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2章
最讓他不能接受的一點是對經(jīng)學進行壓制,將更多的資源轉向實學。 最直接的一點就是在中下層官吏的考核中幾乎沒有經(jīng)學的要求,內(nèi)容僅限于《論語》《孝經(jīng)》《孟子》《荀子》等幾部啟蒙書,而且集中在部分篇章。儒家最為看重的五經(jīng)根本沒有涉及。 袁徽對此憂心忡忡。 四月初,他趕到洛陽,第一時間求見荀彧。 接待他的是陳群。 荀彧還在縣里視察春耕的情況,暫時不在洛陽。 袁徽倒也不介意,他與陳群更熟,也知道陳荀兩家的關系。陳群既然在荀彧府中做事,與荀彧交流起來更方便。 他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最后問陳群?!叭羰翘鸸龅竭@種情況,該如何處置?” 他雖然不是汝潁人,卻對陳群的祖父陳寔并不陌生,知道陳寔不僅是名滿天下,更是一個很務實的的人。 當初大宦官張讓的父親去世,士林厭惡張讓的名聲,沒人愿意去吊唁,只有陳寔去了。張讓因此感激陳寔,后來看在陳寔的面子上,幫了不少忙。 聽袁徽提到祖父,陳群心中不快。 “以我的愚鈍,無法揣摩先人的心思,恐怕很難讓你滿意?!?/br> 袁徽碰了個軟釘子,自知失禮,訕訕而笑。 陳群想了想,又道:“你之前來到洛陽嗎?” “來過,記憶猶新?!?/br> “再去看看吧?!标惾赫f道:“看完現(xiàn)在的洛陽城,你或許會有感悟。” 袁徽將信將疑,但他還是聽了陳群的勸,決定在洛陽城里轉轉。 三天后,他收到了陳群的通知,荀彧回來了。 —— 荀彧在幾個縣跑了一圈,剛回到洛陽。人又黑又瘦,但精神極好。 一見面,他就很興奮地告訴袁徽,如果風調(diào)雨順,今年他肯定能超額完成任務,讓河南郡的百姓人均收入翻一倍。 袁徽莫名其妙,問荀彧道:“這就是府君如今最關注的事嗎?” 荀彧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拍拍額頭,請袁徽入座。“你為士燮的事而來?” 袁徽點點頭,將自己一路上的煎熬說了一遍,然后請荀彧出面,請?zhí)熳由饷馐扣?,至少是從輕處罰,不能族誅。 “誰說要族誅的?” 袁徽愣住了?!半y道……” 荀彧笑了?!拔覂商烨笆盏界婔淼臅?,提到關于士燮的事。先告訴你結果,免得你擔心。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士燮應該不會被族誅,最重的懲處要么是流海外,要么是禁錮。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選擇前者,畢竟交州也離海外不遠了?!?/br> 袁徽長出一口氣,沉重了很多天的心情終于輕松了一些。 “是哪位賢者進言,說動了天子?” 荀彧咧嘴一笑?!澳恪!?/br> “我?”袁徽又驚又喜。 “是的,你那篇文章發(fā)表后,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沒有一人響應?!?/br> 袁徽頓時語塞,尷尬到無地自容。 “夏卿,處士議政,左右公卿的時代過去了,也不應該再來?!避鲝Z重心長的說道:“聽長文說,你這兩天一直在洛陽城里,想必有所感悟。洛陽毀于誰之手?董卓肯定難辭其咎,但袁氏兄弟呢?他們就沒有責任嗎?真要論起來,他們的責任或許比董卓更重?!?/br> 袁徽一聲長嘆,默默地點了點頭。 “四世三公的袁氏,最后卻成為險些傾覆的罪魁禍首,這值得所有人反思,尤其是我們這些以道義自居的山東士大夫。只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治理天下更需要踏踏實實的做事。都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很多人連修身齊家都做不到,卻天天想著治國平天下,豈不可笑?更可笑的是,這樣的人還成了天下士人的領袖?!?/br> 袁徽眉頭微皺。“你說的是袁紹?” “包括士燮,當然也包括你我。”荀彧嚴肅地說道:“你之所以為士燮奔走,不就是因為在你流落交州,不能自給的時候,士燮供你衣食?你真要有謀生的能力,何至于仰人鼻息,做人門客,如今欠著人情,不得不還?” 袁徽臊得滿臉通紅?!霸瓉碓诟壑?,我就是這樣的人?” 荀彧不急不躁?!澳悄阏f,你是怎樣的人?天下儒者那么多,比士燮學問好的人不可勝數(shù),因為州郡而被天子懲處的也不少,你又為誰鳴過不平?” 袁徽啞口無言。 他覺得荀彧的話就像一把刀,割開了他的偽裝,讓他赤身露體地站在世人面前。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當者辟易 陳群坐在一旁,也有些驚訝。 他是第一次看到溫潤如玉的荀彧如此不留情面地對待一個后生。 袁徽僵立了半晌,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嘴唇咬出了血。 荀彧也不著急,自顧自地喝著水,直到袁徽的臉色恢復平靜。 袁徽一聲長嘆?!案赞o如鋒,當者辟易?!?/br> “看來你沒見過天子?!避鲝α?。“夏卿,你來得太晚了。天子身邊人才濟濟,想與他見面可沒那么容易。與天子論道,你才知道什么叫當者辟易?!?/br> 袁徽神情沮喪?!拔译m未曾見過天子,卻聽過不少傳聞,知道他辯才極佳?!?/br> “不是辯才佳,而是見識高?!避鲝m正道:“天子不好辯,你不要將他當作辯士看待,否則只會越錯越多?!彼D了頓,又道:“夏卿,我說你來遲了,還有一個原因。如今選用官吏,幾乎都要經(jīng)過考試,就算是三公也不會輕易辟除了。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