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遠處的山。”

    辛毗轉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笑道：“你也在考慮天子的那個問題？”

    荀攸笑笑?！昂沃故俏?，但凡用心的人都會考慮吧。你難道沒想過？”

    辛毗收回目光?！跋脒^，但沒太放在心上。這個問題雖然有趣，卻不新鮮，和《列子》中的‘兩小兒辯日’有何區(qū)別？”

    “那兩小兒辯日的答案，你知道嗎？”

    “不知道，也沒時間研究?！毙僚卣f道：“我現在只想建功立業(yè)，光大門楣。等將來功成名就，再坐而論道不遲?！?/br>
    荀攸笑了。“你說得也有道理，去忙吧。注意一點，別讓將士們亂來。我們來此，不僅僅是為了破高句麗，殺其王，而是要將這片土地納入大漢的疆域。殺戮太重，將來教化起來難度太大?！?/br>
    辛毗皺了皺眉?！斑@窮鄉(xiāng)僻壤的，誰愿意來？”

    荀攸轉頭，打量著辛毗，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澳阋敫忝靼走@個意思，就要站在更高一點才行。如同趙毋恤，不站在常山之上，你是看不到中山國的?！?/br>
    辛毗沉吟片刻，哂然一笑，揚揚手，轉身去了。

    大破高句麗王城，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沒時間考慮這些虛無縹緲的事。

    辛毗剛走，荀衍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辛毗離開的方向，伏在城墻上，看著遠處的山頭。

    “公達，你相信天子能夠西征羅馬？”

    荀攸站直了身體，神情肅穆。“我確信。”

    “想分一杯羹？”荀衍轉頭看著荀攸，眼中帶笑。

    荀攸微微頜首?！叭绱舜髽I(yè)，我汝潁人豈能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萬里征伐，可不是易事?！避餮苁栈啬抗猓挠恼f道：“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更何況羅馬雄據西域數百年，可不是高句麗這樣的蠻夷?！?/br>
    荀攸淡淡地說道：“那就打造射得更遠，殺傷力更強的弩?？v使萬里之外，也能摧鋒折銳，一擊必殺?！?/br>
    荀衍愣了一下?！笆郎蠒羞@樣的弩嗎？”

    “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避髫鼰o聲地笑了起來?！笆甯覆坏酱说?，焉知盛夏竟能如此涼爽，又焉知山頂比山下更冷，竟然有雪？”

    荀衍想了想?！暗拇_如此。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身為士人，不能滿足于圣人傳下來的經典，更應該以身踐行?！?/br>
    他站起身，拍拍荀攸的肩膀?！败魇嫌心悖磥砜善?。文若雖有王佐之才，眼界終究不如你開闊，這一步步的走得太辛苦。”

    荀攸正欲說話，城下有人大聲說笑，其中仿佛有麹義的聲音。

    荀攸立刻閉上了嘴，荀衍也收回了手，兩人拱手而立。

    一會兒功夫，麹義大步流星的走了上來，還沒說話，先拍了拍手。

    “真是晦氣，又慢了一步，竟被張郃搶了先。”

    “怎么了？”

    “唉，公孫度的女兒被張郃俘虜了。那婆娘不愧是公孫度的種，竟是破口大罵不絕，還說公孫度曾是冀州刺史，冀州人都是他的故吏，張郃這么做是忘恩負義云云?！?/br>
    麹義搖著頭?！半m然可笑，這份膽氣卻也難得。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只怕已經癱在地上了，哪敢這么囂張。”

    荀攸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都護，高句麗已經來了，接下來去哪兒？扶余？”

    “不急，先休整一段時間，看看扶余人有什么反應。若能知時務，主動投降，也就毋須大動干戈了?！?/br>
    “那豈不是便宜了劉備？”麹義搓著手?！岸甲o在遼東度田，辛苦了一年，收成都給了他，豈不可惜？”

    “劉備不占領三韓，天子的水師如何能北上，進入漠北？”

    麹義愣了一下?！疤熳舆€真要用水師，從漠北進軍？”

    荀攸點點頭?！爸荑ひ呀浽谀闭业搅怂罚运畮熯\兵自然是最省力的辦法，沒道理棄而不用?！?/br>
    他想了想，又道：“聽說周瑜不僅找到了水路，還找到了一些商朝遺民?？兹诩磳⒈鄙希c那些商朝遺民接觸。若是運氣好，有可能找回連山、歸藏?！?/br>
    “當真？”荀衍興致大增。

    荀氏也有家傳的易學，對連山、歸藏的興趣自然比一旁人濃厚一些。

    “聽說如此，是真是假，最后還要看孔融此行的結果?！?/br>
    “這么說，連我都想走一趟了。”荀衍看向遠方，眼中露出一絲向往?！岸Y失求諸野，若真能找到連山、歸藏，儒門必然大興?！?/br>
    麹義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打斷了荀衍，追問道：“都護，若是以水師取漠北，我們怎么辦？難道又旁觀？”

    荀攸打量了麹義一眼，笑了起來。

    “云天，這次征討高句麗，你雖然出戰(zhàn)不多，但山地戰(zhàn)的戰(zhàn)法，以你與高子平表現最佳。有沒有興趣再戰(zhàn)數合？”

    “當然有，我還沒打痛快呢。”麹義頓時來了精神，胸脯拍得咚咚響。

    這次征討高句麗，他和高順以步卒迎敵的機會最多。高順的陷陣營表現最為亮眼，他的部曲雖然也打得漂亮，但兵力不如高順，稍遜一籌，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現在荀攸給他更多的機會，他當然不肯放過。

    “那你就去準備一下，帶著部下，沿江東進，一直到海?！?/br>
    “到海？”

    “沒錯。水師要北上，中途必然要停靠。你去海邊找一找，看看有沒有適合水師停靠的港口，然后在那里建城。將來水師由此經過，你的機會不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