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二嬸是當(dāng)自己是這侯府中的當(dāng)家主母, 還是當(dāng)自己是我簡氏的族長?管的……忒多了!”簡銘冷笑。 二太太完全聽愣住了。 她根本沒想到,簡銘敢這么跟她說話。 也不能這么說。 簡銘的膽子一向大,怎樣可怕的事, 他做不出來? 當(dāng)年靈堂內(nèi)的血淋淋, 二太太如今想來, 猶覺心悸。 那也是她若干次試探要得到簡家大權(quán)中的一次,也是代價最大的一次。 過往,無論老侯爺還在世的時候,還是簡銳活著的時候,對他們二房都客氣, 至少表面上從沒有過沖突。 簡仲達是個頂不爭氣的, 自幼又被老太太寵溺, 老侯爺對于這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多是忍讓的態(tài)度;對于二太太幾次三番地暗地里挑撥、搓火等等,老侯爺夫妻也看在母親的份兒上, 不大認(rèn)真計較。 而簡銳是個溫潤君子,雖是常年帶兵之人,卻少有殺戾之氣。對于他二叔簡仲達的不著調(diào),和二太太的跋扈霸道,簡銳夫婦多是睜一眼閉一眼。 老侯爺不在了,簡銳夫妻也離了世,二太太滿以為自己在簡家說得算的日子來了。 她欺簡銘不經(jīng)管家事, 又常年在外帶兵, 便想著先在府里立了威, 從此之后, 她便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了。 于是, 二太太當(dāng)時授意她的陪房, 如此這般。 誰承想,她的這個陪房也是個眼高手低,自以為做“平國公嫡妹陪房”便了不得的,在簡銳夫妻的靈堂之上,便嘚瑟了起來。 被簡銘一怒之下,宰了。 二太太當(dāng)時簡直要被嚇?biāo)懒恕?/br> 看著簡銘手里那柄滴著血的長劍,她一點兒都不懷疑,若不是自己還是簡銘的二嬸,若自己不是平國公的親meimei,簡銘接下來就會一劍揮向自己。 而且,“平國公的親meimei”似乎也不大被簡銘放在眼里似的。 二太太可不想搭上一個陪房之后,再搭上自己這條金貴的命,遂偃旗息鼓下去,只待將來再尋機會。 后來,阿淑進了簡家的門,做了簡銘的妻子。 阿淑是鄭家的女兒。 對于自己這個侄女,二太太還是了解些的,那性子最是溫和柔順的。 事實卻也如此。 阿淑進了門,在二太太的眼中,簡銘暴虐的性子,似乎有所收斂。 他待阿淑很客氣,幾乎沒有難為過阿淑。 二太太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至少先安撫下簡銘這魔王了,阿淑性子溫柔,斷不會和自己這個做姑姑的搶權(quán)力的。 而且,簡銘更不算內(nèi)宅的事了,只一位地顧著練兵、出兵以及公務(wù)種種。 等過得兩年,阿淑誕下孩兒,最好是個男孩兒。如此,這簡家可不就姓鄭了? 既然簡家都姓了鄭,那么將來這偌大的侯府,可不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二太太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么一算計,嫁給簡仲達多年來的那股子怨氣,似乎都疏解了大半。 可是這世事難料,全不按她想的來—— 阿淑嫁過來沒兩年,竟一命嗚呼,死了。 二太太真真是傻眼了。 尤其是,當(dāng)她看到阿淑死后,簡銘冷森森的那張臉的時候,一個可怕的猜想涌上了二太太的心頭。 阿淑她年紀(jì)輕輕的,身體一向康健,怎么就這么……死了呢? 而且,自那以后,鄭家與簡家便形同陌路一般,全不似之前結(jié)了姻親那樣親近了。 二太太甚至每每見到自己的親哥哥平國公,都覺得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陰森森的,讓她心里發(fā)毛。 二太太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她更傾向于是簡銘害死了阿淑。 當(dāng)然了,簡銘不會親自動手,以他的身份地位,恐怕多得是機會和人手,替他動手。 二太太更猜想,自己的哥哥也拿不準(zhǔn)是不是簡銘害死的阿淑,不然哥哥不會任由簡銘就這么著,逍遙法外。 不管怎么說,簡銘這個人,在二太太的眼中,造成了殺人不眨眼、又陰毒毒辣的存在。 而今,距離阿淑的事,才過去了不到兩年,簡銘就又娶進來一個—— 好吧,這是皇家的賜婚。 所以說大齊皇家,姓姜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二太太深恨和皇家,和姓姜的沾了邊兒的“景賢公主”季凝,更恨替姓姜的賣命的簡家。 她其實是很想恨簡銘,不是恨不起來,而是不敢恨。 簡銘在她心中,就是個殺神般的存在,而且還是個蟄伏了好幾年的殺神。 二太太可不敢確定,什么時候就招惹了這個殺神。 其實,她已經(jīng)招惹了吧? 之前季凝入府,是她算計的;季凝在府中的種種,也是她的手筆。 在前臺舞扎的史嬤嬤,可不就是聽她的令行事嗎? 二太太滿心以為,季凝就是個被賜婚,簡銘對她嫁過來這件事也是極度抵觸的。 不然,干嗎久久地不定下婚期? 不然,干嗎比平時在外辦差的時間更長? 可不就是為了躲這樁賜婚? 這就讓二太太逮著了。 她當(dāng)初在老太太那里慫恿著如此這般接季凝入府的時候,揣的是惡心簡銘的心思—— 天家的賜婚,你簡銘身為臣子躲得掉嗎? 你想躲,家里的長輩可不能任由你躲下去。 你自己不張羅,家里的長輩替你張羅。 二太太沒想到,自己的提議那么快就被老太太采納了。 這讓她原本不大靈光的腦子,都著實犯起了嘀咕。 不過,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季凝就這么著被算計著,稀里糊涂地進了簡家的門。 二太太猶覺不夠,一邊竭力地在季凝那里立威,一邊頻頻打發(fā)史嬤嬤等人去難為季凝。 你不是來代替阿淑的嗎? 你不是皇家的公主嗎? 惡心死你!欺負(fù)死你! 二太太彼時得意地想。 然而,她也沒得意起來。 幾個回合打交道下來,二太太方知道,季凝也不是個好拿捏的。 這個被太后認(rèn)作干女兒的死丫頭,何止是四兩撥千斤?她還敢打她的人呢! 史嬤嬤臉上那兩記耳光,便是明證。 就算是季凝手底下的丫鬟抽的,可沒有季凝的授意,那丫鬟敢嗎? 二太太驚覺,自己竟是遇上個軟硬皆來得的。 這和她查到的關(guān)于季凝的事,可不一樣??! 這死丫頭,不是一直被關(guān)在季家不起眼兒的小院落里,從來沒出過門的嗎? 何以有這般見識? 這樣的心性,若是任由她在侯府里站穩(wěn)了腳跟,將來還了得? 二太太于是轉(zhuǎn)而從簡銘那里下手。 她以為,簡銘對于這個新夫人,一定是厭惡的。 可事實又打了她的臉—— 簡銘居然連郝嬤嬤那老嫗都搬出來,給季凝鎮(zhèn)場子了? 那老嫗是個面上瞧不出什么,內(nèi)里極精細(xì)的,又極得簡銘的信任……二太太可不覺得,簡銘把郝嬤嬤搬出來,是為了當(dāng)個獄卒,看著季凝。 簡銘待郝嬤嬤很是不錯,若非用心在意,斷不肯舍得病弱的郝嬤嬤出山。 他想找個獄卒看著季凝,多得是法子。 聽說,簡銘不止請了那老嫗出山,貼身服侍季凝,還巴巴兒地請了如意館的人,來給季凝裁制新衣衫。 如意館??! 二太太心內(nèi)冷笑。 這還不算,那個小丫頭歆兒,竟也被簡銘放心地托付給季凝,連身邊的保姆都用不上了? 這是事實著實讓二太太扼腕—— 她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把她的人安置到那小丫頭身邊??! 過往一個月來的種種,都讓二太太覺得堵心。 她沒見著簡銘如何苛待季凝,反倒昨日帶著季凝出門散心了? 二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幾乎要氣歪了鼻子—— 散心便散心吧,臨了出了府門,簡銘還要暴虐地狠抽她的人。 抽了人不夠,還派人打板子,幾乎將人打死! 這不是落她的臉是什么? 誰不知道那小廝,是她的親信? 偏偏,林誠那老小子還在中間和稀泥…… 二太太瞅簡銘那幾個兒女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 歆兒那小丫頭也就罷了,一個丫頭家,將來終究是要嫁人的。 可是剩下的兩個小子……將來說不定,就得分走簡家的財產(chǎn)。 何止分走? 將來簡家都是他們的! 想到此,二太太深恨自己嫁給簡仲達這么多年,竟連個兒子都沒生出來,只能看著長房那邊蹦跶。 若干年后,她還不得看著那倆小子的顏色過日子 二太太更覺氣不憤。 她不敢輕易招惹簡琮,卻是不怕簡揚的。 一個生母說不清來路的小子,有什么可怕的? 偏偏,簡揚還有把柄撞到了她的手里,她焉能不大用特用? “二嬸還有事?”簡銘的聲音更冷。 二太太半晌沒言語,不知在琢磨什么。 聽到簡銘的聲音響在耳邊,二太太才恍然回神—— 有事!她當(dāng)然有事?。?/br> 這事兒,能就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抹過去嗎? “銘兒,你就是這么和長輩說話的?難怪你兒子這么著!”二太太擺出了長輩的款兒。 簡銘挑眉,眼底迸出兩道寒光。 他在想,是把這個平國公的嫡親meimei抽筋扒皮,還是刀砍斧剁呢? 忽聽得祠堂門口一道蒼老的聲音:“祖宗牌位面前,這是胡鬧什么呢?” 竟是老太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