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自從上次把戚繼光的兩套兵書用箱子裝了讓琴劍和棋書帶走, 宋甜在藏書樓再也沒見過趙臻的蹤跡。 宋甜思索了一會兒,最后打算回摘星樓看看。 按照趙臻的行動軌跡,上午是聽王府教官講課, 并接見王府各級官員處理公務(wù),下午一般會在松風(fēng)堂小演武場習(xí)練騎射功夫。 宋甜提著提盒下了樓。 兩個婆子正在一樓坐著喝茶說話,見宋甜下來, 忙起身行禮:“見過女官?!?/br> 宋甜含笑道:“我回蘭亭苑取一件物事,若是有人尋我, 就讓他在這里先等著,我很快回來?!?/br> 婆子齊齊答了聲“是”。 其中有一位李婆子, 很有眼色,忙取了一把紙傘:“女官, 這會兒正是午后, 日頭大,您還是打把傘吧!” 宋甜接過傘, 謝了李婆子。 另一位孫婆子見宋甜提著提盒,忙道:“女官,提盒不輕吧?我給您提回去吧?” 宋甜笑了, 輕松地把提盒舉高:“不重。我自己就可以。多謝你。” 松林小徑中很是涼爽, 根本不用打傘。 出了松林,穿過中線的松林大道, 到了萬碧湖畔, 日頭這才大了起來。 宋甜忙撐開傘, 沿著湖邊小徑往蘭亭苑方向走去。 她正走著, 忽然聽到有人叫“宋女官”,循著聲音看去,卻原來是藍冠之。 藍冠之在湖邊大楊樹下坐著釣魚, 遠遠見一個女孩子過來,白紗衫,繡花青比甲,纖腰一束系了條杏黃紗裙,瞧著跟小仙女似的打著傘走了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宋甜。 他忍不住就打了個招呼,見宋甜看過來,忙跟宋甜招了招手。 宋甜走了過去,先跟藍冠之褔了福:“見過藍指揮使。” 因為天熱,藍冠之和宋甜一樣,沒有穿官袍,而是穿了件青絲絹道袍,腳上則是涼鞋凈襪,瞧著頗為閑適。 他懶洋洋坐在那里,抬手揖了揖,眼睛明亮,笑容燦爛:“宋女官,我就不和你行俗禮了!” 宋甜很欣賞他的灑脫不羈,笑著道:“藍大人不必客氣?!?/br> 藍冠之見宋甜裙擺微動似是要走,有心留她說幾句話,便開口問道:“宋女官,明日是休沐日,你準備做什么?” 宋甜駐足:“不是說四月二十要出發(fā)進京了么?我預(yù)備回家看看?!?/br> 藍冠之這會兒也顧不得釣魚了,沒話找話道:“宋女官家住在哪里?” 宋甜急著回去,道:“我家就在臥龍街。” 她笑吟吟屈膝褔了福,道:“藍大人,我就不打擾您釣魚了?!?/br> 說罷,宋甜轉(zhuǎn)身離開了。 藍冠之忙道:“不打擾不打擾!” 宋甜卻似沒聽見一般,徑直往前去了。 這時琴劍和藍冠之的小廝藍六一起走了過來。 藍六手里提著水桶:“二公子,我把水桶提來了,您釣幾條魚了?” 琴劍則看著宋甜的背影,口中問道:“藍大人,方才和您說話的瞧著像是宋女官?” 藍冠之正在換魚餌,口中道:“可不就是宋女官。我瞧她似乎長高了一些?!?/br> 也比先前更好看了。 以前看著就是可愛美麗的meimei,如今總算有點少女應(yīng)有的風(fēng)韻了。 琴劍掇了張小凳子在一邊坐了下來,似不在意地繼續(xù)問:“宋女官和您聊什么呢?我看她并不是愛搭話的人呀!” 藍冠之瞟了琴劍一眼,道:“沒聊什么。就是問她明日做什么,她說她要回家探望家人?!?/br> 琴劍又搭訕了幾句,這才施施然離開了。 松風(fēng)堂內(nèi)的小演武場上正熱鬧非凡。 趙臻也不嫌熱,正帶著幾個從宛州各衛(wèi)挑選出來的年輕侍衛(wèi)在習(xí)練騎射。 一邊大遮陽傘下,棋書正坐在那里,旁邊楊木八仙桌上放著涼茶杯盞手巾之類。 琴劍走了過去,和棋書一起看了一會兒,見趙臻射完了箭筒的箭,騎著馬過來了,忙道:“王爺,天氣這么熱,您來喝杯茶吧!” 趙臻從馬上下來,自有侍衛(wèi)接了馬韁繩,牽走了馬。 琴劍把茶盞奉上。 趙臻喝茶,琴劍便在一邊小聲自言自語:“剛才路上遇到宋女官了,她好像是回蘭亭苑了。” 聞言趙臻頓了頓,抬頭往東南邊隔著一道墻的摘星樓看了一眼。 摘星樓三樓的窗子和平時下午一樣,雙扉緊閉。 他雖然每日下午都在演武場活動,不過宋甜一直呆在藏書樓,這段時間倒是從未見過面。 琴劍自是看到了趙臻的動作,繼續(xù)道:“明日休沐,聽藍大人說,宋女官要回家探親?!?/br> 趙臻揚眉道:“藍冠之怎么知道宋女官要回家探親?” 琴劍忙道:“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遠遠看見宋女官提著提盒,在湖邊和藍大人說話,待小的過去,宋女官已經(jīng)往蘭亭苑那邊走去了。” 趙臻慢慢把一盞茶全喝了,把空茶盞遞給琴劍,看向還在習(xí)練騎射的侍衛(wèi)們,吩咐棋書:“今日的騎射習(xí)練就到此為止,你去傳我的話,讓他們先回去,喝茶吃果子歇半個時辰,然后換了水靠,去萬碧湖那邊習(xí)練水性去?!?/br> 琴劍答應(yīng)了一聲,自去安排。 趙臻在一樓沖了澡,換上夏日穿的青紗道袍涼鞋凈襪,徑直往樓上去了。 宋甜回到摘星樓,正在紫荊的服侍下用薄荷香胰子凈手洗臉,忽然聽到窗子那邊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便匆忙洗了臉,吩咐紫荊:“你把這些拿下去就不用上來了,我歇一會兒再走?!?/br> 紫荊離開之后,宋甜這才拔開窗閂,打開了窗子。 她一打開窗子,對面松濤樓三樓虛掩的窗子也打開了,一個清俊少年出現(xiàn)在窗內(nèi),微濕的長發(fā)用白玉簪綰著,目若明星,肌膚似雪,唇似涂丹,身上穿著青紗道袍,瞧著頗為清爽,正是趙臻。 宋甜盯著看了又看,道:“你剛才是不是在太陽底下曬了?” 趙臻的肌膚甚是白皙,不過一進入夏天,他略在太陽底下曬兩次,就會漸漸黑起來。 奇怪的是,他每次曬過太陽出了汗,肌膚都會白得晶瑩,然后第二天再看,就發(fā)現(xiàn)他的臉變黑了。 不過他黑得快,白得也快,捂?zhèn)€幾日不見太陽,臉就會漸漸白回來。 趙臻不太在意自己這張臉,“嗯”了一聲,道:“是不是我變黑了?變黑也沒什么,男人黑一點好看?!?/br> 宋甜:“……我覺得你白一些好看?!?/br> 趙臻笑了。 他笑起來極好看,鳳眼瞇著,圓潤的鼻頭皺皺的,似春風(fēng)拂過,似碧水蕩漾:“我又不是小白臉!” 看著宋甜潔凈清爽的臉,趙臻又道:“對了,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宋甜沉溺在他的笑容里,一時有些失神,聞言忙道:“是呀!” 又問:“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趙臻耐心解釋道:“你每日都在藏書樓那邊,白日根本不回這里,今日突然回來,可不就是找我有事?” 宋甜不禁也笑了,道:“我給你做了幾雙鞋襪,不過怎么給你呀?” 東西太多了,又是白日,若是扔過去,動靜太大了。 趙臻說了聲“我有法子”,便從窗口消失了。 片刻后,趙臻拿了一根小廝用來掛燈籠的竹竿過來了。 他把竹竿放平,往宋甜這邊的窗口探了過來。 宋甜沒想到趙臻所謂的“我有法子”竟是指這個,覺得甚是有趣,把提盒拿起,掛在竹竿上,然后抬起竹竿,提盒就自己滑了過去。 趙臻取下提盒,收了竹竿,知道該走了,卻依舊戀戀不舍,想了想,道:“你今晚要回家么?” 宋甜“嗯”了一聲,道:“要出發(fā)去京城了,我回去安排一下?!?/br> 趙臻沉吟著道:“那我明日去你家看看去?!?/br> 宋甜驚訝:“你……怎么去?豫王駕臨宋府,這件事可是會轟動宛州城的。” 趙臻抬眼看她,鳳眼流光溢彩,分明是有了有趣的念頭:“你明日上午在家等著就是?!?/br> 宋甜知道他主意多,便笑著道:“我住在深宅之內(nèi),我倒是要看看,你明日如何能見到我?!?/br> 兩人說完話,宋甜關(guān)上窗子,又回藏書樓去了。 一直到了天黑透,宋甜這才帶著紫荊,乘了王府的馬車,往臥龍街去了。 馬車停在了宋府二門外。 才十二歲的小廝宋柏守著大門,原本負責(zé)守門的小廝宋榆并不在門口。 宋甜也不讓宋柏去通稟:“就你一個人,你還是看著大門吧!” 她扶了紫荊下了馬車,徑直進了二門,見凌霄花棚下掛著燈籠,一個婆子正在凌霄花棚下納涼,便叫過來吩咐道:“你去尋二娘,就說我往三娘那里去了?!?/br> 二娘最聰明不過,一定知道她的用意。 婆子答應(yīng)了一聲,往蘭苑尋二娘張?zhí)m溪去了。 宋甜帶了紫荊,也不打燈籠,繼續(xù)往西偏院方向走去。 張?zhí)m溪卸妝罷,正要解衣上床歇息,得了消息,心里卻道:大姑娘為何回來得這般急,也不預(yù)先讓人通稟一聲? 婆子又道:“二娘,大姑娘帶了紫荊,往西偏院去了?!?/br> 張?zhí)m溪點了點頭,也不再妝扮,讓錦兒帶著燈籠,快步向西偏院走去。 宋甜到了西偏院的角門外,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里面的動靜。 西偏院里隱隱傳來男女笑聲。 宋甜抬手從發(fā)髻上拔下銀簪子,從門縫里探進去,輕輕撥弄著門閂,只聽“咣當(dāng)”一聲,門閂落了下來。 她輕輕推開角門,帶著紫荊走了進去。 院子里的葡萄架四周掛著月白薄紗,葡萄架下擺著睡榻,旁邊石桌上放著盞水晶燈,影影綽綽如仙境一般。 魏霜兒正在睡榻上與宋榆癡纏,忽然聽到旁邊傳來“啪啪啪”的鼓掌聲,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竟不能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