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宋志遠展開信紙,細細讀了一遍,發(fā)現(xiàn)田管家一則詢問宋大姑娘參選豫王府女官的結(jié)果,二則提醒宋志遠,四月初三是黃太尉生辰,宋志遠若是想官運亨通,須得進京與黃太尉賀壽。 看罷田管家寄來的信,宋志遠心道:“看來黃太尉真是看中了我的大姐兒,想要大姐兒做他家侄媳婦。 不過既然閨女做了豫王府女官,那就不能再與黃太尉結(jié)兒女親家了,該進貢的銀子就少不了了,這次黃太尉生辰,準備一千兩銀子送禮,應(yīng)該足夠豐厚了…… 想到這里,宋志遠只恨黃太尉不是女子。 若黃太尉是女子,他就能發(fā)揮自己最擅長的哄女子技能,把黃太尉哄得舒舒服服開開心心,對他癡心一片,這一千兩銀子自然就能省下來了,說不定他還能從黃太尉那里得些好處…… 嘆息之后,宋志遠吩咐宋竹:“準備筆墨紙硯,我要親自給田管家寫封回信?!?/br> 把回信交給信使之后,宋志遠把這件事拋之腦后,叫來生藥鋪的掌柜葛二郎,讓他明日一早帶了宋榆去銀號兌換二百個一兩重的小銀錁子。 葛二郎心細,問道:“老爺,既然是給大姑娘準備的,要不要在銀錁子上做個記號?” 宋志遠想了想,道:“尋個不顯眼的角落,鐫刻一個咱家的‘宋’字,不要太顯眼,米粒大小就好?!?/br> 他家這個“宋”字,是宋志遠親自設(shè)計出來的,看著跟一朵花似的,與眾不同,專門刻印在宋家鋪子的招牌上和宋家的貨物上。 葛二郎答了聲“是”,自去安排這件事。 宋甜把她爹擠兌走之后,換了件寶藍窄袖衫子,系了條玄色布裙,讓金姥姥閂上院門,擼起袖子開始忙碌。 金姥姥養(yǎng)兔子的棚子里掛著好幾個燈籠,亮堂堂的。 宋甜準備好三份不同的毒藥,分別喂三只兔子服下,記錄罷反應(yīng),就和金姥姥紫荊喂三只兔子服下同一解藥,然后開始觀察三只兔子服藥后的反應(yīng)。 忙碌到了子時,三只兔子,只存活了兩只。 宋甜一直在認真觀察記錄。 看來這種解藥還不夠完善,須得繼續(xù)試驗試煉,到了豫王府,她得想個法子說服陳尚宮,讓陳尚宮允許她繼續(xù)試驗。 清晨的豫王府,沉浸在靜寂之中。 昨日下午,豫王出發(fā)去了內(nèi)鄉(xiāng)縣衛(wèi)所,視察內(nèi)鄉(xiāng)衛(wèi)兵器鍛煉所的情形,留下蔡長史管理王府外事,陳尚宮管理王府內(nèi)院。 王爺不在王府,作為王府屬官之首的蔡長史依舊謹慎,到了點卯之時,就在承運殿偏殿內(nèi)點卯。 掌管庶務(wù)的王府總管、掌管庫房的典寶、掌管膳廚的典廚、守門的門正門副,以及儀賓和教授,齊齊聚在承運殿偏殿,聽蔡長史訓(xùn)話。 訓(xùn)話完畢,眾人散去,各回各房,各司其職。 蔡長史目送眾人離去,在書案后坐了下來,先飲了一盞清茶,這才開始處理公務(wù)。 他剛看了一會兒公文,王府門副祁忠就來稟事:“啟稟蔡大人,外面來了一隊人,在王府正門外喧嚷,說什么王府新選女官中有一位宋女官,命格極差,曾克死其母,卻被選入王府,怕是有人要害王爺,他們這些民眾,正義感極強,實在是看不慣這種欺上瞞下的行為,因此過來舉報?!?/br> 蔡和春聞言,沉吟道:“遴選女官,可是陳尚宮的事……這些人想做什么?” 祁忠是蔡和春的人,當即道:“陳尚宮仗著是端妃娘娘宮里的老人兒,王爺也給她幾分面子,一向倚老賣老,若是能借此事,讓陳尚宮難堪,倒也是一樁好事……” 蔡和春笑了,吩咐祁忠:“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祁忠答了聲“是”,領(lǐng)命去了。 第23章 風(fēng)雨襲來嬌女應(yīng)對 “既然…… 沒過多久祁忠就回來了。 聽罷祁忠的回稟, 蔡和春思忖了一下,道:“原來是宋志遠的女兒呀……” 想到宋志遠送他的那座成色極好的獨玉觀音,蔡和春吩咐祁忠:“這件事你不要出面, 去稟了沈勤林就行?!?/br> 沈勤林是豫王府的總管,性子執(zhí)拗,倔得很, 總覺得女人應(yīng)該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對陳尚宮這種在豫王府位高權(quán)重的女官一向反感, 今日這件事,若是讓沈勤林知道, 定會鬧得陳尚宮面上無光。 祁忠答應(yīng)了一聲,自去安排這件事。 沈勤林得知了這件事, 果然大怒, 命小廝去外面打探了情況,核實后便氣沖沖往和風(fēng)苑尋陳尚宮的晦氣去了。 和風(fēng)苑院中間有一個蓮花池, 蓮花池中有一座賞魚亭,陳尚宮今日悠閑,正帶領(lǐng)麾下的三位女官高女官、辛女官和蘇女官在賞魚亭里品茶清談。 如今正是三月末天氣, 惠風(fēng)和暢, 蓮池內(nèi)蓮葉青翠,碧波中錦鯉游動, 四人品茶聊天, 賞魚吹風(fēng), 煞是自在。 陳尚宮在王府門房也有眼線, 早知了外面那場鬧劇,正優(yōu)哉游哉等著沈勤林。 她是朝廷命官,沈勤林不過是王爺家奴, 心中再不忿,也得規(guī)規(guī)矩矩給她行禮問安。 沈勤林走得一頭一臉一身的汗過來,見陳尚宮坐在美人靠上,手里擎著一盞清茶啜飲,旁邊還有丫鬟用宮扇遮陽,優(yōu)哉游哉,心中更是不忿,勉勉強強躬身行禮:“小的給尚宮請安。” 他又給高女官、辛女官和蘇女官行禮:“給三位女史請安?!?/br> 陳尚宮品了口茶,吩咐在一旁侍候的丫鬟:“今日這茶,茶味太淡,沏一壺王爺賞我的雀舌芽茶吧!” 待丫鬟去沏茶了,陳尚宮這才看了滿頭是汗的沈勤林一眼,道:“沈總管說吧,到底何事?” 沈勤林忍著氣,把外面百姓嚷鬧請愿,舉報新晉女官宋氏的事情說了,然后道:“此事有辱王府體面,請尚宮大人早些定奪。” 陳尚宮想了想,笑了:“既然事涉宋女官,就請宋女官來處理吧!” 她正好也借這件事看看宋甜,到底是紙上談兵,還是有真理事的本領(lǐng)。 她吩咐蘇女官:“蘇女史,你去宋府,請宋女官過來處理此事?!?/br> 蘇女官答了聲“是”,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沈勤林沒想到陳尚宮居然要當事人宋女官自己處理此事,十分不滿,犟著脖頸開口反駁:“陳尚宮,你選定這個姓宋的女子做女官,激起這么大的民憤,不黜免她不足以平民憤,你還讓她來處理這事,這不是明擺著護短么?” 陳尚宮看傻子一樣看著沈勤林,冷冷道:“沈勤林,你這是要教我做事?是王爺交代你的?” 這沈勤林仗著是端妃娘娘的奶哥哥,又傻又倔,還老被人當槍使,留著早晚不利于王爺,還是得尋個理由攆走了事。 聽陳尚宮提到豫王,沈勤林當即想起豫王春風(fēng)化雨外表下的雷霆手段,滿身的汗瞬間變得冰涼,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不再多說,心里卻在思忖著如何拾掇那個還沒進王府就招是惹非的宋女官。 宋甜昨夜忙到深夜,又去藥庫拿了些藥物,整整忙到了凌晨才睡下。 到了早上,宋甜要查看昨夜熬的湯藥,就掙扎著起來了。 洗漱罷她對鏡梳妝,發(fā)現(xiàn)因為睡得太晚起得太早,眼皮略微有些浮腫,便著意妝扮了一番。 妝扮罷,宋甜正在西暗間調(diào)配湯藥,金姥姥來了,說有女眷來家道賀,太太請她去上房見客。 宋甜這會兒一心撲在解藥上,哪里有心思見客,便吩咐金姥姥:“就說我身子不舒服,晚點再過去?!?/br> 金姥姥離開后,東偏院終于安靜了下來。 宋甜讓紫荊拿著稱銀子用的小戥子,稱了定量的藥粉,自己慢慢往藥湯里加,一邊加一邊用銀湯匙攪拌著。 剛把藥湯調(diào)好,金姥姥就又過來了。 這次是宋志遠陪著豫王府的蘇女官來了。 宋甜聽了蘇女官的話,略一思索,當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如今家中怕是只有吳氏才會做。 前世她爹去了后,宋甜回家奔喪,吳氏怕宋甜借黃太尉之力爭奪家產(chǎn),也曾用過這種手段,集結(jié)了一幫光棍無賴,前往知州衙門舉報宋甜不忠不孝,謀奪家產(chǎn),壞了宋甜名聲,弄得黃太尉也不好插手。 只是沒多久黃太尉自己也倒臺了…… 宋志遠聞言大怒:“這起子少死的光棍,妖言惑眾,著實可惡,不如交給提刑所來辦理,左右拿夾棍每人一夾,再打二十大棍,打的他們皮開rou綻,鮮血迸流,不信他們不說實話!” 宋甜覺得她爹的法子挺好,不過暫時還不能用。 陳尚宮既然派蘇女官來叫她過去處理,想必是要看看她的能力,她須得好好表現(xiàn)一下,“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把背后主使者給抓出來。 心中計議已定,宋甜笑盈盈給蘇女官褔了福,請求她略等一等自己。 宋府內(nèi)院上房一明兩暗三間房里滿滿當當都是人,有吳氏的娘家親戚,有張?zhí)m溪的娘家親戚,還有魏霜兒的親娘魏mama和妹子魏雪兒。 吳氏坐在螺鈿寶榻上陪著客人說話,張?zhí)m溪和魏霜兒在一邊遞茶遞點心地待客。 吳大太太陪著吳氏坐在螺鈿寶榻上,見眾人等了良久,屋子里人又多,怕是都有些焦躁了,就故意提高了聲音道:“咦,咱們來賀喜的都坐這么久了,怎么大姑娘還不出來見客?莫不是做了女官,嫌棄我們這些窮親戚小門小戶,配不上王府女官的身份了?” 女眷中有些性子浮躁的,心里想的也是這句話,就有人試探著附和道:“可不是么,咱們被人這么嫌棄,還不如現(xiàn)在就走呢!” 話雖這么說,卻無人起來離開。 張?zhí)m溪趁機道:“屋子畢竟窄狹了些,如今天氣和暖,各位不如到花園的大花廳里坐著,到底敞亮清爽,我已經(jīng)命人去接唱曲的張嬌娥和肖蓮兒了?!?/br> 女眷們聞言,都有些心動,便看向端坐的螺鈿寶榻上的吳氏——畢竟吳氏才是宋府的大太太。 吳氏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曼聲道:“今日是宋府的大喜日子,請各位親眷在上房坐,畢竟尊重些?!?/br> 恰在這時,外面?zhèn)鱽礤\兒的聲音:“大姑娘到了?!?/br> 眾女眷松了口氣,向外看去。 細竹絲門簾掀了起來,一個嬌怯怯的小美人走了進來,滿頭珠翠,肌膚雪白,雙目盈盈,櫻唇含笑,身上穿著件鵝黃紗衫,系了條月白挑繡裙子,越發(fā)顯得嬌艷美麗,腰肢裊娜,正是宋府的大姑娘,宋提刑的獨生女宋甜。 屋內(nèi)頓時靜了下來——都知宋甜美麗,卻未曾見她嚴妝見人,沒想到竟如此奪目。 宋甜上前,眼若橫波,游目四顧,心下有了數(shù),當即屈膝褔了福,給眾女眷行禮:“見過太太。給諸位請安。” 吳氏當著人面,自然恢復(fù)了慈母狀態(tài),溫聲道:“大姐兒,方才讓人去叫你,丫鬟說你在忙碌,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宋甜笑容甜美,聲音清脆:“啟稟太太,昨夜我夢到了我娘,早上哭醒了,眼睛都是腫的,想著腫著眼睛見客不合適,想著等眼睛消了腫再來給太太和親眷請安?!?/br> 眾人都看向她的眼睛,發(fā)現(xiàn)眼皮果真微微泛著淺粉,的確是哭過的模樣,便都嘆息起來。 魏霜兒的娘魏mama當年是受過宋甜生母金氏恩惠的,開口道:“你娘真是慈善人呀,那時候我家賣糖水,缺少本錢,還是你娘施舍了六兩銀子給我們做本錢……” 魏霜兒在旁聽到她娘揭當年老底,當即道:“你這老mama,你是熱糊涂了么?渾說什么呢!” 宋甜趁機道:“我已經(jīng)讓人在花園大花廳擺了酒,唱曲的張嬌娥和肖蓮兒也都過去了,各位也請過去坐吧!” 她不待吳氏開口攔阻,一陣風(fēng)般就把女客們?nèi)埩顺鋈?,給張?zhí)m溪使了個眼色,由張?zhí)m溪引著去了大花廳。 吳氏也要起身,卻被宋甜攔住了。 吳大太太和吳二太太見事出蹊蹺,提出要留下陪吳氏。 宋甜給魏霜兒使了個眼色,道:“我有話要和太太說,太太且等一等,三娘陪兩位舅太太去花園大花廳吧!” 魏霜兒是個機靈鬼,心領(lǐng)神會,笑嘻嘻拉著吳大太太和吳二太太離開了。 吳氏心中原本驚疑不定,見客人們都離開了,就連兩個娘家嫂子吳大太太和吳二太太也都被魏霜兒給拉走了,越發(fā)慌張起來,忙陪笑道:“大姐兒,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宋甜道:“太太,豫王府派了蘇女官過來,請咱們一家去豫王府說話,爹爹已經(jīng)命人套了車,在二門外等著我和太太了?!?/br> 吳氏心中有鬼,又驚又怕,伸手甩開宋甜:“你想去你去,我才不去什么豫王府!” 宋甜瞧著嬌弱,可常年搗藥切藥,手勁兒卻不小。 她伸手拽著吳氏就往外走:“太太,豫王府派來的蘇女官也在二門外等著您呢,快隨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