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神情尷尬，本欲發(fā)作，又不愿在蔡琰面前丟了體面。

    蔡琰也沒料到這個情況，進退兩難。她想了想，也拜謝道：“謝皇后賜rou。妾剛剛脫困，不宜進食太多葷腥，恐不能受，請告退?！?/br>
    伏壽心情不好，訕訕地擺了擺手，示意蔡琰自便。

    蔡琰離席，來到一旁的小帳里，卻沒看到唐姬。出來一看，見遠處塬邊有一個人影，像是唐姬，便走了過去，借著月光仔細一看，果然是她。

    “夫人？”

    唐姬轉(zhuǎn)身，見是蔡琰，便招了招手，示意蔡琰走近。

    蔡琰走了過去，欠身施禮?！罢埛蛉怂∽?，妾并非……”

    唐姬無聲地笑笑，挽著蔡琰的手，輕輕撫了撫?！盁o妨，我出身寒微，又有閹豎之名，豈能和世代高門的瑯琊伏氏相提并論。且身在其位，有些事不得不然，她也是習慣成自然，無心之失。我不怪她?！?/br>
    蔡琰打量了唐姬一眼，沉吟片刻，轉(zhuǎn)頭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中軍大帳。“其實皇后所言，也有幾分道理。夫人有丈夫氣，若不是女子，此刻也是可以坐在天子面前，與諸將一起慶功的。”

    唐姬詫異地看著蔡琰?！澳愣悸犝f了些什么？”

    “也沒什么，妾只是聽侍郎楊修說，夫人以大局為重，氣度甚大，就連陛下也是感激的?！?/br>
    唐姬笑了一聲：“這楊侍郎……”她說了一半，又閉上了嘴巴，看向遠處的大營，嘴角挑起一絲溫馨的淺笑?！安谭蛉?，聽說你想去楊家借住？”

    “舉目無親，眼下也只有楊家能有我容身之地?！辈嚏嘈Φ溃骸跋雀肝羧赵c太尉為同僚，在東觀修史，相交甚契。我蔡氏與袁氏也是姻親之家，想來袁夫人也能看在舊日情份上庇護一二。”

    “令尊與袁氏親近，我也略有耳聞。不過此時此刻，我卻不建議你去楊家借住?！?/br>
    “為何？”

    “我若記得不錯，令尊仿佛只有你一個女兒，并無其他子嗣?！?/br>
    “誠如夫人所言。”蔡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酸楚。

    父親蔡邕雖以她為傲，她畢竟是個女子，蔡邕一直想生個兒子，繼承家業(yè)。如今人都死了，自然也就談不上了。

    這一脈，便算是絕了。

    “令尊因一時失言，為王司徒所殺，未竟之事業(yè)，除了夫人，還有誰能繼承？”

    蔡琰眉心微蹙，不明白唐姬想說什么。

    “陛下有志于中興，接下來這十余年，必是風云激蕩，英雄輩出，不亞于高祖開國、光武中興之時。陛下一言一行，皆當載于青史，傳于后世。夫人若能留在陛下身邊，做一女官如班昭，記錄陛下言行，功績豈在令尊之下？”

    蔡琰一時心動，不期然地想起了天子溫暖的眼神。

    但她隨即又自慚形穢。

    自己身陷賊營數(shù)年，名節(jié)盡失，如何堪作天子身邊的女官。

    至于說班昭，更不是她敢奢望的。

    但唐姬所說也極有吸引力，不由得她不向往。

    于她個人而言，這是繼承先父蔡邕遺志的好機會。

    于史家而言，這很可能是一段極其精彩的歷史，如能親身經(jīng)歷，一一記錄，將是何等有幸？

    就算是班昭也沒這樣的機會。

    “夫人所言甚是，只是我……”蔡琰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她聽楊修說過，唐姬對天子的影響比皇后伏壽還要大，如果唐姬提議，天子有很大可能答應。

    可是那樣一來，她就不得不置身于唐姬與皇后的紛爭之中了。

    “你不必急著答應我，可以慢慢考慮?！碧萍π?。“反正這場大戰(zhàn)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結束的，李傕，可不是李式，沒那么好應付?！?/br>
    想起李傕、李式父子，蔡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zhàn)，裹緊了衣服。

    ——

    “你還有臉回來？”李傕冷笑著，將手中的金杯捏扁。

    李式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這是做甚？”胡氏怒目而視?！鞍⑹诫m然不勝，卻也盡力了。都是那些天殺的蠻夷不聽將令，見死不救，這才導致阿式后力不繼。你不去處罰他們，卻來為難兒子？”

    李傕氣不打一處來?！氨M力了？他的力氣用在哪兒了，你心里還沒數(shù)？”他站了起來，走到李式身后，一腳踢在李式的腰上?！澳憧此@腰，軟得像湯餅似的，還坐得穩(wěn)馬背嗎？”

    李式痛得“嗷”的一嗓子叫了起來，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胡氏大急，張開雙臂，趴在李式身上，怒喝道：“你要殺，便將我母子一并殺了吧。年輕人，有幾個不好色？你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當初看上了弘農(nóng)王夫人，不也是像是發(fā)情的狗似的……”

    第九十二章 再給你一個機會

    “我……”李傕惱羞成怒，氣得伸手就要拔刀。

    唐姬的事，是他心里永遠的痛。

    他沒想到自己低聲下氣，竟換不來唐姬看他一眼。

    更讓他生氣的事，賈詡明明知道那是弘農(nóng)王夫人，卻不告訴他，反而偷偷告訴了天子，請?zhí)熳酉略t，將唐姬討走了。

    都在欺騙我，都在鄙視我。

    都該殺！

    胡封一見，連忙上前抱住，苦苦哀求。

    李傕雖然生氣，真想砍人，但他畢竟不如胡封年輕力壯，糾纏了好一會，也沒能掙脫胡封，反將自己累得氣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