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半夜離開之迷?
這是一雙年輕姑娘的手。 指甲剪得很短,手指光滑干凈,左手上沒有被手術(shù)刀誤傷的小傷口,右手固定的幾個地方也沒有經(jīng)常打結(jié)磨出的薄繭,只在拿筆的中指關(guān)節(jié)部位,有一個薄薄的書繭。 無論鏡子里的人,還是這雙年輕的手,都在證實著,她不是那個外科醫(yī)生林子佼,而是年輕版的林子矜。 可是,林子佼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現(xiàn)在的她是林子矜,那么之前她在神經(jīng)內(nèi)科病房里所見的林子矜又是誰? 緊接著,這個問題又轉(zhuǎn)成了更現(xiàn)實的問題,如果她是林子矜的話,她現(xiàn)在在哪里,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似的,東邊的屋里傳來林子舒的聲音“子矜你別磨蹭了,走廊里有風,別再涼著,趕緊回來。” 林子佼懵懵懂懂地回房,在jiejie不放心的注視下爬上炕,接著便在門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老式的,可以釘在墻上的日歷。 日歷只剩薄薄的幾張,她呆呆地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數(shù)字簡單,意義卻非同一般。 1976年12月30日 火炕離門還有一段距離,若是以前近視三百度的林子佼,是絕對看不到這上面的大大小小的字,可現(xiàn)在,她連最小的那幾個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回到了七十年代,重生在她的堂姐身上? 林子佼頭痛欲裂,渾身乏力,她覺得不管身體或是精神都撐不住了,她需要睡一覺。 她迷迷瞪瞪地想,睡一覺吧,一覺醒來,說不定就回到從前,不,回到以后了。 林子佼心里默念著,鉆進了被窩。 林子佼又在做手術(shù),無窮無盡的手術(shù),各種切除,分離,縫合,止血,人體的臟器散發(fā)著血腥氣,透過醫(yī)用口罩直撲口鼻,無影燈烤得她汗流滿面,偶一抬頭,她發(fā)現(xiàn)在手術(shù)臺旁邊拉勾的竟是自己的堂姐,年輕時的林子矜。 年輕版的堂姐對她笑了笑,示意她先手術(shù),林子佼轉(zhuǎn)過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間教室里,老師在臺上講課,周圍全都是陌生的同學,兩邊墻上貼著列寧像,黑板上方則貼著領袖像。 老師說著一口帶著本地口音的普通話,滔滔不絕地講著課,周圍的同學卻若無其事地竊竊私語,傳紙條的,打瞌睡的,臺上臺下各忙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林子矜,把你數(shù)學作業(yè)給我抄一下?!?/br> 有人輕輕地捅了捅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傳來。 林子佼嚇了一跳,怎么她又成了林子矜? “抄甚了,你就算不交,咱學習委員也不會記你名字的?!绷硪粋€聲音帶著調(diào)侃的語氣說。 林子佼看看上面,老師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著什么,沒注意下面,她趁機回頭看向說話的人。 后面并沒有人,大片金黃的麥田在烈日下紋絲不動,太陽烤得人汗流浹背。 麥田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無數(shù)碩大的田鼠從麥田中涌出來,灰撲撲的無邊無際,撲天蓋地如潮水般涌來。 陽光愈烈,林子佼出了一身冷汗,睜開了眼睛。 手電筒的光柱照在對面的墻壁上,耀得人看不清東西,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子佼看到林子舒速度極快地穿衣服,套上棉襖棉褲,這一切行動在手電筒的光照下顯得極為陰森詭異。 林子佼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她借著電筒的光看看座鐘,馬上就四點半了。 林子舒動作極快地下地穿了棉鞋,拿起手電筒輕飄飄地無聲地出了門,她出門的同一時間,座鐘發(fā)出鏜的一聲大響,嚇了林子佼一大跳,她差點喊了出來。 緩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林子佼意識到,方才的響聲是座鐘報時。 已經(jīng)是凌晨四點半了。 十二月的季節(jié)滴水成冰,凌晨四點多正是最冷的時候,林子舒出去做什么? 林子佼想問又不敢,不由想起下午時大嬸罵鬼的樣子,難道子舒姐中邪了?還是她出去做什么隱秘的事?林子佼沒敢多問,聽著林子舒躡手躡腳地出門,門被關(guān)上,很快地走廊門吱嘎打開,又關(guān)上,院子里有鐵鏈子的響動和狗兒的低聲嗚嗚,大門響動,隨即便隱入一陣寂靜。 林子佼再也睡不著了,一方面被林子舒詭異的行動所嚇著,另一方面,她很窘迫地發(fā)現(xiàn),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什么原因,她突然有了尿意。 屋里再沒有別人,空蕩蕩的屋子里只有座鐘指針輕微的咔嚓走動聲,林子佼想了想沒敢開燈,決定還是憋著吧。 這一憋就是兩個多小時,林子佼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直到座鐘響過四次,到第五次響了七下時,林子佼再次被驚醒,同時聽到外面?zhèn)鱽泶罄鹊穆曇簟?/br> “……在先進集體和先進人物的帶動下,在主人翁責任感的驅(qū)使下,東方紅煤礦的全體干部職工鼓足干勁,解放思想,勝利地提前超額完成了第四季度和全年的采挖任務,實現(xiàn)了……” 刻板的女聲隱隱約約從外面?zhèn)鬟M來,這是廣播站的聲音,林子佼側(cè)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從其中透露的一些信息可以確定,她確實回到了七十年代的大嬸家。 東方紅煤礦正是大嬸家以前所在的城市的煤礦之一,她家就在礦區(qū)住著,大爹在糧站當著主任。 隨著廣播的聲音,屋里也有了響動,和僵硬刻板的廣播相比,這種響動人情味兒很足,給人一種很是溫暖的感覺。 先是捅爐子的聲音,爐鉤和爐條發(fā)出咣里咣啷的碰撞聲,幾分鐘后,走廊門響,外面窗戶映進一片光線,院燈亮了。 林子佼目光停在窗戶上,目光中有著幾分新鮮和興奮——玻璃上布滿了美麗的,各種圖案的冰凌花,前世的她只有小時候見過這種東西。 似乎從雙層鋼窗興起的時候,窗戶上就再也不結(jié)窗花了,現(xiàn)在的真空雙層玻璃更是沒有窗花這種東西的存在環(huán)境。 隔著窗戶可以聽到,鐵鍬嘩啦嘩啦撥拉煤塊,有人進來,爐蓋響,煤塊被送進爐子的聲音。 火炕很快熱了起來,林子佼心里卻又是糾結(jié)又是害怕——也不知道一會兒大爹大嬸發(fā)現(xiàn)子舒姐半夜跑出去,會是什么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