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他克制著情緒,生硬道:“吃完飯后,我?guī)慊厝バ菹?。?/br> 顧宜寧放下手中筷子,強忍著淚水一聲不吭地往回走。 陸旌冷著臉跟上去,生怕她摔倒,一只手虛虛地護著,“發(fā)什么脾氣?” “我現(xiàn)在連脾氣也發(fā)不得了?”她停下腳步,惱道:“你把我娶回家,就是這么一心一意待我的?” 男人唇角緊繃,沒再說話。 顧宜寧似乎更氣了,一路回到裕霄居,著手收拾衣物,還沒裝兩件,覺得氣不過,不能就這么灰頭土臉地回相府。 而后吩咐春桃?guī)退怼?/br> 自己便不顧男人的臉色,傳周寒和吳川進來,“你們兩個,把陸旌近來的行程都寫到紙上,中間用屏風隔開,不準交頭接耳。” 兩人看著王妃怒氣沖沖的模樣,一臉懵。 但見殿下默許,便照吩咐去做。 此時春桃已將行禮打包好,顧宜寧渾身無力,將包袱抱在懷里,蜷縮在軟墊上,小小的一團,怎么看都有些無助。 陸旌握住她的手,才覺涼意瘆人,手指還在輕輕顫著,他心弦都緊在一起,“去傳周大夫?!?/br> 顧宜寧費力地把手抽出來,“別碰我?!?/br> 周大夫匆忙趕來,拿出錦帕,請她把手腕露出來。 顧宜寧不愿讓人知道自己無法生育,但身子實在難受,她覺得呼吸不過來。 陸旌抱住她,輕輕哄著,半是強硬地將衣袖掀開。 周大夫緊鎖著的眉緩緩舒展開來,“王妃這是動了胎氣,需心情保持暢快才是,老夫這就開道藥方,喝兩貼湯藥便可?!?/br> 顧宜寧一怔,“你說什么?” “王妃動了胎氣……” 陸旌生怕她又動氣,把人抱在懷里安撫,“你若想回相府,我跟著過去陪你,好不好?” 顧宜寧把手慢慢置于腹部,不可置信地問:“我……懷孕了?” “嗯?!?/br> “你又騙我,我身子不好,根本無法生育?!?/br> 陸旌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知曉的,低聲道:“身子不好可以調理?!?/br> 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太多,顧宜寧沒辦法立刻接受,“為何不早告訴我?” “初期脈象不穩(wěn),有些大夫識不出來,這兩天才確定下來的。” 在山莊泡的藥浴只是調理的第二期,三期尚未開始。 陸旌沒想著現(xiàn)在要孩子,打算調理好后問問她的意見再做決定,懷孕純屬意料之外,當時老嬤嬤把心中猜想說出來時,他便日夜兼顧地趕回了京城。 為了不讓她起疑,只能在夜間命暗醫(yī)閣的人過來。 先前還期盼著這一天,可當這天真正到來時,并沒有想象中的驚喜,看到她貓一樣趴在自己懷中有氣無力的樣子,突然后悔做的那些努力。 顧宜寧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神,同陸旌一樣,無驚無喜,只是覺得本該如此。 房內沉默著,外面有人來報,老夫人已經蘇醒,請殿下過去一趟。 陸旌把顧宜寧抱到床上,“我去去就回?!?/br> “嗯?!?/br> 剛一進門,他便感受到了家中前所未有的嚴肅氛圍。 椅子上的人個個面色不虞地看著他,問一些雜七雜八的問題。 陸旌平靜地聽著,大致明白了小姑娘為何突然發(fā)脾氣。 不止她,全家人都這么覺得。 他淡聲解釋兩句,根本沒人信。 于是除夕夜未眠,攝政王府燈火通明,一連幾名大夫都號出了喜脈后,老夫人才徹底相信,跟變臉一樣,露出了笑意。 她笑瞇瞇地拉著陸旌的手,“旌兒,是我們錯怪你了,看我,這一暈直接把全家人都帶跑偏了。” - 新帝登基,除了碧霄宮和京城北部有打斗的痕跡外,其他地方基本沒鬧出什么大亂子。 因陸將軍被困在東宮數(shù)年,百姓聽說后都頗為震撼。 那可是忠良之家,竟然被這么對待,怕是會寒了眾人的心。 晉明灝順利登位,該論功行賞。 這些天陸旌推了所有的政務,寸步不離地守著顧宜寧。 承接著他目光的顧宜寧壓力很大,便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動作。 期間,陸卓時不時會前來裕霄居轉一圈。 顧宜寧笑盈盈地看著他,輕道:“這些天小皇帝賞了不少人,長陽郡主救你一命,也算有功?!?/br> 他似是不經意間地問:“她要了什么賞?” “用你的命,保她父親一命,把軍權上交,從此定居京城,任朝廷監(jiān)管?!?/br> 陸卓嗯了聲,“還有呢?” 顧宜寧:“還……要了百兩黃金?!?/br> 陸卓不說話,仿佛在等著她繼續(xù)說。 “其他的沒有了,就這些?!?/br> 他心中堵了口悶氣,自嘲道:“我的命只值百兩黃金?!?/br> 顧宜寧笑道:“不然呢,還要你以身相許么?” 陸卓沉默以對。 顧宜寧突然覺得霍蓁蓁其實也很是清醒,救陸卓,同樣能換回平西王一命。 倘若真求小皇帝賜婚,就晉明灝那好熱鬧的性子,肯定答應。 嫁進陸家固然不會受到輕怠,但或許是在陸卓那里受了傷,又或許覺得陸卓不喜歡她,與其糾纏不如放手,拿著黃金去過簡簡單單的日子。 幾日之后,陸卓前來告別,又背著他那把硬刀,說京中日子無聊,想再去江湖再闖一遭。 陸夫人抹著眼淚道:“怎么又要走?” 老夫人倒是很開明,“孩子還年輕,去吧去吧,到時候給我?guī)Щ貍€孫媳婦?!?/br> 陸卓笑笑,說好。 - 冬去春來,院中的梨花似雪一般被風吹落,置身其中,恍若步入仙境。 淡淡花香襲來,顧宜寧悠閑地數(shù)著梨花瓣。 想起第一次見到陸旌,也是在春天,梨花開地正盛的時候。 那時她總聽說陸旌的大名。 什么百步穿楊,什么一目十行,是京城中頂頂優(yōu)越的少年郎,惹得姑娘家芳心一片錯亂。 她對此不屑一顧。 常年受顧漢平的熏陶,大概知道皇帝對陸旌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 顧漢平與人探討究竟派多少人去刺殺陸旌,在何處布下陷阱時,顧宜寧在一旁睡得酣酣甜甜,實則將那些話全聽進了耳里。 父親又要干壞事了。 她須得從中搗亂才是,這是她和顧漢平之間獨有的默契。 顧宜寧找到梨園后,漫無目的地尋著陸旌的身影。 折了幾枝梨花,放在手中把玩,輕輕巧巧地踏進面前的破廟中。 原本想碰個運氣,進去后不由得呼吸一滯。 少年坐在佛像前的石臺上,手臂上的傷口突兀地流著血,目光空洞,渾身散發(fā)著疏冷,有著不屬于那個年紀的漠然,卻也遮掩了身后神明的大半光芒。 直到顧宜寧手中持著花枝貿然闖進來,才令他沉郁的視線內多了抹顏色。 顧宜寧是個見色起意的,第一次看到傳言中的陸旌,立刻被他清俊的一張臉吸引。 她走上前,想捏捏少年光潔的臉。 然而個子太矮,連石臺都爬不上去,只好作罷,轉而扯了扯他的衣擺,仰著頭道:“你下來,下來當我的上門女婿,我讓你坐進我的馬車?!?/br> 其實計劃中并沒有上門女婿這句話。 她是看少年長得好看,沒忍住便說了這樣輕薄人家的話。 想來也辱了對方的自尊心,顧宜寧決定對他負責。 沒想到陸旌冷冷地看著她,不耐煩地把自己的衣擺從她手中扯開。 顧宜寧暗罵了句不識好人心,喋喋不休地勸他上馬車,說著說著,就提到了相府。 她突然捂住嘴,臉不紅心不跳地解釋,“我跟顧漢平沒有關系,你千萬別誤會?!?/br> 陸旌開始時就認出她是顧漢平格外嬌慣的女兒,見過幾次,許是她干過的荒唐事太多,印象深刻,看一眼就忘不了,聽她提到相府并不意外,反應很淡。 只覺這是個挺笨的小花瓶。 外面是層層圍剿他的刺客,這破廟不能多待,他縱身躍下石臺,沒走兩步便被人抱住了大腿。 顧宜寧死死扒拉著他,“不準走?!?/br> 陸旌低頭,輕輕動一下就能把人踢開,看著她吃力的模樣,止住了念頭。 小姑娘得了空,便朝門外喊,“來人啊,剛才有人親我,你們快把他抓到馬車上。” 外面匆匆跑來幾人,恭敬道:“五小姐,發(fā)生了何事?” 顧宜寧站起身來,指了指陸旌,“把姑爺給本小姐帶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