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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妻良醫(yī)在線閱讀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名馬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名馬

    “翎鈞”的浴血歸來,毫無疑問的,在德水軒里,引起了驚呼一片。

    十五依著翎鈞事先吩咐的,將閉眼裝死的茶隼扛上頂層,其他人,則在冬至的安排下,各司其職的做起了力所能及之事。

    熱水。

    酒。

    布巾。

    由冬至和立夏兩人,一批批的送進(jìn)“翎鈞”所在的房間。

    前一日,未被端出的血水,在被兌了熱水之后,一盆接一盆的端了出來。

    “夫人妙計。”

    正在跟顧落塵稟報今日所見的茶隼,已換下血衣,恢復(fù)了身形。

    穿回了勁裝的他,仿佛,仍未來得及恢復(fù)如常。

    他一直稱柳輕心為“夫人”。

    雖然,在得知,翎鈞是已故老門主的外孫之后,他應(yīng)像其他攝天門門人一樣改口,稱柳輕心為“少夫人”,但不知何故,他一直沒改,顧落塵等人,也一直沒給他“糾正”。

    “妙不妙計,我不知道?!?/br>
    “你想釣的那條魚,上鉤了沒?”

    將血衣隨手丟進(jìn)木盆,柳輕心耐心至極的,給翎鈞壓根兒就沒受傷的肩膀,纏上用胭脂染了紅色的布條。

    她沒有回頭,卻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茶隼那壓抑在淡泊神色下的雀躍。

    攝天門是殺手門派。

    但這并不意味著,攝天門人,可以隨意屠戮。

    就像顧落塵不能只憑一時心喜,將程向前抓回門派,肆意折磨凌辱一樣,茶隼,也只能在不違背攝天門規(guī)矩的,尋找與自己有相同仇恨的人,說服他們,挑唆他們,受雇于他們,然后,順便,給自己或自己在意的人,報仇。

    當(dāng)然,雇傭他們的人,也可以不用跟那被殺的人有仇怨,但,倘無深仇大恨,這世上,又有幾人,舍得成千上萬兩銀子,甚至金子,殺一個,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人?

    誰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海水卷來的。

    除了極少數(shù)的敗家子,大部分人在花錢的時候,都還是喜歡有個“物有所值”的噱頭。

    “謝夫人成全?!?/br>
    “若無意外,那廝,應(yīng)已是個死人了?!?/br>
    茶隼與沐德純有仇。

    奪妻殺子之仇。

    雖然,這事兒,也有那貪慕虛榮的女人,一半兒的責(zé)任,但若無沐德純死纏爛打,那女人也不會……

    沐德純,是個有惡劣癖好的人。

    他喜歡勾搭別人家,樣貌姣好,又懷了身孕的妻子。

    被他勾搭,不惜墮胎,也要與他“私奔”的婦人,有名有姓的,就有三十余個。

    他在燕京城外,專門買了一處莊子,用來“收容”他的這些“戰(zhàn)利品”。

    當(dāng)然,這些“戰(zhàn)利品”,大都只能得他幾日新鮮歡喜,待玩膩了,他便會開始,新的“捕獵”,茶隼的妻子,便是他諸多“獵物”中的一個。

    茶隼恨他入骨。

    但像他這種,聽起來風(fēng)光,實則毫無價值的黔國公府庶子,怎可能有人愿意出一千兩銀子,買他項上人頭?

    對有錢有權(quán)勢的人,他的那點兒膽量,尚不足以做出,惹了人家盛怒,不惜財帛,也要殺他滅口的惡舉,而對窮人來說,一千兩銀子,則是一輩子,都攢不出來的巨款,與其用來買他的命,倒不如,給家里添置些田宅,重新娶房媳婦,過好后半輩子。

    這事兒,是語嫣吃點心的時候,無意間,跟柳輕心說起的。

    柳輕心聽過之后,就記在了心上。

    這次,茶隼要假扮翎鈞,去給燕京各大世家“下套”,柳輕心便給他出了這么個,既能幫翎鈞考較沐睿,又能送沐德純“上路”的妙招兒。

    “那種人渣,死了也就死了?!?/br>
    “哦,對了,聽語嫣說,他當(dāng)時騙那女人,說你死了?”

    翎鈞沒傷,包扎起來,自不用小心翼翼。

    柳輕心一邊跟茶隼閑聊,一邊運剪如飛,三下五除二,就使裁成了條狀的棉布,包好了翎鈞的肩膀和腰腹。

    然后,退后半步,瞇起眼睛觀察了一下,猶覺意猶未盡的上前,給他往左腿上,包了一塊涂了胭脂的棉布。

    “她知道,那廝在撒謊?!?/br>
    “只是,比起與我執(zhí)手白頭,她更想要,錦衣玉食罷了?!?/br>
    聽柳輕心跟自己問起,自己的“前妻”,茶隼的拳頭,不自覺的捏緊了起來。

    他恨沐德純,也恨那個,那個狠心的害死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的女人,比很沐德豐,還恨。

    “那,你想讓她死么?”

    給翎鈞包扎好所有“傷口”,套上中衣,柳輕心便把目光,轉(zhuǎn)到了斜倚在小榻里的顧落塵身上,唇角微揚,示意他靠近些,等著換藥。

    前一天晚上,顧落塵發(fā)了低燒,她跟語嫣、立夏、翎鈞一起,守了他大半個晚上。

    喂水,喂藥,擦身,直忙活到天將亮,顧落塵不燒了,才換著班兒,瞇了一會兒。

    她擔(dān)心顧落塵再燒起來,睡不踏實,一個時辰不到,硬是驚醒七八次,到后來,更是干脆就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在床上打了一通滾兒,就懊惱的起了身來。

    這會兒,瞧顧落塵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血色,才是徹底放心了下來。

    “不想。”

    “死,太便宜她了?!?/br>
    茶隼沉吟片刻,才費力的,從牙縫兒里,擠出了兩句話來。

    而就只是這么短短的兩句話,卻宛然,耗盡了他全身力氣。

    無愛,何來恨?

    那女人怕是永遠(yuǎn)都沒機(jī)會知道,作為一個殺手,茶隼,需要鼓起多大勇氣,才敢對她提“愛”字,又需要經(jīng)歷多少心力交瘁,才敢,娶她為妻。

    但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都不再重要了,她再也不是茶隼的軟肋,再也不是,會害茶隼不惜一切的人。

    “要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可比讓一個人死容易?!?/br>
    “你若需要,隨時來找我說,不用害羞?!?/br>
    久等不見顧落塵靠近,柳輕心不禁擰了下眉。

    這家伙,真是越來越愛撒嬌了。

    難道,她真是天生的“母性體質(zhì)”,誰跟她相處的久了,都會變得孩子氣?

    翎鈞,語嫣,顧落塵,嘖,還真是,一個都不落!

    “我教了饕餮做蝦餃。”

    “你乖乖過來換藥,換好了,我就去給你端來?!?/br>
    對付小孩子,就得用,對付小孩子的手段。

    柳輕心側(cè)身往小榻上一坐,打開自己的荷包,從里面,摸出了一只白瓷小瓶來,“還有今天早晨,新出鍋的糖,哎,也不知道,味道……”

    未及柳輕心把話說完,顧落塵便半點兒猶豫也無的,湊到了她的身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走了她手里的白瓷小瓶。

    然后,把白瓷小瓶的糖往嘴里一倒,一閉眼,一扭頭,孩子氣的,把有傷的那只手臂,伸到了柳輕心面前,示意她,可以“動手”了。

    在茶隼的概念里,顧落塵,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鮮少受傷。

    即便受了傷,也從不會因傷變色。

    但今天……

    茶隼用力的搖了搖頭,嘟囔了一句“非禮勿視”,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一定是看錯了。

    沒錯兒,一定,絕對,是看錯了。

    ……

    待錦衣衛(wèi)給沐德純等人收了尸,“驚魂未定”的沐睿便跟著三皇子府的侍衛(wèi)們,去了德水軒。

    李嵐起想要同行,卻跟了一路,都未得邀請,直跟到了德水軒吊橋的旁邊,才悻悻然的告辭離去。

    “沐少爺稍候,王妃正在給三爺處置傷患?!?/br>
    將沐睿在一間雅間里安置了,擺上茶點,得了柳輕心交待的立夏,便安靜的往旁邊一站,仿佛,成了一尊石雕。

    不看。

    不聽。

    不問。

    沐睿縮在圈椅里歇了一陣,才算是抖得不那么厲害了。

    他小心翼翼的往桌子旁邊湊了湊,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盞,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顫顫巍巍的送到嘴邊,毫無禮數(shù)的,仰頭,一飲而盡。

    “那個,額,姑娘,怎,怎么稱呼?”

    沐睿小心的放下手里那只,鎏金嵌琺瑯梅開三度斗笠盞,起身,朝立夏拱手一禮,聲音里,仿佛仍帶著劫后余生的蒼白。

    “三爺親侍,立夏?!?/br>
    立夏往旁邊讓了半步,沒受全沐睿拜禮。

    她后背挺直,聲音不卑不亢,仿佛,“翎鈞的親侍”這重身份,讓她覺得榮光滿身。

    這與沐睿的瑟縮,形成了鮮明對比,卻并不顯招搖,或令觀著生厭。

    “你是三爺?shù)娜税?!?/br>
    “早說!”

    “裝的累死我了!”

    聽立夏說完身份,沐睿先是稍稍滯愣了一下。

    繼而,便一改之前的拘謹(jǐn)瑟縮,整個人,都變得隨意了起來。

    他活動了下肩膀,隨手端起一碟點心,就沒骨頭似的,向后倚進(jìn)了圈椅,然后,翹起二郎腿,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拈起了最頂上的一塊兒,送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

    “唔,好吃!”

    “真不愧是德水軒的美食,這味兒,可真是皇宮里的御廚,都難望其項背!”

    沐睿毫無禮數(shù)的大塊朵頤,若非他衣著光鮮,符合世家嫡子規(guī)制,便讓人說成是個潑皮無賴,都不為過。

    “王妃給沐少爺備了手禮食盒,都是德水軒主廚創(chuàng)的新品,尚未對外出售的,也不知,會不會合二老口味。”

    安靜的看著沐睿,只眨眼工夫,就換了個人般的,由膽小怯弱,變成了肆無忌憚,立夏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冷靜淡然,仿佛,這壓根兒就不值得她訝異變色。

    常言道,有備無患,有知無驚。

    立夏早就得了柳輕心“提醒”,來之前,又聽了府里人,跟翎鈞稟報的“山中情景”,此時,見了沐睿變化,又怎致失色?

    “哎呀,王妃真是太客氣了,這可怎么好意思呢!”

    “那個,恩,我爹娘呢,都上了年紀(jì),吃不多點心這些甜膩零嘴兒,可好麻煩立夏姑娘,跟廚房里交待一聲兒,把那手禮點心,分成一大一小兩份兒,小的那份兒,我拿去贈我爹娘,大的那份兒,我?guī)プ约涸鹤映???/br>
    見立夏毫不訝異自己變化,沐睿不禁唇角微揚,更肆無忌憚的跟她提起了“要求”。

    她想探查,立夏的底限所在,以劃定一個,跟翎鈞身邊親侍相處的“度”,畢竟,他現(xiàn)在已自愿歸入翎鈞麾下,將來,甚至后半輩子,都少不得與這些人打交道,不論,翎鈞在皇儲之爭中,是輸是贏,他,都已舍了所有退路和可能,只余效忠一途。

    世家名門的女性親侍,大都只一個“用途”。

    換句話說,試探出受主子寵愛的,女性親侍的底限,便等于是,探出了其主人的態(tài)度和親好。

    “沐少爺?shù)哪欠輧海蹂匾馐谷肆袅?。?/br>
    “國公和夫人那邊的,是特意印了‘壽’字,給沐少爺帶回院子去,怕是會招惹口舌?!?/br>
    沐睿的這般試探,柳輕心早已料到,自不可能讓他就此得逞了去。

    而聽立夏說法,知柳輕心并非如外邊傳言的那樣,只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鄉(xiāng)野村婦,沐睿那一直懸在喉嚨里的心,才總算是咽回了肚子里。

    這世上,最應(yīng)被忌憚的,并非實力強(qiáng)勁的對手,而是,愚蠢的朋友。

    若柳輕心是個蠢貨,翎鈞又如傳言般的,對他百依百順,那,他將為自己的選擇,付出數(shù)倍于“相反情景”的努力。

    良禽擇木而棲

    他之所以,不惜斷掉自己的所有退路,接受翎鈞的招攬,根本原因,還是在于之前時候,翎鈞下得那一手,引沐德豐入甕的好棋。

    而他深信,一個能布出那般“棋局”的人,總不至于,被個傻子魅惑,失了本心的非她不娶才是。

    現(xiàn)在來看,果然,是他賭對了!

    “王妃心細(xì)如發(fā),果非我等莽夫可比。”

    沐睿將碟子里的最后一塊兒點心塞進(jìn)嘴里,笑嘻嘻的“告罪”了一句,便又把他的“魔爪”,伸向了桌子上的另一只鎏金嵌琺瑯小碟。

    他雖是武勛家族出身,卻曾于文試中奪魁。

    所以,他此時以“莽夫”自稱,與其說是在自謙,倒不如說,是在罵他的父親,如今的黔國公沐昌祚愚蠢短視,不識璞玉。

    “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br>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br>
    “故雖有名馬,祇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門扉輕響。

    柳輕心蓮步輕移而入。

    她穿了一件天藍(lán)色錦緞繡黃鸝鳴翠長襖,下配寶藍(lán)色織金月色連江馬面,美的,宛若自九天踏云而至的仙子,令人只看一眼,便仿似已歷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