了腰板,肩頭顫抖,面色浮起一抹激動之色。 這首詞本來是辛棄疾感慨自己白發(fā)蒼蒼之時,再無報國殺敵機會。而用在此處,無疑就成了張叔夜這個花甲老臣,不顧年邁、不懼生死,頂著一頭白發(fā)為國出征的最佳寫照! 而前半段描繪他的戎馬生涯,后半段直接點題。 “可憐白發(fā)生”——直接道明了類張叔夜之流忠臣良將為國赴死的壯烈情懷! 張叔夜激動得渾身顫抖。 周遭一干士子細細品味,無不動容。 王霖如此才思,冠絕古今,縱然蘇學士復生,也不過如此了! 如何就成了赳赳武夫?! 韓庭在旁面色漲紅,既有些激動,又有些自慚形穢。 他自問才思過人,詩詞歌賦均有所長,但與王霖相比,真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他暗為meimei韓嫣高興。 張叔夜感慨片刻,終于長身一禮:“老朽何德何能,能承蒙使君佳作相贈……老朽此生,忠于國事,忠于大宋,又得使君如此佳作傍身,縱死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