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牛吃了趕車的沒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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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布村唯一的赤腳醫(yī)生名叫朱春明,在羅布村也算是個能人,是這個時代農(nóng)村里典型的“萬金油醫(yī)生”。 他的衛(wèi)生所開在家里,外面是處置室,里面放了兩張小床做為病床。 朱春明是家傳的中醫(yī),前幾年又參加了縣上的培訓(xùn)班,學(xué)了些基礎(chǔ)的西醫(yī)手段,勉強算是中西醫(yī)結(jié)合。 事實上,直到今天,在基層鄉(xiāng)村的衛(wèi)生系統(tǒng)里,多數(shù)都是類似朱春明這樣的“萬金油”大夫,限于醫(yī)療條件和自身能力,他們什么都懂點,又什么都不精,處理些普通的小病小痛,縫合小型的,不太復(fù)雜的傷口,遇到治不了的病,就把病人送到縣醫(yī)院去。 朱春明這個赤腳大夫也是同樣。 他在隊里拿著工分,大病小病內(nèi)外婦兒都能治,有時村里的牲口病了,他也能臨時充當(dāng)獸醫(yī),給湊合著治一治。 總之,朱春明什么都能來兩下,又什么都不精通。 農(nóng)村里干活經(jīng)常有人受傷,處理個小傷小痛的,朱春明還是很拿手的。 朱春明把馮謙傷口附近的頭發(fā)都剃了,看看傷口挺長,便歪歪扭扭地縫了兩針,在上面灑了點消炎藥粉。 又在傷口上面按了塊白紗布,看看位置不好包扎,便用白膠布湊合著將白紗布粘在頭上。 “傷口上掛兩針就好了,過幾天過來拆線,傷口不要沾水。你在這兒躺一會兒歇一歇,喝點水再走?!敝齑好鞫私o馮謙一缸子水,自己到外面去了。 馮謙暈暈乎乎地躺下,也許是失血的緣故,他很快就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等馮謙醒來時,有那么幾分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茫然四顧,直到頭皮上的疼痛提醒了他。 馮謙渴得厲害,爬起來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個干凈,正要出門時,聽到外間傳來郭翠花的說話聲。 “……還能因為甚哩,臭小子還沒娶媳婦呢,就知道護著人家閨女。你說那老林家的閨女,天天和我家榆錢混在一起,她自己都不講究,榆錢這娃娃咋還不讓我提她哩!” 朱春明敷衍的聲音“他嬸子,你家榆錢說得對,你在外面亂說一氣,讓娃娃們以后咋一起玩哩……” “咋就是亂說哩,就他老林家的閨女,將來要想嫁給我們榆錢,我連彩禮都不用給她,她家還得給我家多準(zhǔn)備嫁妝!” 郭翠花覺得林子佼對馮謙好,是一件很給她長臉的事,得意洋洋地炫耀道“那閨女成天纏著我們榆錢,我家榆錢是個老實娃娃,這要換成別人家娃娃,非得把她先……” “娘!” 郭翠花口沫橫飛,正說得起勁,被一聲厲喝打斷,她心虛地回過頭去。 本來睡著的馮謙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正站在門口,用一種憤怒得要吃人的眼神看著她。 “你答應(yīng)過我的!為什么說話不算數(shù)?!”馮謙又是憤怒又是失望,這就是他的娘,他的親娘! 他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大聲地喝斥著,臉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似的。 郭翠花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難得地漲紅了臉,在朱春明面前被兒子喝斥,讓她有點下不來臺。 按照對郭翠花的態(tài)度來劃分,羅布大隊的男人可以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對郭翠花有色心也有色膽的,這部分占了少數(shù),也是郭翠花的“供銷社”能維持下去的基礎(chǔ)。 第二種是有色心沒色膽的。這種男人通常不會光臨她家,卻也會在做農(nóng)活或田間地頭相遇的時候,跟她調(diào)笑幾句,偷偷摸摸地看她,逮著機會或多或少地揩點油。 這種人是最讓郭翠花討厭的,他們當(dāng)中的一部分人,當(dāng)面總想占她便宜,轉(zhuǎn)頭就在背后說她的壞話,笑話她。 第三種就是赤腳醫(yī)生朱春明和大隊長林家明這類人。 他們對待她與對待其它的婦女同志別無二致,客客氣氣地保持著應(yīng)有的距離,無論當(dāng)面背后,都沒表現(xiàn)出看不起她的樣子。 可對她也絕沒有哪怕半點親近的意思。 郭翠花心里,最敬重的也是這類人。 如今當(dāng)著朱春明的面,被自家兒子頂嘴喝斥,饒是郭翠花已經(jīng)把不要臉當(dāng)做理所當(dāng)然,此時也不禁有點臉紅。 她不敢看朱春明,目光巡逡著四周想找個趁手的家伙打兒子,終究是沒敢動桌上雪白的診療盤,便脫下鞋子沒頭沒腦地沖兒子砸了過去。 “小崽子翅膀硬了,牛吃了趕車的沒王法了,你咋和老娘說話哩?光嫌老娘牽扯那死丫頭,有本事你自己不要和那死女子來往!讓她不要犯賤纏著你!” 臭哄哄沾著泥土的鞋子沖著門面而來,馮謙抬手一擋,鞋子落在地上,他又是悲哀又是惱怒,氣得直哆嗦,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么這么倒霉,攤上這么個媽! 十三歲的孩子在鄉(xiāng)下已經(jīng)算是半個大人了,該懂不該懂的也都懂得差不多了,何況馮謙做為郭翠花的兒子,成天不知道要聽到多少半葷半素的取笑。 他知道他娘剛才想說什么,如果不是他及時喝止,他娘還會說出更難聽更惡心的話! 她當(dāng)所有人都像她一樣不知羞恥么? 郭翠花惱羞成怒,踮著腳跳著過來,拾起鞋子沒頭沒腦地抽了馮謙兩下“你看你這賤樣,還說不讓我牽扯她,有本事你不要跟那女子來往!” 馮謙一動不動地任她打,兩只通紅的眼睛只是仇恨地瞪著郭翠花。 在馮謙的心里,已經(jīng)不再把這個女人當(dāng)做娘,只當(dāng)她是一個毫無廉恥的女人。 郭翠花倒是知道他的軟肋,知道他珍視這份友誼,就拿這個來捅他的心窩子。 不,郭翠花根本不認(rèn)為這是友誼,她真的以為所有人都跟她一樣,她用她的齷齪心思去猜度林子佼! 馮謙頭上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胸口憋悶得喘不過氣來,他雙手握拳,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沒有動手打面前的女人。 他還小,他才十三歲,他需要這女人供他上學(xué),現(xiàn)在恢復(fù)高考了,他要參加高考,離開這個家! 眼看著馮謙頭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朱春明看不下去,急忙上來勸阻。 郭翠花的名聲太壞,朱春明不敢也不愿跟她動手,只得拉扯著馮謙,將這半大孩子護在身后“大喜家的你這是做甚,看把娃娃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