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雖然她也沒想著要殺人,只是去查證一下事實而已。 但陸旌始終不表態(tài),顧宜寧有些喪氣地低下了頭。 陸旌的余光里,未曾落下小姑娘的一舉一動。 她要什么他都能給。 只是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件事。 想起自己曾經(jīng)默許旁人殺人后,突然看到小姑娘在人群中嚇地臉色慘白的場景。 從那以后她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防備。 連著三個月,沒跟他說過一句好聽話。 暗衛(wèi)本就是做見不得天光的勾當(dāng)?shù)摹?/br> 玄影衛(wèi)又是他一手建起,其中沾了多少血腥,他一清二楚。 顧宜寧要什么不好,要這塊令牌。 若是某天知曉背后的事跡了,怕是一輩子都厭惡他憎恨他。 陸旌眸色晦暗,耐著性子對旁邊的人解釋:“玄影衛(wèi)殺氣太重,不是你能控得住的。” 顧宜寧仰頭,眸光微滯。 陸旌錯開她盈盈的目光,“真想要?” 她不假思索:“想?!?/br> 石階上已經(jīng)迎來了專抬軟轎的人,陸老夫人被扶著坐上去。 臨走前的最后一刻,陸旌看了眼顧宜寧,他不可能讓小姑娘一直待在靜泉寺,去攝政王府也好,去景元殿也好,都比粗茶淡飯的地方強上百倍。 他斂眸,淡道:“想要就自己來拿?!?/br> 顧宜寧頓了一下,警惕地掃了眼四周,見有不少人的視線都在有意無意往這里看,她頓覺羞澀,“真的可以嗎?” 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聲,“以后沒有人攔著你。” 再次得到肯定后,顧宜寧咬了咬唇,心情莫名忐忑,外面這么多人,覺得還是速戰(zhàn)速決為好。 她伸出一只手指撩起陸旌的外衫,另一只手飛快地摸進(jìn)他的領(lǐng)口,隔著一層中衣,手心之下一片溫?zé)?,然還沒摸到令牌,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男人諱莫如深的神色,以及他身后目瞪口呆的吳川。 顧宜寧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悟錯了什么。 她好像,又耍流氓了。 - 雖然令牌沒拿到手,但景元殿送來了不少人供她指使。 吳川把人帶過來的時候,還無比謹(jǐn)慎地解釋,“這些暗衛(wèi)也是高手如云,不比玄影衛(wèi)差。五小姐若是想要令牌,可再去找殿下。” 顧宜寧并不在意什么玄影衛(wèi)不玄影衛(wèi)的,她目的就是要人手?,F(xiàn)在人給她送過來了,她很是滿意,只是想起當(dāng)日的場景,面色略帶尷尬。 將人逐一分配下去后,春桃打開房門走了進(jìn)來,“小姐,曦禾郡主進(jìn)靜泉寺上香了,現(xiàn)正在院中賞景呢?!?/br> 晉明曦一來,那便是顧承安快要到了。 這位郡主總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同她哥哥偶遇,即便是這樣,一年到頭來也遇不到多少次,顧承安總是很忙,除了相府,不是在書院就是在樞密院,幾乎不參與任何宴會和野游。 這次他好不容易出京來趟靜泉寺,晉明曦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 顧宜寧放下手中的刺繡,在銅鏡面前理了理發(fā)髻,“拿上柜中的賬本和書冊,我們過去看看?!?/br> “是?!?/br> 一路上,春桃見小主子步伐匆匆,擔(dān)心她前幾日膝蓋處的傷口還疼,輕勸,“小姐,二公子還沒到呢,其實不用這么快出來,您走慢些也不是不可?!?/br> 顧宜寧速度慢了些,卻問:“曦禾呢?怎么不見人影?” “經(jīng)過桃花林就是了,小姐,您何時對曦禾郡主這般熱情了?” “算不上熱情,趕著去看場好戲罷了?!?/br> 顧宜寧說的輕巧,春桃和采薇對視一眼,怎么也沒聽懂。 穿過曲曲繞繞的桃林小徑,眼前一下子空曠起來,山泉撞擊在泉石上,水花飛濺,細(xì)如雨絲,稍一靠近,就覺清爽涼快。 越走近,前面女子的身影就越清晰。 晉明曦今日并無盛裝加持,反而著了身輕便的淡綠襦裙,她長相本就嫵媚,一舉一動都極具風(fēng)情,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那里,襯得身后兩個女子越發(fā)黯然無光。 春桃驚訝了下,“那兩個侍女不是二公子院里的平露和平竹嗎?二公子去哪了?” “許是被靜空大師請過去對弈了吧?!鳖櫼藢庉p聲說著,停下了步子。 采薇:“小姐怎么停下了?” “那邊待會兒定會吵起來的,等她們吵完之后再過去,”她折了朵嬌艷的花,清淺地聞了下花香,“你們說,若她們真的吵起來了,哥哥會幫誰?” 采薇:“奴婢覺得二公子為人正直,一定會先問問發(fā)生了什么之后再做決定?!?/br> 春桃笑道,“奴婢倒覺得不管發(fā)生什么,二公子都會偏心他院里的平露和平竹。” 顧宜寧笑意盈盈地看向遠(yuǎn)處兩個面容清秀的侍女,不自覺地拽下一片花瓣,這兩個侍女,在挑撥晉明曦和顧承安的關(guān)系里,可是做了十足的貢獻(xiàn)。 她哥哥不信自己的妻子,卻偏信院里的侍女,讓晉明曦一個長公主在顧家受了不少委屈。 可見被蒙蔽到了何種地步,就跟她之前看上林笙似的,簡直就是眼瞎心盲。 還有顧漢平,也是盡受白氏和二房的哄騙。 顧宜寧心中升起一團(tuán)小小的疑惑,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嗎? 她還在走神,那邊已經(jīng)吵起來了。 晉明曦看著自己被污水沾染的衣裙,明媚的臉上平添一絲怒氣,憤而轉(zhuǎn)頭看向罪魁禍?zhǔn)住?/br> 一個藍(lán)衣圓臉女子,另一個青衣尖臉,兩人腳邊放了個盛污水的水盆,現(xiàn)已翻倒在地,她們站在高地,身上的衣衫干干凈凈,臉上似有若無地露著挑釁的神色。 又是她們。 晉明曦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想她一個郡主,接二連三地被兩個下人欺負(fù)陷害,簡直是有辱一代紈绔的顏面。 兩個侍女一開始還倨傲不已,尖酸刻薄地說些譏諷話,后看到路口處迎面走來的顧承安,立刻跪在地上磕頭。 等顧承安走到眼前時,她們的額角也已經(jīng)磕紅了一片,看上去像是被迫害訓(xùn)斥一般,隱忍且可憐。 晉明曦轉(zhuǎn)過身,瞧見俊逸的側(cè)影,一下子怔在原地。 郡主囂張刁蠻的氣勢收斂地干干凈凈。 第24章 顧承安快步走來, 視線在晉明曦慌亂的臉上停了一瞬,雙手作揖,“曦禾郡主?!?/br> 晉明曦在自己侍女的提醒下, 收了收臉上的情緒,頷首道:“顧二公子?!?/br> 兩個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小聲抽泣。 顧承安低頭她們一眼:“不知顧某府中的下人可有得罪郡主?” 晉明曦眉眼微垂,扯了扯自己滿是泥污的裙角,頗有些告狀的腔調(diào), “她二人故意將污水打翻,弄臟了我的衣裙, 還故作挑釁,說……” 她話還沒說完,顧承安就不動聲色地打斷, 偏頭問另外的兩人,“郡主說的可是事實?” 平露顫了下雙肩,還未開口。 顧承安瞥見地上的鵝卵石, 又道:“起來回話。” “多謝二公子?!?/br> 兩人站起身來,因顧承安院里只有她們兩個侍女, 其余都是小廝,所以受到的關(guān)照頗多, 很少干體力活。 平露和平竹常在室內(nèi), 日子過得比有些官家小姐還要舒坦, 風(fēng)吹不到日曬不到, 皮膚養(yǎng)地也水靈,乍一看額頭的紅印很是駭人。 顧承安短暫地蹙了下眉。 平露先道:“奴婢過來的時候,這污水盆已經(jīng)被打翻了,水流地滿地都是, 奴婢和平竹jiejie專門挑了高處的地盤走,眼看著曦禾郡主走來了,便高聲提醒,勸郡主莫要再向前邁步,誰知……” 她說兩句話就又開始抽泣。 平竹接著說:“誰知郡主見奴婢二人沒有主子護(hù)著,便出聲諷刺了一番??ぶ鞑恍⌒淖叩轿鬯?,弄臟了衣裙,卻將錯誤歸結(jié)到奴婢們身上,還說要派人嚴(yán)懲……所以奴婢剛才才不斷磕頭,希望郡主能平息下心頭的火氣?!?/br> 晉明曦聽著兩人的胡言亂語,恨不得命人上前賞她們兩掌。 見顧承安終于肯看過來后,她忙道:“二公子,這兩個婢女竟敢憑空污蔑我,你……” 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顧承安又是一揖:“平露和平竹二人善良和氣,誠實規(guī)矩,定不會污蔑郡主,還請郡主莫要再冤枉他人?!?/br> “若郡主非要討個公道,顧某愿賠償衣裙的錢財。” 晉明曦氣得臉色漲紅,又舍不得沖顧承安發(fā)脾氣,“我……二公子是信了京中的流言蜚語,從而對我有偏見嗎?” 顧承安:“不敢?!?/br> “那為何......次次都不信我說的話?”晉明曦又氣又急,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妱艃骸?/br> “次次”兩個字倒是提醒顧承安了,上一次,上上一次,晉明曦也是在極其囂張跋扈地刁難平露和平竹。 他回頭,張了張口,又覺這話對一個小姑娘來說有些刻薄。 “二公子要說什么?” 見對方主動問,顧承安便不再猶豫,只是話鋒委婉了許多:“平露和平竹是家母生前行善時救下的孤女,自小在相府長大,顧某心中是將她們當(dāng)meimei一般看待的,還請郡主下次不要再為難她們,否則,恐會影響兩家關(guān)系?!?/br> 他這話惹得角落里看熱鬧的顧宜寧異常不滿。 別人是meimei。 她算什么? 顧宜寧從石階上下來時心臟還是鈍痛的,不只是心疼晉明曦,而是晉明曦?zé)o從辯解的模樣讓她想到了陸旌。 從前陸旌也這么看著她為林笙說好話,不知那般倨傲矜貴的人是如何強忍著聽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