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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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被留在了原地,則則和華容是誰他完全沒有概念。 華容的臉上被著火的木板燙著了,有一枚銅錢般大小的傷口,沾了海水痛得驚人,此刻已經(jīng)被水泡出了白邊,她渾身guntang,口中有囈語,卻是神智完全不清。 “華容,華容,昭儀呢?則則在哪里?”沈沉急急地喊了好半晌,但華容都沒有反應(yīng)。 “皇上,奴才已經(jīng)讓侍衛(wèi)加緊搜尋救起華容的那一片海域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王菩保在一旁道。 沈沉緩緩地坐直身子,神情看著有些木訥,好似魂不附體一般。 華容都被救了其他,她的身周卻沒有敬則則,那說明什么?能救起來的人此刻都已經(jīng)得救了,找不到的人…… 沈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自己的艙房的,只知道再回神時,是郭瀟來請示是否要開始啟程,全速往梧州航行。 好半晌,沈沉才真正的清醒過來,“命令船只全速行進(jìn),趕往梧州。令趕來的曉辰號留在這里繼續(xù)搜救,王菩保你待會兒上曉辰號,有任何消息,發(fā)煙火給朕示意?!彼穆曇舨豢蔀椴焕潇o。 王菩保聞言松了口氣,看皇帝還能如此冷靜行事,他就放心了。如今千頭萬緒都需要皇帝做主,一旦上了岸事兒只會更多不會更少,那樣即便是找不到敬昭儀,皇帝也無暇顧及,過上個一、兩月許多事情也就淡了,那時候即便要處置人,也就處置得不厲害了。 只要皇帝眼下不發(fā)瘋,王菩保就不那么害怕。 沈沉當(dāng)然不能發(fā)瘋,此刻也沒資格發(fā)瘋。于敬則則,于他都是不利的。眼看江山飄搖,有亂臣賊子謀逆作亂,這絕非為紅顏怒發(fā)沖冠的時候。多少情緒都只能掩藏在冷靜之下。 船繼續(xù)航行了幾日,沈沉每日早、中、晚都會去太后房中問安,甚至?xí)矒嵋幌伦P禄荩€有其他惶恐不安的嬪妃,也包括傅青素。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景和帝甚至比平常都還更耐心一些,伺候的宮人哪怕做錯了點兒什么,他也只是多看一眼,并不怎么處置人。 “皇上,明兒一早就到梧州城了,你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合過眼了,要不要歇息一下?接下來還要接見梧州的官吏和百姓?!崩钜簧降馈M跗斜A粼诹藭猿教柹?,如今皇帝身邊伺候的人就換成了他。 站在窗前的沈沉緩緩地轉(zhuǎn)過身,看了一眼李一山,似乎有些不情愿地點了點頭,“備水吧?!?/br> 大約是疲憊到了極致,沈沉躺在床上沒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耳邊又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聽聲音是王菩保的,沈沉猛地就坐了起來,果不其然是王菩保,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沈沉就看到了從他身后閃出來的巧笑倩兮的敬則則。 胸口的一塊巨石被挪了開去,沈沉長長地舒舒服服地出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鞋都沒穿便下了床,大步地跑了起來。 艙房狹小,哪怕是皇帝的屋子,也完全用不著跑起來??稍谶@一瞬間,那屋子不知怎么,卻被無限拉長了一般,好在穿著冰藍(lán)色裙的敬則則也朝他跑了過來,像一只浪花里的銀藍(lán)魚,沈沉笑著一把抱住了她,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你怎么這么淘氣?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他們怎么到處都找不到你?”沈沉急急地問,又急急地低頭去追逐他思之欲狂的粉唇。 敬則則往旁邊躲了躲,狡黠地笑著道:“皇上問這么多,我先回答哪一個???” 她額頭上的海藍(lán)寶晶瑩璀璨,卻不如她眼里的光良多,懷中的佳人溫潤嬌軟,抱住她整顆心都填滿了,有些問題其實不問也罷。 敬則則在他懷里扭了扭想要掙脫,沈沉忙阻止道:“行了,朕不問了,好容易回來了,朕只想抱著你,行不行?” 敬則則踮起腳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皇上,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br> “什么好消息?”沈沉低頭尋找、摩挲起她的臉頰、耳垂、唇瓣。 “那日我落水之后,以為死定了,沒想到卻被一群蝦兵蟹將救了起來,還非說我是東海龍王的小女兒,到凡塵歷劫,如今劫數(shù)盡了,要歸位龍庭?!本磩t則抱住沈沉的腰,抬頭喜滋滋地道,“皇上今日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呢?!?/br> 沈沉沉下臉道:“則則,不許跟朕開這種玩笑?!彼氖志o了緊,卻恐懼地發(fā)現(xiàn)懷中人漸漸地柔軟了下去,柔軟得成了透明的水,讓他再也抱不住。 水形的敬則則還在微笑,朝他輕輕地?fù)u了搖頭,沈沉便見自己置身在了海濤里,遠(yuǎn)處敬則則燦爛地笑著跟他揮了揮手,踏著浪尖轉(zhuǎn)身而去,不再回頭。 “則則!”沈沉大叫了一聲,揮舞著手從噩夢中驚醒,摸了摸額頭,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 李一山慌不迭地跑進(jìn)來伺候,還摔了一跤。沈沉喝了一大杯茶水,依舊是驚悸未平。他不該睡覺的,他不睡覺,敬則則就不能來入夢,她就不能這樣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他聽說人死后,塵世里若有眷戀之人,便會托夢告別,他堅持了那許久不眠不休,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到梧州的時候,海上風(fēng)和日麗,沈沉站在船頭,唇角掛著一絲淺笑,平靜地看著碼頭上前來迎駕的文武百官。 不知道皇帝曾在海上遇險的人,只覺得帝王真的是龍章鳳姿,風(fēng)華軒朗,更是遠(yuǎn)見卓識,有皇帝親自乘船給海運背書,這漕糧海運自然是成了。 而那些知道龍船在海上炸了的人,看著此刻平靜含笑的皇帝,腿就開始顫抖了,他們唯一的僥幸已經(jīng)被打碎。 梧州城此刻的城防并不是由當(dāng)?shù)氐男l(wèi)所兵和捕吏掌管,三天前定西侯拿著皇帝的龍牌接管了整個梧州城,碼頭上和城中三步就是一個由定西侯從北邊兒調(diào)來的衛(wèi)所兵執(zhí)守。 而第一個走上龍船迎接景和帝的也正是定西侯敬云陵。 “臣給皇上請安。”定西侯在景和帝跟前跪下行禮道。 沈沉起身親自將定西侯扶了起來,“賜座?!?/br> 這讓敬云陵有些惶恐,“皇上,不知海上究竟出了什么事。臣接到煙花信號后已經(jīng)接管了梧州城,但沒有皇上明確的旨意,臣不知接下來該做什么?!倍ㄎ骱羁粗实垩鄣诐M布的紅血絲有些擔(dān)憂。難道情況壞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 沈沉遣退了跟前伺候的人,這才看著定西侯道:“在海上所有龍船都被炸毀了,則則落水后失蹤了。” 定西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看到煙花傳信就知道皇帝可能是遇著事兒了,卻沒想到是所有船都被炸毀了。一想到大海茫茫,皇帝居然安然無恙,心下也不得不佩服,到底是有真龍相護(hù)。 至于敬則則失蹤的事情,定西侯雖然也是掛念擔(dān)憂,但眼下最關(guān)切的卻是接下來皇帝要做的事情。他頓時就想到了為何皇帝要讓他調(diào)兵來梧州。 若是此次指揮得當(dāng),進(jìn)爵封公都是有希望的。至于敬則則,定西侯暫時壓下了擔(dān)憂,“那太后娘娘、淑妃她們可安然無恙?”如今景和帝宮中最出名的嬪妃就是這位淑妃了,四皇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兒,她都沒吃掛落,還養(yǎng)了八皇子,宮中也有封后的消息傳出,真真假假的辨不真切,卻都知道,皇帝曾經(jīng)的心上人如今也成了他最寵愛的妃子。 “她們都得救了?!鄙虺恋馈?/br> 這一句話就讓定西侯腦子里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千般念頭。其他人都得救了,偏自己女兒失蹤,實在不能不叫人懷疑。但這種時候?qū)磩t則出手有什么好處?她即不得寵,也沒有兒子,能礙著誰? “定西侯,其他人朕都信不過,唯有你,尋找則則的事情,朕只能全權(quán)交給你了,不管多久,一月、半年、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都要一直找。則則不是短命之相,朕不相信她會這樣就沒了?!鄙虺恋馈?/br> “臣遵旨?!倍ㄎ骱畹溃瑓s是沒想到皇帝給他派的第一個任務(wù)會是這個,“只是皇上,既然賊子敢在海上炸毀龍船,已經(jīng)是魚死網(wǎng)破之心,想來肯定還會有下一步舉動的。” 沈沉點點頭,低聲與定西侯說起了他的布置。 海上遇險的事情,沈沉沒打算隱瞞,在面對百官疑惑的眼神時,甚至還主動公開了這件事。原本擬在江南游幸半月的打算,自然不能再成行,而是很快就要啟程回京。 但這之前,沈沉依然決定在梧州城大宴群臣以及城中鄉(xiāng)紳耆老。越是這等大亂時刻,越是要平心靜氣,穩(wěn)如泰山,才能安定人心。 大約是回到了岸上,祝太后的精神都好了許多,但咳嗽依舊不止,越發(fā)有些厲害了。 見過定西侯之后,沈沉又陸續(xù)接見了許多人,一直忙碌到夜里,晚飯都還沒顧得上吃。 李一山瞅了瞅天色,鼓起勇氣走到皇帝身邊道:“皇上,可要傳晚膳了?” 沈沉抬頭看了看天色,“沒想到竟這么晚了,太后怕是要歇下了,先去太后院子里吧?!?/br> 守門的宮人要通報,被沈沉抬手制止了,“別吵著太后安置?!彼吐曊f了,然后右轉(zhuǎn)沿著游廊往主屋去。 走到為通風(fēng)而半掩的窗邊時,只聽得里頭祝新惠道:“太后娘娘,你瞧著吧這次回宮后,就全都是淑妃的天下了?!弊P禄荽鴻C(jī)會就忍不住說起傅青素,只希望太后能趕緊對淑妃出手,否則…… 祝新惠可真怕這次太后會一病不起。 “怎么了?你又聽見什么閑言碎語了?”祝太后不大有精神地道。 “才不是聽說的呢,而是臣妾親眼看到的?!弊P禄莸溃缓髩旱土松ぷ?,“太后可還記得咱們落水那夜?!?/br> 祝太后抖了抖肩膀,她自然記得。 “那晚皇上把咱們救了起來,不是又劃船往后去救人了么?咱們的船也跟著皇上,我看到皇上親自跳下水去把淑妃救起來的,兩人還……”祝新惠雙手做了個擁抱的動作,似乎把那動作說出來的話有些丟人。 “那是他的妃子,他又會鳧水,下去救人難道說不過去?”祝太后道,“你難道不是皇帝親自救起來的?” “不一樣的,太后娘娘?!弊P禄莸?,“當(dāng)時,我,我還看到了敬昭?!?/br> 原本要邁步進(jìn)去的沈沉,突然就停住了腳步,甚至屏住了呼吸。 祝太后蹙眉道:“你看到敬昭了?”皇帝的嬪妃運氣都還不錯,基本都救上來,唯獨敬昭沒了,海上還留著船在搜救,想來一多半都是為了她。 祝新惠點了點頭,“那時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喚皇上,就讓侍衛(wèi)把燈往那邊照了過去,水里的人就是敬昭。我瞧她在水里掙扎,好似有水鬼拖住她一樣,皇上卻頭也沒回地跳進(jìn)水里救了淑妃,等我再看回去時,敬昭就沒了。” 敬昭就沒了! 沈沉想過很多種情形,最好的,最壞的都想過,卻沒想到會從祝新惠嘴里聽到這樣的話。 鮮紅的血噴在了新糊的紗窗上,沈沉的身子晃了晃,李一山在一旁扶住他,焦急地喊道:“皇上,皇上,快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br> 屋子里的祝太后和祝新惠同時一驚,祝新惠忙地跑出了次間,可才走到隔扇門口,就被大步走進(jìn)來的皇帝,一把掐住了脖子。 “你看到了則則,為什么不告訴朕?為什么不告訴朕??。?!”沈沉將祝新惠推到隔扇上,死死掐著她的脖子,雙眼血紅,手上還有他剛才噴出的血。 祝新惠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使勁兒去掰皇帝的手指,卻被他抵在隔扇上,往上推得雙腳不得不踮了起來,腳尖觸地。 “為什么?為什么?”沈沉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 祝太后被那動靜嚇得掙扎著下了床,大叫著“皇帝,皇帝,你這是做什么呀?”屋子外伺候的宮人都涌了進(jìn)來,見皇帝掐住了祝嬪的脖子,她已經(jīng)翻起了白眼,卻沒人敢上去阻攔,且還都不敢上前,只恨不能裝作什么都沒看到。 祝太后不得不自己趔趄著扶著家具走過去,毫無力道地?fù)u晃著沈沉,“你快放開新惠,她已經(jīng)喘不上氣了。” 祝新惠喘不上氣,沈沉也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祝新惠將他最后的希望和僅存的僥幸全都?xì)缌?,支撐他不倒下的最后一絲力氣自然就消散了。 “皇帝!”祝太后嚇得想上前扶住往后倒的沈沉,奈何她自己也沒什么力氣,還是李一山等人跑得快,在沈沉摔倒在地上之前將他扶住了。 祝新惠惶恐地縮到了一邊不停地咳嗽和掉眼淚。她既怕皇帝有事,又怕他沒事之后起來再想殺她。 或許是身體底子太好,也或者是有其他的力氣重新支撐起了他,沈沉并沒昏迷多久,不過盞茶功夫就醒了過來。 “朕的身體是什么毛病?”沈沉沒有諱疾忌醫(yī),直接問了康守正。 康守正咳嗽了一聲道:“皇上這是積郁成疾,也是積勞成疾,臣懇請皇上愛惜龍體。不過這一口血噴出來反倒是舒張了胸肺,臣開了兩劑理氣補(bǔ)血的藥,皇上春秋鼎盛,將養(yǎng)一段日子就能恢復(fù)了?!?/br> 沈沉冷笑了一聲,“哦,看來朕還能活不少年?!?/br> 康守正聽這話覺得有些怪異,卻也不敢多問。 祝新惠一直守在門外的,見得康守正出來,急急問了皇帝的情形,這才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走了進(jìn)去,在離皇帝一丈遠(yuǎn)的地方跪了下來。 “臣妾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許是溺水之后這些日子擔(dān)驚受怕,祝新惠的臉都瘦了一圈,現(xiàn)如今倒有些楚楚可憐之貌了。 沈沉掃了她一眼,早沒了先才的瘋狂,只淡淡道:“回去好生伺候母后吧,你得感激,是母后救了你一命?!?/br> “是,是,臣妾一定好生伺候太后?!弊P禄菽憫?zhàn)心驚地道。如今她再沒有要在皇帝面前拈酸吃醋,撒嬌耍癡的念頭,甚至連“委屈”都生不出來了。就在剛才,她切切地體會到皇帝當(dāng)時是真的要殺她。若非他暈倒了過去,她這會兒早就是一縷香魂了。 次日,景和帝在梧州大戲園開宴,宴開百桌,不止梧州,就是從附近州府趕來的官員和士紳也都在席間。 李一山和康守正都怕皇帝的身體堅持不住,勸說了兩句,卻被沈沉擺手制止了,“朕又不是豆腐做的,沒那么虛弱。昨日之事一時氣急攻心罷了,過了也就過了?!?/br> 聽他說得如此平靜,兩人還只當(dāng)皇帝真是一時氣急攻心。 大戲圓有個大戲臺,戲臺下埋了九只大水缸,沈沉站在上面說話,中氣宏闊,十丈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諸位已經(jīng)知道朕在海上的座船被炸,卻依然平安到了梧州。這是上蒼在護(hù)佑朕,也是在告訴朕,漕糧海運乃是我朝的中興之大計,我們?nèi)姝h(huán)海,漕糧海運后可以節(jié)省無數(shù)的人力、物力,也讓被漕運壓得喘不氣的江南百姓能松綁松氣。偏有人為了個人家族的區(qū)區(qū)利益就枉顧家國百姓的興榮,更是狼子野心想要置朕于死地,這等事朕不許,天下黎民也不會同意。便是上蒼也是站在朕這一邊的,朕決心已定,將來梧州就是海運道上最重要的碼頭之一,惟愿海運興、梧州興、我華朝大興?!?/br> 眾人齊齊起身,舉杯道:“惟愿海運興、梧州興、我華朝大興?!边@話自然有不贊同的人,但這當(dāng)口就是不想說也得跟著高聲大喊。 沈沉喝了很多酒,每一桌的人都會在儀導(dǎo)官的引導(dǎo)下到皇帝跟前敬酒,沈沉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因為飲酒還泛起了一絲紅色,間或會問上前來祝酒的眾人幾句,或者叮囑幾句。 這對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來說,那是百年都難遇的無上榮光,人人都興奮得面帶紅光,只覺得史上都少有這樣愛民如子的皇帝。 不過皇帝愛民如子,自然也愛惜自己的命,整個靖云臺的人都出動了,只為查一件事,那就是龍船爆炸的事,凡是沾著邊兒的都逃不掉。 王菩保被留在了海上,也沒說什么時候才能回京,高世云也取代他和李一山重新成了乾元殿的總管太監(jiān),領(lǐng)著闔宮宮人跪在太極門前迎接皇帝返京。 諸妃里則是以宋德妃為首接駕。 沈沉在乾元殿坐定后,第一句話問的是,“八皇子養(yǎng)在哪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