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愣了一下,抬眼問:“太后剛才說的話可還算數(shù)?” 姜太后眉頭更緊,陰陽怪氣道:“長陽都嚇得暈倒了還怎么算數(shù)?哀家又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 顧宜寧靜默一瞬,低下頭繼續(xù)喝茶。 首座上的嘆息一聲接著一聲,她時不時抬眼看過去,姜太后自己唉聲嘆氣也就罷了,為何偏要看著她嘆氣? 長陽郡主暈倒又不怪自己,顧宜寧被這種不冷不熱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見太后身邊的宮女幫她按揉頭xue,便道,“若太后身體不適可回寢宮休息,長陽郡主醒來后,妾親自送她回府。” 姜太后閉著眼,聽她這樣說,當即松口允了。 有攝政王妃親自送,也算是給平西王一個交代。 姜太后走后,顧宜寧在原坐上飲完一杯茶,才起身往偏殿走,走到門口,聽到里面?zhèn)鱽黼[隱約約的對話。 霍蓁蓁挨了針灸,已經(jīng)蘇醒,她縮在床邊,臉上的憂愁都快要溢出來,“太后說讓我去攝政王府做側(cè)妃,這該如何是好?” 旁邊的侍女低聲安慰,“不會的郡主,太后或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其實真當了側(cè)妃,也不比嫁給相府公子差,奴婢瞧著,有不少世家貴女想進王府呢。” 霍蓁蓁小聲道:“你不懂。若真進了王府,日子定不會好過,無論是攝政王還是攝政王妃,我一個都惹不起,父王離開京城以后,還不是任人拿捏。” 侍女跟著慌亂起來,“好像是這個理,攝政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王妃又嬌蠻任性,說不定還善妒......” “是啊,攝政王那般寵愛王妃,王妃說一句不喜歡,可想而知,我的下場會是什么?!被糨栎钁n心忡忡道。 侍女:“聽說京城刑罰的花樣很多,要不了命,卻十分痛苦,什么針刑、指夾......” 門外的顧宜寧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腳步,停在原地,神色有些復(fù)雜,轉(zhuǎn)頭問道:“我......有那么兇殘嗎?” 春桃撲哧一聲笑出來,“沒有。” 她這一聲笑,驚動了偏殿里苦著兩張臉的主仆二人。 霍蓁蓁見來的人是顧宜寧,雙肩不可抑制地抖了下,急忙下床請安,“王妃安好?!?/br> 顧宜寧朝她笑道:“郡主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 “我應(yīng)太后之命,送郡主回府?!?/br> “......是?!?/br> - 說是送人回府,其實就是多坐了一趟馬車,她身為內(nèi)院王妃,萬不可與平西王相見。 太后讓她來送,只不過是表明看重長陽郡主,過個形式而已。 顧宜寧回到王府后,先去陸老夫人院里,陪她老人家說了會兒話,又去黛水居找陸夫人問了問北疆的風(fēng)情。 最后才回裕霄居。 剛跨過門檻,就見陸旌坐在梨花木椅上,神色莫辨地把玩著她那顆晶瑩剔透的洛神珠。 聽見門口的動靜后,抬頭輕飄飄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問:“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去了趟平西王府?!鳖櫼藢幰晃逡皇匕言诖葘帉m發(fā)生的事說給他聽。 最后苦惱地感嘆道:“幸而長陽郡主暈倒了,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絕太后。” 陸旌聞言笑了下:“你不是最懂如何回絕別人?” 顧宜寧眨了眨眼,“我哪里懂?” 他認真斂了笑容,嘆道:“原來只在本王這里懂。” 顧宜寧垂眼,想起她以前貪玩,確實毀了陸旌不少約,當即去扯他衣袖,“殿下心胸開闊,定不會介意以前的事,我今后不再犯了,好嗎?” 小騙子說自己以后不會再騙人。 陸旌聽聽也就罷了,鬼話連篇的小姑娘,他半點也信不過,然而開口說話時,卻是沉沉的一聲好。 進門才不久的王妃,扯著他的衣袖,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惜,任誰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心都會軟成一汪皺水。 他一邊在想,幸而自己把她娶回了家,一邊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道:“說話算話?!?/br> “一言為定?!鳖櫼藢幮χ戳斯此氖种?,想去拿他另一只手中的洛神珠。 陸旌不動聲色地躲開,“下次太后再像今日這般行事,直接拒了也好,推到我頭上也好,不必顧忌?!?/br> 顧宜寧應(yīng)了聲,視線跟著他手中的珠子移動,世上獨一無二的洛神珠,被他摔了可怎么辦。 陸旌把手中珠子交給一旁的春桃:“收起來,放進庫房?!?/br> 眼看著小姑娘要伸手攔,他沉吟道:“過些時日,我出趟遠門?!?/br> 顧宜寧注意力重新回到陸旌身上,“殿下要去哪?” “瑜洲?!?/br> “瑜洲……”她聲調(diào)婉約,呢喃著重復(fù)了一遍。 瑜洲的雪,可是出了名的美,不知比云灼山還要美上幾倍,顧宜寧有些心馳神往。 陸旌:“可要一起去?” 她聽后掩飾不住眼里的喜色,“可以嗎?會不會耽誤殿下要做的事?” 陸旌看著她眼中的笑意,溫聲道:“不會?!?/br> “可是下雪的時候去?” “嗯?!?/br> 顧宜寧見他點頭,默默在心里算著日子,現(xiàn)在是秋初,離冬天還有一段日子,但瑜洲比京城靠北,聽說北方冷地早,說不定,會早些下雪。 她躺在床上還在想著這件事,直到陸旌俯身,指腹輕蹭了下她的鎖骨,兩人距離逐漸縮短,冷冽的氣息猛然侵略。 顧宜寧忙往旁邊移了移,“今晚不行。” 陸旌下手不知輕重,若脖頸上又添了紅痕,還怎么見人。 她縮在被子里,悶聲解釋,“明日要回相府,殿下還是節(jié)制些為好?!?/br> - 第二日一早,王府的馬車便到了相府門前。 以顧漢平為首,相府的人員全候在門口等著,他們身后,是一臺又一臺綁著紅綢的木箱。 顧宜寧把手搭在陸旌手掌上,提起繁復(fù)的衣裙,一層一層下了臺階,王妃的服飾,要比閨中少女的衣服復(fù)雜繁美得多,走起路來都沒有往??臁?/br> 一群人皆彎腰行著禮,烏泱泱的。 禮畢,跨過相府門檻后,顧宜寧回頭看了眼,見下人抬起了那些紅綢木箱,她突然驚覺,這些是……聘禮! 顧漢平和陸旌走在前面,她刻意放慢了步伐,挪到顧承安身旁,“哥哥,聘禮可是送到平西王府的?” 顧承安看她一眼,無聲頷首。 顧宜寧心中悵然若失,明明進程沒有這么快,父親和平西王還在相互試探中,但昨天姜太后說了句讓霍蓁蓁做王府側(cè)妃。 許是父親和平西王怕這段姻親生了變故,才急匆匆地下了聘禮。 聘禮一下,許多事就理不清了。 顧宜寧抬頭看向顧承安,見他神色淡然,仿佛身后一臺臺的聘禮,皆與他無關(guān)。 相府下人步調(diào)匆忙,皆往門口的方向走。 陸旌轉(zhuǎn)身,看了眼似流水般的紅綢木箱,挑了挑眉,道:“丞相門生眾多,不愧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 顧漢平爽朗一笑,“哪有殿下的上翎軍好使?!?/br> 他頓了頓,道:“此趟去往徐州治水,小女還需交給殿下照拂,她自小任性,若有什么無禮的地方,還請殿下多擔(dān)待。” 第45章 顧漢平剛說完這些話。 相府門前就來了一批人馬, 藍衣黑靴,腰配寶劍,為首的男子手拿圣旨, 翻身下馬,疾步走到顧漢平跟前, 彎腰行禮:“顧伯父?!?/br> 忽而,瞥到身側(cè)的人,又是一禮, “攝政王殿下?!?/br> 男子名為司徒炎,乃御前侍衛(wèi), 此番前來,是為宣旨。 顧漢平早在這之前便得知了圣上要派自己去徐州治水的事情,接到圣旨并不驚訝, 平靜地領(lǐng)了這道旨意。 陸旌也知曉此事,冷眼聽著圣旨的內(nèi)容。 顧宜寧看了看顧承安,對方深深地回望她一眼, 那意思,就是他也知道。 滿院的顧家人, 二房為碧霄宮效力,白氏偏心二房, 二房做的許多事都有她幫著做掩護。 在場的人中, 似乎就只有大房和她不知道這事。 顧漢平手中持著圣旨, 轉(zhuǎn)頭沖顧宜寧道:“后院新修了一處花房, 讓你哥哥帶殿下過去轉(zhuǎn)轉(zhuǎn),你跟我到書房來?!?/br> 顧宜寧還在錯愕中,上一世,圣上即便想罷了父親的官位, 也是通由二房的嫁禍和偽造證據(jù)等看似正常的手段把丞相之位收回的。 顧家在朝根基深厚,輕易動不得,這一世,圣上怎這般直接,簡直就是在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他這個丞相的位子坐不穩(wěn)。 顧宜寧跟著顧漢平來到書房,見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盒子。 “為父這一趟去徐州,不知何時才能回京,這里面裝著各個鋪子和宅院的地契以及一些錢財,你花錢大手大腳的,別沒錢了自過清貧日子,若這些不夠,再去找你哥哥和祖母要。” 顧宜寧想起那些十里長街的嫁妝和彩禮,足足夠她揮霍幾輩子,且她有陸旌,怎會缺錢。 她在意的是最后一句,“找祖母要?難不成父親把京中的商鏈給了她?” “雖說二房心有異心,但你祖母或許是被蒙蔽的,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祖母,以后不可對她無禮?!鳖櫇h平嘆口氣,“若大房二房對你祖母不好,你記得,幫襯著點?!?/br> 顧宜寧一聲不吭,只道:“父親到了徐州,去看看二叔祖父吧,他常年在老宅,見小輩的機會很小,您陪他多說說話?!?/br> “去了徐州,老宅定是要回的。” 顧宜寧看著他消沉下來的模樣,不免有些憂心,“此番前去,可會有危險?” “不會。”顧漢平冷笑一聲,“圣上要扶持六皇子,得把為父這個擁護正統(tǒng)的人暫移京城,殺了我,于朝堂,于他的名聲,都沒什么好處,只會讓官場混亂、天下學(xué)子寒心而已?!?/br> 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又道:“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在某些時候,須得識趣點。父親去徐州后,無法時時刻刻護著你,你在王府的習(xí)性,也該收斂收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