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最多也就是生點(diǎn)厭惡之情罷了。 想通之后,顧宜寧輕舒一口氣,沒了先前的芥蒂,沒皮沒臉地諂媚道:“殿下向來偏袒我,疼愛還來不及呢,定然不會這樣做的?!?/br> 陸旌臉色稍霽,還算她有點(diǎn)良心。 - 靜泉寺不夠大,隨便走走就能逛完,陸旌不動聲色多繞了幾圈路,才將人安好地送回小院。 剛進(jìn)門,院內(nèi)木藤座椅上和藹的老夫人就站起了身,瞧見兩人以這般姿勢走進(jìn)來,先是詫異了一番,后又擔(dān)憂地問:“寧兒這是怎么了?” 顧宜寧從陸旌背上下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您來看我了?您別擔(dān)心,只是膝蓋磕了一下,無大礙?!?/br> “沒事就好,我來看看我們寧兒在寺里有沒有吃好睡好,瞧這清瘦的樣子,是不是這里的飯菜油水不夠啊?”老夫人命身后的嬤嬤將各色點(diǎn)心呈上來,“祖母知道你饞,帶了不少糕點(diǎn)過來。” 顧宜寧打開盒子,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不同口味的點(diǎn)心,她眼前一亮,唇角微微揚(yáng)起,“還是祖母貼心,時(shí)琰哥哥去找我的時(shí)候可是兩手空空,什么也沒帶呢?!?/br> 這一聲時(shí)琰哥哥叫地極其順口。 站在一旁的陸旌怔了下,她在旁人面前叫得親昵歡快,在自己面前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以殿下稱呼。 陸老夫人面色憂愁,實(shí)乃藏了心事。 顧宜寧伸出手撫平老人家緊皺的眉目,“祖母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陸老夫人:“寧兒,這靜泉寺你也住了七八日有余了,怎還不回京?你告訴祖母,是不是相府后院那幫人不讓你回去?” 顧宜寧緩緩收回手,峨眉蹙起,微小地嘆了口氣,“祖母知道的。我父親他作為一家之主......極其重視家人的感受,上次我報(bào)官抓賊,抓到的是三jiejie。這次我與林笙訂婚,又波及到了四jiejie。白祖母和二伯母認(rèn)為我命中帶災(zāi),會給相府帶來禍端,所以才......” 她咬唇收話,面露隱忍之色。 陸旌平白多看了小姑娘兩眼,只覺她演技越發(fā)精湛了,眸中珠淚要落不落,欲語還休,將人的保護(hù)欲激地徹徹底底。 依她的性子,若是被白氏和詹氏趕出來的,只怕會把家中鬧個(gè)天翻地覆,怎么可能乖乖地住進(jìn)靜泉寺。 也就面慈心軟的老人肯信她口中這些話。 陸老夫人確實(shí)被哄地深信不疑,越聽越上火,忙問:“你父親呢,命里帶災(zāi)這種胡話也信?” “父親孝順,不想違背白祖母的意愿。白祖母又不喜歡我,非要逼著父親送我到這里?!?/br> “今天就離開,”老夫人一拍桌子,“跟祖母去王府住著,我看那幫人敢不敢欺負(fù)你?!?/br> “祖母您消消氣,寺里的主持說了,我還需再住上五六日才能回京,他說我氣色郁結(jié),需要清凈的空氣潤肺......”顧宜寧輕聲哄勸,三言兩語將人哄好了。 一抬眸便對上陸旌滿是審視的目光,她豪不心虛地錯(cuò)開視線,和煦慈愛的祖母,她若不緊著點(diǎn)裝可憐,時(shí)間長了,就要被葉雅容騙走了。 陸老夫人摸摸她的臉,嘆口氣,“相府的后院可真是龍?zhí)痘ue,我可要好好勸一下妙齡的姑娘們,選婿的時(shí)候記得擦干凈眼,莫要陷入這樣的困境中去?!?/br> 老夫人這意思,便是要替她好好傳一傳那兩位相府主母的作風(fēng)了。 顧宜寧斂眸沉思,點(diǎn)點(diǎn)頭,讓那些人多費(fèi)些心思也是極好的。 一行人正欲離開靜泉寺的時(shí)候,沒瞧見葉雅容的身影,老夫人偏頭問:“雅容呢?” 嬤嬤看陸旌一眼,附在她耳邊道:“葉姑娘被殿下的人攔在了門外,許是怕五小姐心里不喜。” “倒也符合旌兒的作風(fēng),我原先還在發(fā)愁孫媳不好找,現(xiàn)在寧兒剛好退了親......”老夫人瞧著不遠(yuǎn)處的顧宜寧和陸旌,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看去,還是這一對最賞心悅目,也不知寧兒心里是如何想的?!?/br> “老夫人回府后也可勸勸葉姑娘,莫要再將心思放到殿下身上了,殿下滿心滿眼都是五小姐,定會讓她芳心錯(cuò)付的?!?/br> “她心氣兒高,又固執(zhí),自然看不上那些家世普通的人家。我再將她留在陸家,怕是會闖禍啊?!?/br> - 樹蔭下方,一群人杳杳望向下山的臺階,山路崎嶇,馬車上不來,老人又腿腳不便,只能借助于小巧輕便的軟轎。 顧宜寧站在人群中,眸光一轉(zhuǎn),移到陸旌的身上,視線在他上半身流連忘返。 看了一眼又一眼。 小姑娘扭扭捏捏,也不知要做什么。 陸旌頗有耐心地等著。 直到兩只嫩白的手指拽了拽他衣袖,他才側(cè)目。 顧宜寧似乎還有些羞怯,咬了咬唇,輕言輕語地問:“殿下真的是兩手空空過來的嗎?” 見陸旌面露不解,她窘迫地解釋:“祖母送了些吃食過來,殿下就沒有任何東西要給我嗎?” 這還是小姑娘頭回伸手找他要東西。 陸旌不免上下看了眼她素凈的衣著裝扮,“沒錢了?” 顧宜寧飛快地反駁:“不是?!?/br> 又道:“我說的是禮物,不是錢?!?/br> 她說著,若無其事地摸了摸發(fā)髻上的玉簪,又晃了晃腰間的芙蓉水玉,暗示的意味分外明顯。 陸旌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好笑,唇角也勾帶了些微不可察的笑意,語調(diào)平平道:“尚無?!?/br> 顧宜寧動作一頓,嘆道:“殿下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小氣過,以前每次見面我都會有。” “殿下是不是不記得往日青梅竹馬的情分了?” 她垂頭自憐,“定是將那些稀奇的物件都留給未來的王妃了。” 一通矯揉造作的話說下來后。 陸旌的唇角已是壓不下去,他斂了斂眸色,煞有介事道:“明日本王再來一趟?!?/br> 顧宜寧抬頭看他一眼,不甚滿意:“原來在殿下心中,我已經(jīng)這般不重要了嗎?為何要拖到明日?” 看她得寸進(jìn)尺的模樣,陸旌也不惱:“今日下午?!?/br> “明明有現(xiàn)成的,偏不拿給我?!彼÷曕洁熘∵_(dá)好處地讓陸旌聽見。 陸旌偏頭問:“現(xiàn)成的?你說說在哪?” 小姑娘視線落在他胸口處,耳尖通紅:“先前殿下背著我走路的時(shí)候,我不小心碰到過你胸前那塊硬邦邦的東西?!?/br> 硬邦邦的。令牌。 陸旌失笑,這是看上他的玄影衛(wèi)了。 第23章 靜泉寺香客來來往往, 其中不乏有走不得山路的富貴人家,現(xiàn)都聚在門口樹蔭下的木桌木椅邊上。 炎炎夏日,寺里的小僧人不忍賓客在此飽受烈日照耀之苦, 專門熬制了避暑的酸梅湯。 酸甜味四處飄散,仍是掩不了鼻息間淺淺淡淡的蘭香, 清幽寧靜,縈繞于身。 小姑娘還在打他身上那塊令牌的主意,討好的神情甚是乖巧恬靜, 裊裊婷婷地站在那,瑩白的臉上慢慢生出點(diǎn)赤色, 輕咬唇珠,杏眸里盡是流光溢彩,情意綿綿。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看情郎, 哪成想是跟他在這玩坑蒙拐騙的把戲。 若是再多用這種眼神看他兩三次,說不定他就扛不住了。陸旌心想。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讓人心曠神怡的是她身上那點(diǎn)幽香,還是這副翹首以待的模樣。 她許久沒有這么乖順過了。 顧宜寧見眼前的男人失神, 想了想,從衣袖里翻出個(gè)半生不熟的青澀果子, 殷切地送到陸旌嘴邊,“殿下。” 陸旌掃了眼尚未長成的小青杏, 眉目一頓。 這是要酸死他。 他從小姑娘手里拿過青杏, 神色莫辨地放在手里把玩著, “剛才說什么, 本王沒聽清?!?/br> 以前多看一眼的東西,不用說話陸旌就會送到她面前來。顧宜寧還從來沒有求著從他那里要過東西,現(xiàn)在臉頰發(fā)燙,聲音也越來越?。骸暗钕乱路锊刂牧钆? 也可當(dāng)做禮物贈予我?!?/br> 偏男人不解風(fēng)情,只冷淡道:“一塊破爛銅鐵而已,上不得臺面?!?/br> 顧宜寧半點(diǎn)不矜持:“我不嫌棄的,只要是殿下送的,我都喜歡?!?/br> 陸旌視線下垂,看了眼她腰間清透溫潤的芙蓉玉,又周旋道:“那令牌陳舊且粗制濫造,不足以與這塊玉相匹配,送出去有失本王體面?!?/br>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給她。 人還沒徹底哄好,顧宜寧又不能真的對他甩臉色,只能好聲好氣地吹捧,“送出去怎么就有失殿下的體面了?” “在我看來,那塊銅鐵就如殿下一般深藏若虛,殿下常被世人誤解為嗜血?dú)埍?,?shí)則卻溫柔體貼,深謀遠(yuǎn)慮,胸有溝壑萬千,心懷天下臣民。奈何總被jian佞小人惡意詆毀名聲。” 顧宜寧繼續(xù)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這塊銅鐵也是如此,別致出色又韻味悠長,卻被卑鄙之徒......之徒......!” 被卑鄙之徒說成是粗制濫造的破爛銅鐵。 她默默將后面的話補(bǔ)充完整。 眼看著陸旌的臉色變得難堪起來,顧宜寧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陸旌說它是粗制濫造的破爛銅鐵。 她說陸旌是卑鄙之徒。 她向來想甜的時(shí)候就能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小嘴難得失靈。 旁邊的男人全然不給她面子,不裝成沒聽見的樣子,反而悠悠道:“原來本王在你心中是個(gè)卑鄙之徒。” 顧宜寧不知作何補(bǔ)救,干巴巴地反駁:“不是,殿下是正人君子,高風(fēng)亮節(jié),坦蕩光明,剛才是我說錯(cuò)話了?!?/br> 陸旌視線平直地看著遠(yuǎn)處霧靄靄的青松,神色莫辨。 顧宜寧見狀,也沒繼續(xù)開口說話。 丞相府后院的人大多都聽命于白氏和二房,先前連棠梨院的下人也都是派來監(jiān)視她的。 她身邊只有寥寥幾人可以相信,雖說之后又買了些仆從,但都是打雜勞作的人,一些事情根本就辦不了。 若去武市上雇人,那些人也不全是知根知底的,且京中各方勢力繁雜交錯(cuò),沒準(zhǔn)自己雇來的人是別家精心安插好的眼線。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fā)生過,相府前院發(fā)生過不下五起,每次都被顧漢平用作威脅去交換利益,或者反插至對方的陣營中索取情報(bào)。 家里的人不靠譜,市面上的人也不靠譜。 思來想去,顧宜寧便把主意打到了陸旌身上。 他手下的人,赤膽忠心,驍勇強(qiáng)悍,且唯命是從,服從能力極強(qiáng),一個(gè)個(gè)都是殺人誅心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