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裴茂默然。 其實他知道解決辦法,但他都說不出口。 得知天子派裴潛協(xié)助楊奉去控制鹽池、鐵官,他就意識到天子想干什么,但他卻無法阻止。 這是天子對他們父子的一個考驗。 楊奉是黃巾舊部出身,他現(xiàn)在只忠于天子,對河東大族沒什么好感。天子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別說控制鹽池、鐵官,逼得急了,他甚至可能劫掠河東。 這種事又不是沒干過,只不過那時候的白波軍攻堅能力太弱,無法打破大族的塢堡而已。 如今的楊奉經(jīng)過天子調(diào)教,戰(zhàn)力飚升,那些塢堡未必還能擋得住他。 在天子和河東大族之間,他只能選天子。 可是讓他建議士孫瑞也對河東大族下手,他也做不到,只能裝聾作啞。 他相信,士孫瑞和他一樣,不是想不到,而是做不出,至少無法說得理直氣壯。 兩人默契的顧左右而言他,心情都有些沉重。 過了好久,裴茂一聲長嘆?!肮鶊D害人不淺。” 士孫瑞冷笑一聲:“若衛(wèi)氏如巨光一樣忠于朝廷,縱有十個郭圖,又能奈何?巨光此言,殊為不當,當深自反省?!?/br> 說完,他站了起來,甩甩袖子,揚長而去。 裴茂面紅耳赤,喏喏無言,心中一陣陣的不安。 他看得出,士孫瑞已經(jīng)有了決斷,有人要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代價了。 很快,士孫瑞就以假太尉的身份,召集司徒趙溫、司空張喜商議河東事宜。在會上,他開門見山的提出兩條意見: 一是郭圖身為袁紹使者,對天子不敬,又煽動河東人叛亂。這是他個人的選擇,還是袁紹的指使,司徒府當以公文詢問,命袁紹上表請罪,說明情況。 縱使這是郭圖的個人決定,袁紹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何況袁紹本人的屁股也不干凈。 二是以安邑衛(wèi)氏為首的河東人藐視朝廷律法,拘禁三公,形同謀逆。太尉府當率兵平叛,對首惡嚴懲不怠,相關(guān)人員酌情處置。 面對態(tài)度強硬的士孫瑞,趙溫等人面面相覷,卻無言以對,只得表示同意,共同上書請詔。 第一百七十七章 勿謂言之不預 得到趙溫、張喜的支持,士孫瑞就匆匆告辭。 他要指揮大軍渡河,沒時間閑扯,討論那些細節(jié)。 趙溫接著主持會議,卻撫著胡須半天沒說話。一不小心,胡須捻斷了好幾根,心疼得他直哆嗦。 “子柔,別猶豫啦,趕緊拿個章程吧?!睆埾泊叽俚?。 “怎么拿章程?”趙溫反問道:“給袁紹的詔書如何抬頭,是渤海太守,還是冀州牧?” 張喜頓時僵住,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這是一個大麻煩,也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 若以朝廷詔書論——不管這個詔書是不是天子本意——袁紹的官職只有渤海太守是合法的。 車騎將軍是自號,冀州牧則是從韓馥手中奪來的。 如果給袁紹的詔書中承認現(xiàn)實,等于允許了這一類行為,朝廷將如周天子承認三家分晉一般,重振朝廷尊嚴也就無從談起,不會有人再把朝廷的詔書當回事。 如果不承認現(xiàn)實,那就等于和袁紹撕破臉,再無緩和的可能。 讓袁紹接受現(xiàn)實,自去冀州牧,等待朝廷的封拜,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趙溫連聲嘆息,恨不得將士孫瑞拉過來罵一頓。 不過他也清楚,士孫瑞的壓力比他還要大。 天子讓他代行太尉,既是兌現(xiàn)之前的承諾,也是對他的考驗。 如果士孫瑞不能完成平定衛(wèi)氏叛亂的任務,假太尉就無法為真,重掌兵權(quán)的事也就無從談起。 所以士孫瑞不能退,他也不能退,只能硬著頭皮上。 左思右想后,趙溫執(zhí)筆上書,請?zhí)熳酉略t,斥責袁紹以郭圖事。 他心存僥幸,以行車騎將軍,領(lǐng)冀州牧稱呼袁紹,試探天子之意。 —— 劉協(xié)看完趙溫的上書,輕輕放在案上,眼皮輕抬。 “司徒,袁紹心中還有朝廷嗎?” 趙溫汗如雨下?!氨菹隆纬龃搜??” 劉協(xié)不理他,接著又問了一句?!斑@些年,朝廷艱苦求生,可曾得袁紹一絲助力?” 趙溫不敢再說話了,只是連連叩頭。 天子的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很重,沒有一點和袁紹講和的意思。 “司徒,袁紹聽從太仆和解,并非心有朝廷。他想做的可不是齊桓公?!眲f(xié)將趙溫的上書輕輕推了回去?!半迍袼就侥鎯e幸,與虎謀皮不成,反為虎傷。朝廷僅剩一點顏面,不可輕易與人。朕與諸君辛苦堅持,可不是為了給他袁紹做嫁衣?!?/br> 趙溫再拜?!俺蓟你?,請陛下降罪?!?/br>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劉協(xié)淡淡地說道:“以后謹慎些就是了。” 說著,劉協(xié)又轉(zhuǎn)頭對一旁的蔡琰說道:“今日事,暫且不記入起居注。” 蔡琰應了一聲。 “謝陛下?!壁w溫如逢大赦,連忙接過案上的上書,塞進袖子里,再拜,退出。 出了帳,一陣風吹來,趙溫遍體生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zhàn)。 帳內(nèi),蔡琰寫完最后一個字,收起木簡。 “陛下,當真要與袁紹決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