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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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云趕緊道:“皇上走后兩日,太后娘娘怕羅才人太過年輕照顧不好八皇子,便將羅才人和八皇子都接到了慈寧宮照看?!?/br> 沈沉垂眸思索了片刻,“慈寧宮近日可有什么異動?” 第128章 隨風(fēng)去 高世云想了想,“別的倒沒什么,只是最近豫郡王妃進宮來去慈寧宮坐過兩次,太后宮中的小太監(jiān)往宮外跑得也比尋常勤快了些許?!?/br> 原本豫郡王是在半圈禁狀態(tài),但后來看他還算乖巧,沈沉就下旨解了禁,讓他可以自己走動,但親王爵還是沒有恢復(fù)的。 沈沉點點頭,低聲吩咐了高世云兩句,更衣略作休息后便起身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中,東太后面色紅潤,絲毫不見皇帝離宮前的病態(tài)。 沈沉笑著走進去道:“太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東太后打量起眼前蘊藉含笑的皇帝,覺得有些陌生。景和帝生得雋秀清俊,面如冠玉,所以尋常并不肯輕易帶笑,會怕沒有威勢,如今踐祚十年而有余,俯瞰天下的氣勢已經(jīng)深入骨髓,倒也再不用刻意板著一張臉,但或許是習(xí)慣了,所以他臉上依舊不怎么帶笑。 而此刻他卻笑得好似云開霧散,春雨潤物一般,越發(fā)顯得軒朗灼然,這種笑容又讓他年輕了好些年似的,令人一見忘俗。女兒家在他的顧盼間只怕都要羞紅了臉。 原本是龍船被炸,怎么落到皇帝身上卻仿佛發(fā)生了什么好事一般,讓他的神情越發(fā)從容溫和?東太后心下有絲驚訝。 “吃了唐玄任的幾服藥,哀家已經(jīng)好多了。”東太后也笑著道。 沈沉笑著搖了搖頭,“可朕看太后卻沒怎么養(yǎng)好,都是這幫子奴才侍候不盡心,才讓太后染疾的。” 沈沉轉(zhuǎn)頭叫了一聲“高世云”,高世云便領(lǐng)著一群太監(jiān)、宮女魚貫而入。 東太后的臉色頓時一變,院子里卻已經(jīng)傳來了呼喊聲,但瞬間就湮滅了,想是被人堵住了嘴。 “皇帝,你這是做什么?”東太后厲聲道。 沈沉微微笑道:“這些奴才伺候不盡心,朕替太后重新?lián)Q一批?!?/br> “不,她們都是哀家用熟了的,不必?fù)Q?!睎|太后努力鎮(zhèn)定住自己。 沈沉笑了笑沒說話,很快便有侍衛(wèi)進來將東太后身邊立著的苗萍、如煙、如云等近身伺候的宮人當(dāng)著她的面拖了下去。 “皇帝!”東太后幾乎尖叫道,“你這是做什么?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指責(zé)你的孝道?” 沈沉笑了笑,撣了撣袍子起身道:“朕,已經(jīng)無所顧忌了。太后還是安心養(yǎng)病吧,很快就有好戲等著你了。” 景和帝走后,東太后都還在發(fā)愣,此次皇帝出行她雖做了些事情,但都在合理的范圍內(nèi),且不怕被人查。結(jié)果皇帝一回宮就這么冷不丁地給她一記重錘,讓她自己都回不過神來。這皇帝行事,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鋒芒畢露。 或者也不該叫鋒芒畢露,而是叫笑里藏刀。 他說的無所顧忌又是個什么意思? “去把淑妃叫來。”東太后回過神之后吩咐宮中新?lián)Q的伺候的人道。 “回太后,皇上擔(dān)心太后鳳體,不許任何人打擾太后。”新來的總管太監(jiān)盧連山恭敬地道。 東太后聞言立即反應(yīng)過來,“皇帝這是要軟禁哀家?” 盧連山笑了笑,“不是,皇上怎么可能軟禁太后,是太后鳳體欠安才是,這不,藥剛熬好,奴才伺候太后用藥?!?/br> 東太后抬腿就想跑,卻被人夾住了左右手,捏開了嘴巴。 誰都知道皇帝回宮后,肯定要掀起一場腥風(fēng)血雨,畢竟這是謀逆的大罪。但景和帝從登基以來,行事就十分寬和,對人命更是看重,每年秋后勾訣犯人都會謹(jǐn)慎再謹(jǐn)慎,便是任有安大敗歸京后,也還只是關(guān)在大牢里沒倉猝處置。所以都想著皇帝一定會把殺戮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nèi)。 卻沒想到第一刀會落到豫郡王的脖子上,又快又狠,且牽連范圍出乎人意料地大。 郡王府沒有一個人逃脫了,甚至連被貶為了庶人的福山公主和她的駙馬也在殺頭之列。另外壽春公主及駙馬、潯陽公都被這件事卷了進去,闔府無赦。 景和帝先拿皇室開刀,大臣們也不敢勸阻,生怕多說一句,也被打入謀逆的那一撥人里去。只是他們也是佩服豫郡王等人,竟然有如此的膽子,敢對皇帝動手。 “朕也沒想到,沈家皇族里竟然有這許多人對朕不滿?!鄙虺练路鹱猿暗貙︻櫱喟残Φ?,“不過朕小時候也沒少受他們欺負(fù)就是了。” 爹不疼娘不強的皇子在宮里日子的確是很不好過的,何況他還寄養(yǎng)在貴妃膝下,沒少受哥哥們或者弟弟們的氣?!半抻讜r生得弱小,是后來進了軍營才練出如今這副體魄的。”沈沉啜了口茶繼續(xù)道。這當(dāng)然是表面話,他從小就比尋常人的力氣都大的,否則也不一定能活到現(xiàn)在。 顧青安這些年跟在皇帝身邊,甚少聽他提及幼時的事情,仔細(xì)想想,今次仿佛還是第一回。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皇上那是天將降大任也?!鳖櫱喟驳?。 沈沉瞇了瞇眼睛,“朕,小時候其實挺怕血的,尤其是在小鹿死后。”他嘆了口氣,“沒想到最后還是去了疆場上,殺出了一條血路?!?/br> 顧青安靜靜地聽著。 “其實哪有什么英勇和戰(zhàn)無不勝啊,那都是逼出來的?!鄙虺梁盟葡萑肓嘶貞浀馈?/br> 顧青安知道,皇帝這是在解釋他為何要殺豫郡王,也的確是被逼的。畢竟皇帝膝下皇子都年幼,真有個三長兩短,上位的就是豫郡王了。 這一點上,顧青安也是支持皇帝的,有時候本就該斬草除根,以前皇帝的確是過于仁厚了。 然而顧青安沒想到的是,皇帝會矯枉過正。 好似豫郡王的事情讓他開了殺戒之后,便止不住了?;首逯?,首先被清洗的就是世家,以東太后出身的王家為代表,殺得近乎雞犬不留。 原本皇帝要漕糧海運,是有很大阻力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在別人沒錯的時候恣意妄為,所以每次朝中兩派大臣扯皮,皇帝都只能在其中和稀泥,兩邊的利益都得照顧。 但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沾著謀逆的罪名,以往那些支持漕運的世家被殺得哆哆嗦嗦,恨不能第一個跳出來舉起旗幟說支持海運。 只可惜即便是這樣也沒擋住皇帝的屠刀。就連張家,張恒玉都被他弟弟牽連而下了獄,因為他弟弟的小妾竟然是白衣教的娘娘,而且傳聞張恒玉跟這位弟媳也有些不清不楚。 恰好東太后娘家的侄兒也在張玉恒手下做事,那還是皇帝當(dāng)初應(yīng)允的,或是他在其中為王、張兩家穿針引線也不一定,反正兩家全都被連根拔了。 如今朝中重臣里還屹立不倒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顧青安算是一個,許多人都求到了他跟前,他倒不是為了人情而到皇帝跟前說話,只是如今籠統(tǒng)一算,為這大案死的人已經(jīng)超過三千了。 然則顧青安沒說兩句,沈沉就打斷了他的話,“先生不必多言,你不懂他們害朕失去了什么?!?/br> 顧青安心里一跳,腦子里忽然就閃過了敬昭儀的模樣來。是草原上的風(fēng)將她的帷帽掀開來時,她那種羞惱又無措的神情。 顧青安不敢多看,甚至都不敢多想。有些人是天生的尤物,只一眼就能追魂奪魄。 “不過,豫郡王去后,朕想了許多,他乃是父皇最小的兒子,如今血脈不存,朕也于心不忍?!鄙虺恋?。 把人全家殺光了又來說于心不忍,這種話也就皇帝能厚顏說出來。顧青安只靜靜地聽著。 “所以朕決定將六皇子和七皇子都出繼給豫郡王?!鄙虺廖⑽⑿Φ馈?/br> 光線打在皇帝俊美絕倫的臉上,讓他越發(fā)顯得不像個真人,好似廟里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顧青安卻打從骨頭里覺得發(fā)寒。 這話是正常人想得出來,說得出來的么?把豫郡王家人殺光了,自己如今唯有三個健健康康的皇子,卻一下子要出繼兩個,這不是拿祖宗家業(yè)當(dāng)玩笑么? “皇上,請皇上三思?!鳖櫱喟擦⒖坦虻搅说厣稀?/br> 沈沉冷冷地看著顧青安,“朕已經(jīng)三思過了?!鄙虺疗鹕碜叩筋櫱喟彩诌叄T外的蒼穹道,“朕哪怕讓四皇子坐在那個位置上,也絕不會讓祝氏的兒子有機會。朕意已決,你不要再勸,否則那就是在逼朕殺掉自己的兒子?!?/br> 顧青安都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卻還記得先才是自己親手替皇帝擬下了出繼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詔書。 他心底喃喃地念叨,皇上瘋了,皇上瘋了,可嘴巴卻閉得牢牢的,什么話都不敢說。那詔書一下無數(shù)的人來找他打聽消息,他卻只能裝病拒絕見人。 顧青安覺得景和帝瘋了,祝新惠自然也覺得皇帝瘋了。 “皇上,皇上,那天晚上是臣妾看錯了,看錯了?!弊P禄菘拗е实鄣哪_道,“天太黑了,臣妾哪里看得清海面啊?是臣妾心里嫉妒敬昭儀,所以才恨不能那人是她。那人肯定不是她,皇上,求求你,求求你,別把鐸兒和鉉兒抱走,他們就是臣妾的命根子啊,臣妾沒了他們可怎么活???他們也是皇上的親兒子啊……”祝新惠哭得肝腸寸斷,連美貌都顧及不到了。 沈沉的腳沒動,只雙手交握抵在額頭,似乎很疲憊又很厭倦,只低聲道:“新惠,正因為他們也是朕的兒子,朕才只是把他們送走而已。”他聲音是那樣的低柔,好似是在安慰祝新惠,而不是在剜她的心肺。 祝新惠一時沒品出其中的意思來,哭到昏厥時才突然靈臺為之一醒。 皇帝不僅想殺她,還容不得她生的孩子? 祝新惠渾渾噩噩地跑到福壽宮,福壽宮里今冬沒有燒地龍,因為祝太后從落水后就咳嗽不止,太醫(yī)說她是患了肺疾,聞不得煙火味兒,所以整個福壽宮都冰涼涼的。 此時祝太后還不知道出繼的事情,因為她的身子已經(jīng)孱弱到了不能怎么費神的地步,所以沈沉將她好好地保護了起來。 但并非軟禁,所以祝新惠隨時都能進出福壽宮。 “太后娘娘,求你救救我吧?!弊P禄輷涞搅俗L蟮拇睬?,哽咽著把事兒說了個明白。 祝太后連咳了好幾聲,自己用手絹擋住了嘴巴,緩緩打開來一看,那白絹上竟有一絲血痕,她閉了閉眼睛,微微喘息道:“哀家聽說,皇上這半年殺了許多人是不是?” 祝新惠點了點頭,“是?!笨匆姈|太后的王家遭殃時,她還在幸災(zāi)樂禍,卻沒想到皇帝的刀已經(jīng)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祝太后閉著眼睛道:“其實皇帝從小就怕血,更不喜歡死人。小時候每次聽說誰沒了,都會做噩夢,看到貓狗打架,他都要捂住眼睛?!?/br> 祝新惠含淚看著祝太后,不明白她此時說這些做什么。 “是哀家錯了,是哀家沒能護住他。”祝太后忽然就流出了眼淚。 “太后,求你勸勸皇上吧,求他別出繼鐸兒和鉉兒?!弊P禄菀部蘖似饋恚缃袼睦镂ㄓ羞@兩個孩子。 “那時候他喜歡御苑里的那只小鹿,每天都去看他。后來被他哥哥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就拿石頭當(dāng)著他的面砸那小鹿。沉兒哭著求他們,他們都只會嘲笑他?!弊L竽四ㄗ约旱难劢?,“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看過那只小鹿一眼。” 祝新惠瞪大了眼睛看著祝太后,只覺得她是不是也瘋了,怎么說起這些不想干的胡話來。 ”后來哀家才知道,沉兒每天夜里都翻墻去御苑看那只小鹿,還給它抹療傷的藥,把它藏到了假山里,直到,直到那只小鹿被太子找到、砸死的那天為止。”祝太后輕聲道。 “打那以后,沉兒就再沒對什么東西表示過特別的喜愛,或許有,卻總是藏著掖著,不讓人看出來?!弊L髧@息道,“也是從那天開始,哀家看到沉兒拿起了木劍,開始習(xí)武,沒過幾年他就跟著陳國公上了沙場,作為皇子他本來是不必去的。” “陳國公后來私下跟哀家講,皇帝剛?cè)サ臅r候,練得都吐了,第一次真正在戰(zhàn)場上拼殺的時候,回來更是吐得不成人形?!弊L罅髦鴾I道,“哀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撐著他過來的?!?/br> 所以哪里有什么天生的戰(zhàn)神啊,一開始只是一個心性慈弱的見不得血也從未殺過人的皇子而已。 但是后來,能成為戰(zhàn)神的人,都是踩著尸山淌著血海過來的,是無窮的殺戮給了他們力量。 祝新惠膝行到祝太后跟前,輕輕搖了搖她,“太后,太后,你醒醒,你醒醒,救救臣妾吧。” 祝太后長嘆一聲,“新惠,你以為哀家糊涂了么?” 祝新惠不敢答,只洶涌地流著淚。 “傻孩子啊,你知不知道敬昭死了,對皇帝來說意味著什么?”祝太后摸了摸祝新惠的頭,“當(dāng)年哀家懦弱,護不住皇帝,所以他才只能把所有喜歡的都藏在黑暗里?!?/br> 所以為何皇帝那樣明晃晃地“寵愛”傅青素,祝太后都沒怎么刁難她,卻偏生怎么看敬昭都不順眼。 那時候她不明白,只以為人之對人有天生的不喜,如今祝太后才恍然大悟,那是因為敬昭就是皇帝藏起來的小鹿。 祝太后當(dāng)然喜歡自己的侄女,直到現(xiàn)在也是心疼祝新惠更多,所以她才討厭敬昭。 然而如今祝太后卻想起了許多以前從不曾注意過的事情。敬昭多年不曾有孕,是誰下的手?是誰讓皇帝即便當(dāng)了皇帝也只能把自己的心頭好給藏起來? “太后娘娘?!弊P禄菘拗傲艘宦暎呀?jīng)領(lǐng)悟到,太后這是在勸她了。 “皇帝他又開殺戒了?!弊L筝p聲道,“你且去吧,或許以后能好的。哀家,想去佛堂念會兒經(jīng)?!?/br> 許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不行了,許是敬則則死了,所以祝太后對她這個人再沒多少厭惡之感,想起來時只是有些唏噓,若是她還在,在自己死后,倒能陪陪皇帝。祝太后由宮人扶著去了后面的小佛堂,跪在蒲團上許下了愿望。 自己的兒子,她自然是心疼的。也嘆息自己明白得太晚,否則…… 通往明光宮的密道已經(jīng)落滿了灰塵,沈沉已經(jīng)不再從密道到明光宮了,他也無需再顧忌什么,再也沒人能加諸一絲一毫的傷害在敬則則身上。 華容給皇帝沏了一杯茶,便靜靜地站在了一旁。她人雖救回來了,但臉頰上多了個銅錢大小的傷疤,如今還紅得有些嚇人,并不敢拿這一邊的臉對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