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別和朕提那個逆子, 放著好好的皇宮不待,跑到你的地盤上自投羅網(wǎng)!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他那樣做是為了保顧宜寧。你渾身上下不就顧宜寧一個軟肋么?不過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還有你父親的命?!?/br> “旌兒,擺在你面前的是陸裕的左臂。他還有右臂, 有左腿右腿,眼睛耳朵,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乃至性命,都掌握在朕手中。朕想用它換誰的命就換誰的命?!?/br> 陸旌淡問:“你想如何?” “朕不為難你,這碧霄宮后面有一處寒潭,把你護著的小宜寧沉進去,泡個兩天兩夜的冷水澡,你看看答不答應?” 眾人聽后倒一吸一口冷氣,冬日浸泡寒潭,本是極其傷身的事情,更何況兩天兩夜,簡直要命,王妃那身子骨,定承受不住。 皇帝笑勸,“冷水澡沒什么大不了的,起碼可以換你父親一條腿,百善孝為先——” 陸旌不疾不徐地打斷,“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你。” “你殺朕的同時,你父親同樣會死于刀下。” 門外,一身穿鎧甲的人疾步走來,“陛下,平西王已率領赤霄軍將回京路上的陸卓包圍住了,他武力再強,也插翅難逃?!?/br> “好!”皇帝將架上的玉如意賜給他,“盡快解決他的性命。陸家的人,都得死,朕就是要讓陸家后繼無人?!?/br> 將領看著玉如意,沒敢接,汕汕道:“陛下,只是中間出了些小意外。長陽郡主是同陸卓一塊回京的,她只身護在陸卓身前,平西王對他親生女兒下不去手,此時雙方都在膠著中?!?/br> “他下不去手就換別人來,無論如何都得讓陸卓人頭落地!” “是……是?!?/br> 皇帝偏頭,看向陸旌,“你弟弟馬上就要死了,你呢,考慮好讓你的小王妃下寒潭了沒?” 陸旌與他直視,估算著下屬查探碧霄宮的進度。 “還沒考慮好?朕這里有第一重機關的鑰匙,來啊,去打開地宮。” “是?!?/br> 見陸旌許久不說話,皇帝漸漸失去耐心,“去,開第二重機關?!?/br> 地宮多年以來嚴防死守,那鑰匙分散在不同人的手中,最后一道門的鑰匙在司馬炎手中,他扭頭道:“朕命你,去將陸裕的右腿取下來,呈到大殿上?!?/br> 司馬炎握著一柄鑰匙,頷首領命。 他還沒走出門口,就有人慌慌張張地闖進來,“不好了,陛下,地宮的最后一道門已經(jīng)被上翎軍的人破開了?!?/br> “胡說八道,那機關別人硬闖必死無疑,只有鑰匙能打開?!?/br> 侍衛(wèi)辯解,“是真的,是曦禾郡主把最后一柄鑰匙送過來的?!?/br> 九道機關,開一道關一道,連只螞蟻都進不去,誰知道上翎軍的人怎么跟地這般敏捷,再加上最后一道門的鑰匙。 地宮可不就破開了。 皇帝頓了下,目光凌厲地看向司馬炎,“你給晉明曦看過鑰匙?” 司馬炎慌張下跪,“臣沒有,臣知鑰匙有多貴重,日日攜帶在身上,從未給任何人看過。” 說罷眸光一晃,想起那日與她相見時曾醉過酒,短暫地失了會兒意識。 他怎敢唐突佳人,只趴在桌上瞇了會覺,沒想到……沒想到她竟令他闖下這么大的禍端。 皇帝氣得發(fā)抖,咳嗽聲一聲連著一聲。 峰回路轉(zhuǎn),萬事塵埃落定。 陸旌手背上蹦起的筋骨不由得松了下來。 吳川驚喜地來報,“陸將軍果真還活著,只是狀況不大好,屬下已派人去請大夫。” 周寒也報,“上翎軍的人已及時趕過去攔截赤霄軍,現(xiàn)在雙方正在打斗,有人護送小公子回京,殿下不必擔心那邊的狀況?!?/br> 陸旌往上首掃了一眼,沒瞧見玉璽的影子,直接道:“全殿搜玉璽,幫陛下立遺詔,廢太子晉言祁,另改晉明灝?!?/br> 說完后他便不顧身后戰(zhàn)火連天,疾步離去。 吳川剛想要攔,但轉(zhuǎn)眼一想殿下和陸將軍這么多年沒見,詐然知道他活著,定是要前去看一看的。 殿中,只剩下皇帝猛烈的咳聲,一聲比一聲悶重,到最后竟然咳出血來。 吳川突然覺得,這皇帝根本不用他們殺,光是自己咳就能活活咳死。 - 陛下駕崩的消息傳進京城時,顧宜寧正扶著搖搖欲墜的陸夫人。 黛水居的房間中,幾乎擠滿了人,大都是宮中御醫(yī)以及暗醫(yī)閣的閣老,圍在床邊,七嘴八舌地探討著陸將軍身上的傷勢。 家人反倒被擠到了最外圍。 陸夫人情緒不穩(wěn),喜極而泣,諾大的驚喜過后是無邊的心疼。 她看著自己夫君滿身傷痕以及殘缺的左臂,感同身受,險些暈倒。 顧宜寧扶著她,心中也有著nongnong的不可思議。 見陸旌推門而入,立刻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全身,見他身上沒有傷口后才放下心來。 陸將軍昏迷不醒,數(shù)名醫(yī)師研究了許久,謹慎地配出幾張藥方。 即便有著最上等的藥物和大夫,也足足等了一天一夜,人才漸漸醒來。 陸夫人握著他的手,眼中滿是期冀,輕輕喚了聲夫君。 陸裕沒有反應地看著她,那聲輕柔的夫君二字緩緩落在心上,暖至全身,他一時沒能開口。 “你不記得我了嗎?”陸夫人緊張地看著他,指了指陸旌,“這是旌兒,你還認識嗎?” “認識,都認識?!卑肷?,他視線恢復清明,緩緩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人。 因著在地宮關了很長時間,陸裕滿身是傷,且缺了一只臂膀,只清醒一會兒便混沌地睡了過去。 大夫說還需再修養(yǎng)幾日。 - 眼下新皇登基,朝事繁忙,陸旌每天忙至深夜才回府。 就連除夕之夜,也沒能趕上府中的飯點。 煙火升至空中,在夜幕中一朵朵盛開著。 陸老夫人臉上帶笑,“這個年過得真是好極了,轉(zhuǎn)悲為喜,我們陸家好久沒這般團員過了?!?/br> 陸夫人也會心地笑,“是啊。” 此時桌上只有陸老夫人、陸夫人、陸卓以及自己。 顧宜寧心中有事,看著桌上的佳肴,無從下口。 陸老夫人笑道,“宜寧?想什么呢?” “祖母,我沒事?!?/br> 她調(diào)笑道:“若是宜寧肚子里有點動靜,咱們陸家就更團圓了?!?/br> 陸夫人:“母親,這種事急不來,您這樣會給宜寧和旌兒壓力的?!?/br> “哦對,我真是老糊涂了,宜寧,祖母不是故意的,這日子啊,你想怎么過就怎么過,舒心才是最重要的?!?/br> 顧宜寧見兩人在為這件事愧疚,更是無地自容。 她猶豫良久,才將事實道出口,“祖母,母親,我......好像沒辦法有孩子?!?/br> 陸卓沒什么反應,他早就知道。 陸老夫人和陸夫人聞言很是驚詫,微微失望,但很快收起異色,安慰道,“無妨,無妨,我們陸家不看重這些,只要你們夫妻之間過得和和美美就行?!?/br> 老夫人怕宜寧弄錯,又不好大張旗鼓叫大夫來查,免得讓這孩子多想,于是問道,“旌兒知道這件事嗎?” 顧宜寧頷首,“知道的?!?/br> 陸夫人覺得奇怪,平時大夫問診時并未檢查出來,“你們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顧宜寧只好把所有事都串聯(lián)在一起說給她們聽。 “原來如此?!?/br> 遠處,陸旌從暗色中走來,他身側(cè)便是陸將軍。 兩人在桌前落座,陸將軍穩(wěn)重威儀,臉上那道傷痕還未痊愈,再加上空蕩蕩的左袖,看起來有些兇,他看陸夫人的眼神倒是格外溫柔。 由于剛從地宮被解救出來,對外事一無所知,家事也只知寥寥幾件,他掃了眼桌前的人,看向陸卓,“卓兒尚未娶妻?” 陸卓嗆了口水,模糊地搪塞了兩句。 他心神不寧地想起霍蓁蓁的臉,剛要再次開口。 卻聽父親又溫和地問:“你們可有孩子了?名字叫什么?” 他問的是陸旌和顧宜寧。 這兩個問題,直接使氛圍僵下來。陸夫人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便乖乖閉上嘴,不說話了。 陸旌斟酌了下,面色如常地答,“孩子……還未出世?!?/br> 此話一落,滿桌的人都有些怔住。 顧宜寧還沒來得及有反應,陸老夫人便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指了指陸旌,“你這話……這話是真的?” 陸旌頷首。 宜寧不能生養(yǎng),旌兒卻說他的孩子尚未出世,除夕之夜,將這話說出口,這不是明晃晃地宣告外面有人了么! 陸老夫人一顆心冰涼至極,身子直往下墜,喃喃自語,“造孽,造孽啊……” “母親,祖母……” 陸老夫人暈倒,一眾人圍了上去,將她扶回房間。 顧宜寧坐在原位上,悵然地望著這一幕。 陸老夫人的話,別人可能聽不懂,她卻懂。 她坐在那里,手腳冰涼,怎么也不敢相信陸旌會背叛她。 可陸老夫人都已經(jīng)氣成那樣了,陸旌至此沒辯解一句,讓她如何不相信。 陸旌命人去請大夫,轉(zhuǎn)過身來,看到眉眼間全是失落的小姑娘,心狠狠一顫。 懷了他的孩子,竟失魂落魄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