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一邊是陛下,一邊是王妃,真是為難主子了。 哪曾想陸旌半點猶豫都沒,冷漠又果斷道:“拒了。” 拒了?! 拒了碧霄宮那邊。 吳川傻眼,心道下一則消息可怎么說出口,他愣是硬著頭皮,磕磕絆絆道:“近來徐州鬧洪災(zāi),淹了半座城池,碧霄宮的意思,是......讓顧丞相過去暫管徐州,處理災(zāi)情,以安穩(wěn)人心。” 滿朝文武,皆不是等閑之輩,派誰不好,偏派丞相過去。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陛下特意在針對顧相。 也不知陛下為何突然針對他親手扶植起來的丞相。 陸旌靠在椅背上,眼眸深沉,手中狼毫有意無意地在宣紙上落下兩筆,淡問:“可下了圣旨?” 吳川:“并未下旨,這是密探傳來的消息,圣旨應(yīng)該過個幾天才下?!?/br> 他又問:“殿下要不要插手此事?” 案牘前的男人半張臉隱匿在影子里,高高在上,看著有些薄涼。 也確實薄涼,且不近人情。 吳川心道,顧丞相可是王妃的父親,殿下再冷心冷情,也必定會管,可等的時間越長,他心里越發(fā)沒底,只低著頭不敢說話。 良久,頭頂才傳來一道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 “顧家老宅在徐州,他去一趟也是極好的?!?/br> 這便是......不插手了? 吳川應(yīng)是,退后兩步轉(zhuǎn)身離去。 他在心中默默臨摹出徐州城的地圖,城中被淹的部分是西邊,而顧家老宅在城東,地勢較高,那徐州城淹地再厲害,也不礙城東的事,顧家老宅尚不處于危險地帶,自然不用顧丞相幫忙。 走了兩步后,他突然領(lǐng)悟。 顧家老宅里住著王妃的二叔祖父。 而王妃先前從殿下手中要到暗衛(wèi)后,把三分之二的人都派去徐州暗中護(hù)著那位二叔祖父,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貓膩。 - 陸旌前腳去了景元殿,顧宜寧后腳便坐上了去慈寧宮的馬車。 她本不愿進(jìn)宮,奈何請?zhí)偷搅搜矍?,又不能置之不理?/br> “姜太后這次辦的什么小宴?” “回王妃,這次是宴請平西王的女兒,長陽郡主?!?/br> 平西王的女兒,長陽郡主,霍蓁蓁。 顧宜寧困意全消,坐直了身子,“長陽郡主......不是一個月前就到了京城?怎么太后今日才想起為她接風(fēng)洗塵?” “前些日子長陽郡主在府中養(yǎng)病,不宜外出,這才耽擱到了現(xiàn)在?!?/br> “原來如此?!彼朴瓶炕剀泬|,眼中神色復(fù)雜,在前世的記憶中,對霍蓁蓁的印象很淺,淺到只有一層模糊的身影,只記得是位柔柔弱弱的小才女。 顧宜寧還在想這長陽郡主到底是何模樣,下一刻,便見到了真人。 宮道上,兩輛馬車不小心剮蹭在一起,顧宜寧被扶著從車上下來,映入眼簾的女子青衣白裙,樣貌清婉,不像威風(fēng)凜凜的平西王生出的女兒,倒像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姑娘。 霍蓁蓁初見她時臉頰生出點微紅。 這幾日顧漢平天天上平西王府拜訪,兩家聯(lián)姻的消息不脛而走,想必霍蓁蓁早已聽到了風(fēng)聲。 而她是顧承安的meimei,見到她時,總歸會想起她哥哥。 少女這般嬌羞模樣,看來確實對顧承安有情。 在顧宜寧探究的目光下,霍蓁蓁垂下了頭,福身行禮,“王妃安好?!?/br> 顧宜寧回神,朝她禮貌點頭,“長陽郡主?!?/br> 兩人都不是好說的性子,從上陽門到慈寧宮的路上,竟然只說了兩句話,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場面話。 一路安安靜靜,慈寧宮內(nèi),大殿兩側(cè)的世家貴女早已在此等候,姜太后坐于首位,許是等得不耐煩了,臉上神色有些不愉。 直到瞥見宮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本想再讓康嬤嬤出來將兩遍規(guī)矩禮儀時,卻看到顧宜寧身后跟著的霍蓁蓁。 罷了,要罰兩個都得罰,況且后面那個還是今天小宴的主角。 姜太后正正衣襟,硬扯出一抹笑,“免禮,快快坐下,怎么來得這么晚?泡的花茶都涼了。” 顧宜寧見慣了姜太后的虛偽模樣,淺淺一笑便坐下了。她視線繞過眾多花枝招展的貴女,尋到了對面的晉明曦。 晉明曦低著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在想什么。 大殿中央,霍蓁蓁拘謹(jǐn)?shù)赜中辛藗€禮,她第一次來慈寧宮,心中難免有些緊張,見姜太后這般和藹親切,默默松了口氣。 這場小宴宴請的是霍蓁蓁,姜太后的目光卻還是停在顧宜寧身上,如此過了一會兒后,顧宜寧笑盈盈地抬起頭看了過去,“太后可有什么話要吩咐?” 姜太后見她還算有眼色,聲音柔和了些,“新婚一始,在王府過得可還舒心?” 顧宜寧點頭,“府中祖母慈愛,母親和善,自是舒心?!?/br> “既然如此,也別忘了府外的人。”姜太后別有深意地提醒。 府外的人,除了海棠別院的朱雀姑娘還能有誰? 顧宜寧只好裝傻,“太后的意思是......” 姜太后飲了口茶,淡淡道:“旌兒每日去景元殿忙于軍務(wù),本就辛苦,那海棠別院還住著一個人,你不妨把她接入府中,也省得旌兒來回兩頭跑。算是雙喜臨門?!?/br> 雙喜臨門。 這算哪門子的雙喜臨門。 顧宜寧笑道:“朱雀姑娘心高氣傲,她的身份還需殿下親自決定,不是旁人能勸得了的。” 她這意思,便是朱雀姑娘想要的位份太高,現(xiàn)在不肯進(jìn)府。 姜太后冷笑一聲,區(qū)區(qū)一個舞姬,能入王府便是極好的待遇了,還想圖什么。 攝政王的側(cè)妃? 側(cè)妃的位置,對滿殿的貴女來說,都算是高攀。 她這侄兒看上的姑娘,怎么一個兩個都不是個省心省事的,當(dāng)真是恃寵而驕。 若這樣的人和顧宜寧住在同一屋檐下,王府后院還能安生得了嗎? 姜太后拄著頭輕嘆口氣,她meimei才回王府不久,還是莫挨這些糟心事為好。思及此,臉上的憂愁更顯。 殿中歌舞齊歡,編鐘琴笛余音繞梁。 一曲奏完,她的視線在霍蓁蓁身上掃了一圈,說來也怪,前幾日她去碧霄宮一趟,陛下難得提及別人。 霍蓁蓁算一個。 陛下到底是從哪看出來這霍蓁蓁與旌兒相配的? 柔弱靜婉,知書達(dá)理。 是好媳婦的人選。 然而陸旌不喜歡這樣的,喜歡像顧家女那般不聽話的。 姜太后搖搖頭,只覺陛下在碧霄宮住得久了,對京中事知之甚少。且她前些天在私下里打聽過,那海棠別院,陸旌是一次也沒去過,看來只是逞一時歡快而已,心尖上的,還是顧宜寧。 可這天下,哪還能再找出第二個顧宜寧來? 她又嘆了口氣,還是決定按著陛下的心意來事,畢竟,霍蓁蓁可是顧漢平屬意的兒媳婦,這幾日兩家交往密切,若顧家二夫人的位子被占了,她姜家女兒該何去何從。 霍蓁蓁,長陽郡主,做攝政王的側(cè)妃綽綽有余,也不算委屈了她。 茶宴過后,便是食宴,姜太后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緩緩開口,“今日宜寧從正門走入,身側(cè)跟著長陽,二人相伴,甚是和諧。” “不妨今日哀家就做回主,尋個大吉日子,把長陽以側(cè)妃的禮儀迎入王府,可好?” 第44章 “不妨今日哀家就做回主, 尋個大吉日子,把長陽以側(cè)妃的禮儀迎入王府,可好?” 姜太后一句話落下, 滿殿寂靜。 在座的各位貴女們,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詫異, 王府側(cè)妃的位子,若是放在以前,還是可以肖想一下, 可如今攝政王娶了顧家五小姐,那位子便是再也不可企及了。 偏偏說這話的人是攝政王的姨母, 當(dāng)朝太后。 若真一道懿旨下來,不接,便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于是, 眾人都看向了顧宜寧。 顧宜寧手里還握著花茶杯,聽了這話也是略一驚訝,只不過姜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沒表現(xiàn)出來,故才顯得從容淡定。 她尚未開口, 對面的霍蓁蓁猶豫地站了起來,面朝姜太后, 臉色慘白, 聲音宛若蚊蠅:“太后說的, 可是真的?” 姜太后笑了笑, “哀家既然開了口,自然是深思熟慮過的?!?/br> 霍蓁蓁聽后小臉一垮,竟搖搖晃晃地暈了過去,她身后的侍女驚慌失措地?fù)碜o(hù)上去, 驚呼道:“郡主!郡主!” 誰也沒想到一場接風(fēng)洗塵的小宴鬧地這般跌宕起伏,剛才還一點聲音也沒的慈寧宮,現(xiàn)在盡是竊竊私語。 姜太后笑容僵在嘴角,她哪見過一句話就給人嚇暈過去的場景,傳出去以后,外人指不定說她怎么虐待長陽,況且這還是守護(hù)一方國土的平西王的女兒,思及此,她皺著眉頭側(cè)目道,“快傳太醫(yī)。” 慈寧宮一頓折騰,侍女們把霍蓁蓁扶到偏殿,太醫(yī)匆匆忙忙地提著藥箱趕來,把過脈后,弓著身回話,“長陽郡主驚嚇過度,并無大礙,容臣開兩副藥貼,喝下去便好?!?/br> 驚嚇過度? 在她慈寧宮能受什么驚什么嚇。 姜太后不悅地看了眼太醫(yī),轉(zhuǎn)身慢步走回正殿,剛才還交頭接耳的姑娘們看到她走來后,立刻正襟危坐。 她擺擺手,“今日就到這里,都下去吧。” “是?!?/br> 一群鶯鶯燕燕走后,宮內(nèi)的空氣沒了香粉味,逐漸清爽起來,顧宜寧坐在原位上,心不在焉地小口小口抿著花茶。 “你怎么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