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驗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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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輕心到李淵茹的嫁妝莊子時,李嵐起尚未離開。 聽聞她這準(zhǔn)王妃,代受傷的翎鈞前來吊唁,李嵐起頓時感嘆,這趟,他真真是來對了! 他不曾見過柳輕心,但服飾的規(guī)制,卻爛熟于心,所以,一見到柳輕心步入木屋的正堂,便佯裝出一副感激涕零模樣,對她,行了個中規(guī)中矩的拜禮。 柳輕心沒見過李嵐起,卻見過李素和李虎躍。 瞧他與那兩人,眉眼間,似有那么七八分相像,心下里,便毫不猶豫的,將他劃歸了“德平伯的狐貍崽子”行列,對他細(xì)心提防了起來。 “這位,便是時澤少爺?” 柳輕心面色不變的扭頭,看向了跟在他背后的十五,像是有些懵懂,該以何種言辭,讓俯身在她面前行禮的李嵐起起身。 “回王妃的話,這位,是德平伯府的李嵐起少爺,棺中那位的兄長?!?/br> “之前,您曾勞黔國公府的沐睿少爺,給他帶過去兩盒德水軒主廚親制的點心,感謝他于三爺受傷后,與沐睿少爺一同,處置安排圍場的疏散事宜。” 朱時澤剛剛?cè)ミ^德水軒,所以,柳輕心就算不曾見過李嵐起,也斷不該問出,他是不是朱時澤。 聽柳輕心這般跟自己問詢,十五頓時明白,她是準(zhǔn)備要做些什么,來給翎鈞規(guī)避風(fēng)險,或跟這位“人精”般的李少爺,討些額外的好處。 真不愧是他們家三爺看上的人! 這逮著“不順眼”的人,就要雁過拔毛的脾性,還真是,跟他們家三爺,如出一轍! “哦,原來是嵐起少爺,我就說,怎成國公府的少爺,會跟德平伯府的少爺,有幾分相像,原來,竟是我誤會了!” 見十五“上道”的配合了自己“演出”,柳輕心不禁心中暗嘆,看來尋常里,翎鈞不曾少做這事兒,如此熟稔,又哪里是三兩回,就能練出來的! “嵐起少爺快快請起。” “您可是我家三爺極為看重的人,跟我這么個婦道人家行這般大禮,像什么樣子?” 說罷,柳輕心上前半步,眉目含笑的伸出右手,對李嵐起虛扶了一下,示意他快快起身,莫要如此客氣疏遠,舉手投足,均是名門閨秀風(fēng)范。 她沒有用本妃,亦未用名字自稱,這讓在場的,除了十五和語嫣之外的人,皆是一滯,繼而,便對李嵐起這位德平伯府的嫡少爺,更多了幾分謙和。 如今的翎鈞,聲勢可是如日中天。 雖前日,剛有“小道兒”消息傳出,說他于圍獵中遭了刺客,整個御醫(yī)院里當(dāng)職的大夫,都被當(dāng)今陛下遣去了他那里瞧望,也只得出了一個“失血過多,恐將不治”的結(jié)論。 但瞧這位準(zhǔn)王妃的言談舉止,又哪里像是,要死了依仗的樣子? 聽說,這位準(zhǔn)王妃,乃是如今天下,排名第二的回春妙手,而排名第一的那位,便是她的師父…… 想來,應(yīng)是這位準(zhǔn)王妃,已救了三皇子性命,如今,只余靜養(yǎng),便可無虞了! 這事兒,說起來復(fù)雜,其實,只要細(xì)想一下,便是任誰都能明白的了,若一人,正性命垂危,又怎可能有心思,遣自家娘子,往旁人家吊唁,給自家沾染晦氣死氣呢! “殿下抬愛,是嵐起福澤,豈敢因?qū)檹U禮,辱了殿下威名?” 李嵐起遵囑起身,眼簾低垂,目光只到了柳輕心衣擺位置,便不再抬起,若柳輕心不是一早兒就從顧落塵那里,聽說了他所做的諸多手辣心狠之事,定會被他欺瞞了過去,只當(dāng)他是個進退有度,溫和守禮的謙謙君子。 雖然,目光只及柳輕心的衣擺,但此時的李嵐起心里,卻是震驚的。 煙羅緞,質(zhì)地柔軟輕薄,薄如蟬蛻,極難繡金。 山居秋暝圖,這連尋常畫工,都無法繪出神韻的畫,如今,卻是只用色調(diào)單一的金線,就繡出了這錯落有致,明暗清晰,比起古藏畫卷,都不遑多讓的裙擺。 說句不中聽的,且不論,他因為距離過遠,而看不真切的這件,紫貂皮及膝斗篷,是不是用貂的背心皮拼接而成的,單只她穿的這條,荼白色煙羅緞襯云錦繡金馬面,就是放到皇宮里,給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見了,怕都是要眼饞的寢食難安的。 而這種素色的裙子,尋常時,鮮有人會穿著出門,除非,是去有白事的人家吊唁,或去山上祈愿焚香…… 換句話說,這樣金貴的衣裳,她,定不是只身上穿的這一身兒。 這,得是什么樣的家境,才能奢侈到這般地步? 看來,待回了德平伯府去,他得盡快使人,去他舅舅那里問詢,今日,托他去打聽的那事兒了才是! “素聞嵐起少爺,是燕京名門,年輕一輩兒人里,少有的守禮尊賢之人,今日見了,果名不虛傳。” 柳輕心并不知李嵐起心中所想,但從他本能微抬的眸子,卻可以猜測到,他在心思飛轉(zhuǎn)。 她淺笑著環(huán)視了一下木屋的正堂,像是有些意外,朱時澤并沒在這里,為李淵茹守靈般的,隨口跟候在旁邊的周知,問了一句,“你家時澤少爺呢?不是說,他要給你家夫人守靈,圍獵都無暇參加么?怎奴家來了這么久,也沒瞧見?” “回王妃話,我家少爺,一早兒便往德水軒去了?!?/br> “您若未在來時遇上,那定是他與您走了不同的道兒,錯過了?!?/br> 跟李嵐起,周全尚可裝傻充愣一番,但對柳輕心,這他家少爺正準(zhǔn)備懇求的人,他可是萬萬不敢。 忙不迭的上前半步,佯裝未見李嵐起的不悅,周全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十五身邊,以只十五能聽到的小聲兒,跟他耳語了幾句。 男女授受不親。 這一條,在朱時澤的院子里,一直被貫徹的極好。 雖然,生活在名門世家的下人們,鮮少被當(dāng)做人來對待,但為了不惹朱時澤不喜,生活在他這一院兒的夫人小姐們,可是連公貓公狗,都不敢亂養(yǎng),更遑論是…… 都道是,皇家規(guī)矩大似天。 所以,周知覺得,在不清楚,這位三皇子妃的喜好和習(xí)慣之前,還是把事情,先一五一十的告知給隨她同來的仆侍,更為妥當(dāng)。 十五的演技,一向不差。 在聽了周全的陳述之后,他像是頗有些訝異的,擰緊了眉頭。 抬頭,看了一眼李淵茹的棺材,十五像是頗有些為難的,抿了下唇瓣。 “有話直說?!?/br> “這里,又沒有外人?!?/br> 要對付李嵐起這種,只差長出九條尾巴,就能幻化成狐貍的人,陰謀,總也不及陽謀,來的實用。 柳輕心佯裝慍怒的看了支支吾吾的十五一眼,半點兒“猶豫”也無的,將李嵐起,劃歸了“自己人”行列。 她總是要給李淵茹瞧看的。 若當(dāng)真湊巧,能把她救活過來,這李嵐起,不,確切的說,是整個燕京城,那還不得“熱鬧”成一鍋漿糊? 凡事,都該未雨綢繆。 像李嵐起這種,難得得了活命機會,背后,仍不乏人“追討”的人,顯然,就是個難得,適合用來攪“漿糊”的人。 現(xiàn)今,她已經(jīng)把“自己人”這話拋了出來,便是不管他是否心甘情愿,都得認(rèn)下這事兒,否則,只消翎鈞幾日疏遠,他就得再一次,被送回他之前等死的地方去,而且,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但凡能活,誰舍得死? 莫說這李嵐起不舍得,縱是放眼這天下,只要不是有辱名節(jié)尊嚴(yán),有傷身家老小,有負(fù)珍愛之人的,能茍活,誰又舍得尋死? 當(dāng)然,第三條,只對極少數(shù)“傻子”有效。 這世間之人,多的還是寧可相忘于江湖,也不愿相濡以沫的“聰明人”,和“寧可我負(fù)天下”,也“不可使天下人負(fù)我”的自利之輩! “你這下人,怎這般沒規(guī)矩!” “王妃都說了,讓你有話直說,你還扭捏得什么?” “那棺材里躺著的,可是我一母所出的meimei,她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有什么事兒,是值得跟我隱瞞的?!” 聽柳輕心以“自己人”歸類自己,李嵐起不禁心下一喜。 成為翎鈞的人,是他目前為止,唯一的活路,更是他于將來,“雞犬升天”的最大倚仗,他豈有推拒之理? “這小廝說,他們家夫人,可能還有救?!?/br> “今晨,他們家少爺急著出門去德水軒,就是為了跟王妃懇求,看能不能救活他們家夫人?!?/br> 抬頭,看了李嵐起一眼,十五頗有些怨懟的,抿起了唇角,假意懊惱的,跟柳輕心抱怨了起來。 “燕京之人,誰不知,誰不知他們家夫人,都死了好幾天了?” “就算時值隆冬,這尸身,也都該朽壞了,哪能,哪能讓王妃紆尊降貴,去,去……” “你不懂醫(yī)理,便不該瞎說?!?/br> “人死以后,之所以要在家中過了頭七,才入土為安,就是因為,他們有回魂可能。” 笑著責(zé)備了十五一句,柳輕心便移步,往李淵茹的棺材旁邊走去。 跟這些古代人講道理,總不如說神仙鬼怪好使,她的祝由之術(shù),雖不及她小師弟精湛,但說給他們這些尋常人聽,卻是足足夠,讓他們俯首帖耳,不要起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