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再說了,她只想搶走宋家的股份,徐太師和黃連可以坐山觀虎斗,又損不著他們的利益。 錢掌柜嘴角翹起,分明是笑模樣,眼中卻帶著警惕之意:“側(cè)妃這是何意?” 計議已定,姚素馨懶洋洋道:“我和你們宋大姑娘也算是故人了,你去幫我傳話,就說我看上了她在富貴鏡坊的占的股,讓她開個價。” 錢掌柜沒有說話,垂著眼簾,恭謹?shù)亓⒃谀抢铩?/br> 姚素馨瞟了他一眼,抬手在手邊小幾上敲了敲,意味深長道:“我知道宋甜已經(jīng)到了京城,我等著宋甜的回音?!?/br> 說罷,她扶著身側(cè)服侍的女官的手站了起來。 女官和丫鬟簇擁著她,給她戴上帷帽。 姚素馨在眾女官丫鬟簇擁下昂首下了樓,穿過富貴鏡坊的大堂,出門登車。 馬車往前疾馳而去。 錢掌柜出來送客,目送韓王府的人簇擁著姚側(cè)妃離去,面帶沉思轉(zhuǎn)過身。 他剛登上臺階,鏡坊的一個小伙計就匆匆從里面出來,低聲道:“掌柜,大姑娘來了,在后面賬房等您?!?/br> 聞言錢掌柜扭頭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疾步進了鏡坊大堂,穿過大堂,去了后面鏡坊。 富貴鏡坊后面的制鏡作坊有好幾個工棚,分別進行不同的制鏡環(huán)節(jié),東側(cè)有一座兩層樓,一樓是制鏡師傅和伙計們的住處,二樓則是賬房和錢掌柜的住處。 錢掌柜一進賬房,便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貌少女正坐在圈椅上,杏眼圓臉,肌膚潔白,櫻唇嫣紅,觀之可親,正是富貴鏡坊的新老板宋大姑娘。 他忙拱手行禮:“小的見過大姑娘。” 心里卻道:兩年不見,大姑娘真的長成大姑娘了,不像先前,雖然好看,卻稚氣得很。 宋甜起身還禮,請錢掌柜坐下,開門見山道:“韓王府的姚側(cè)妃來咱們鏡坊做什么?” 錢掌柜:“呃——” 大姑娘畢竟是大姑娘,還是像先前一樣,不喜歡說廢話,也不喜歡聽廢話。 他直截了當?shù)溃骸按蠊媚?,姚?cè)妃想收買富貴鏡坊您手里的股本。” “收買我手里的股本?”宋甜看著錢掌柜,“她怕不是想收買吧?你把方才的情形細細和我說一遍,從她進鏡坊開始說起?!?/br> 錢掌柜略一思忖,開始講述。 宋甜坐在那里,專注地聽著錢掌柜的敘述。 錢掌柜說著話,看向宋甜,見她分明是在認真聽著,可是雪白的牙齒卻在撕咬下唇的干皮,下唇都沁血了,不禁替她疼得慌,忙道:“大姑娘,你的嘴唇都沁血了!” 宋甜用手指一抹,看了看指肚上的血,道:“天太干了。” 她凝神思索的時候,有咬嘴唇的毛病。 聽錢掌柜說完,宋甜心中也有了計較。 她看向錢掌柜:“韓王府那邊,我來處理;鏡坊這邊,就交給錢掌柜了?!?/br> 錢掌柜忙道:“大姑娘,在其位謀其政,這是小的分內(nèi)之事?!?/br> 宋家各鋪子的掌柜和伙計,都是有分紅的,他掙得比人多,自然得cao更多的心負更多的責任了。 宋甜一邊想,一邊道:“晚上我就派人來鏡坊這邊,保護鏡坊的安全。若是有人來砸鏡坊,就當場拿住,這樣方能尋找姚側(cè)妃的把柄?!?/br> 她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是姚素馨自己的主意,和韓王無關(guān)。 韓王就算再貪婪,也不至于在這時、以這樣赤裸裸的方式掠奪霸占她的產(chǎn)業(yè)。 他會做的更細致,更隱蔽,也更徹底。 如果能證明是姚素馨自己的主意,那就好辦了。 回柳條街的路上,宋甜坐在馬車里,隔著車壁問秦嶂:“你現(xiàn)在能尋到二十個身手敏捷的閑漢么?” 秦嶂聽力極佳,一邊駕著車,一邊問道:“是要用來幫富貴鏡坊看家護院么?” 宋甜“嗯”了一聲,道:“需要在鏡坊后院住一段時間,事情結(jié)束,我自有謝儀。” 迎面一輛馬車橫沖直撞疾馳而來。 秦嶂一牽馬韁繩,“歟”了一聲,讓馬車靠南行駛,躲過了迎面的馬車,這才道:“您請放心吧,我回去就安排,這二十個精壯漢子今晚就到位?!?/br> 宋甜知道秦嶂安排的是趙臻的人,便不再多問。 一行人回到柳條街,已是傍晚時分。 馬車停在了在儀門外。 秦嶂蹲身為宋甜安放腳踏。 宋甜下車時彎了一下腰,用極低的聲音吩咐秦嶂:“你去查一查,姚素馨和韓王妃的關(guān)系?!?/br> 秦嶂抬眼看向宋甜。 這會兒夜幕已經(jīng)降臨,儀門外還沒有張掛燈籠。 宋甜的眼睛在黯淡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秦嶂答了聲“是”。 得知她爹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上房歇息,宋甜便帶著月仙直奔上房。 宋甜繞過影壁,發(fā)現(xiàn)上房內(nèi)燈火通明,絲竹聲聲,便停下腳步,待一個上菜的媳婦拎著托盤過來,便攔住問道:“今日上房有客?” 若是繼母張?zhí)m溪的客人,她就不過去了。 那媳婦見是宋甜,滿臉堆笑屈膝行禮:“給大姑娘請安?!?/br> 又道:“大姑娘,賀侍郎家的賀娘子來拜訪太太,被太太留下吃酒。太太讓家樂在旁彈唱,讓錦姨娘在一邊作陪,煞是熱鬧?!?/br> 宋甜聽到上房傳來賀蘭芯的嬌笑聲,便道:“我爹也在?” 那媳婦是個聰明人,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笑瞇瞇看著宋甜。 女客自有太太招待,男主人哪能在場? 不過賀娘子與老爺情分不同,自然得老爺也在場了。 可是說出去畢竟不好聽,因此她不肯明說。 宋甜見她機敏,吩咐紫荊賞她二錢碎銀子,讓她下去了。 待那媳婦一走,宋甜轉(zhuǎn)身帶著紫荊出去了。 田mama正帶著個丫鬟拎著食盒過來,恰好在角門外遇到了宋甜,忙道:“大姑娘,我讓人再送些酒菜到后院去,您先用了再歇息?!?/br> 她也覺得上房這會兒有點不堪,不肯讓宋甜過去。 宋甜笑著點了點頭,道:“那您尋個時機,悄悄和我爹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生意上出了些事,我必須今晚見他。” 田mama是宋志遠的奶媽,在宋志遠面前天不怕地不怕,滿口答應(yīng)了下來:“我知道了,一定把話帶到?!?/br> 到了上房,田mama盛了一碗醒酒的酸辣鯉魚湯送到宋志遠面前,趁機附耳低聲道:“老爺,大姑娘回來了,因為生意上的急事要見您?!?/br> 宋志遠原本醉意朦朧,修長的手指放在紫檀案上,隨著樂聲打著節(jié)拍,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盯著對面的賀蘭芯眉目傳情,聽了田mama的話,如披冰雪,當即把田mama親手做酸辣鯉魚湯吃了,用清茶漱了口,留下張?zhí)m溪陪伴賀蘭芯,自己擺了擺手,起身灑然離開。 第81章 前途險惡開始布局 王爺早…… 雪又開始下了。 風聲呼嘯, 雪花飛舞。 外書房外面的廊下空無一人。 不遠處轉(zhuǎn)廊的暗處卻隱著兩個人,一個是刀筆,一個是秦峻安排的小廝。 他們沉默地監(jiān)視著外書房外面。 外院書房內(nèi), 銅火盆的木頭熊熊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脆響,火盆上方懸著的銅壺里水燒開了, 咕嚕咕嚕冒著水汽,與外面呼嘯的風聲呼應(yīng), 越發(fā)顯得溫暖而安謐。 宋甜窩在銅火盆前擺著的一個圈椅內(nèi),手里捧著茶盞, 把白日姚側(cè)妃要吞下富貴鏡坊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宋志遠心中原本有了主意,可是一抬眼看見女兒坐在對面, 正凝視著銅火盆里的火焰,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珠子一轉(zhuǎn), 道:“甜姐兒,你打算怎么應(yīng)對這件事?” 宋甜雙手握在一起,抵在鼻端, 道:“爹爹, 我想知道如今朝中的形勢?!?/br> 宋志遠老老實實道:“我進入京城官場時間太短,所知道的都是黃子渠告訴我的。” 宋甜笑了:“爹爹, 黃叔叔已經(jīng)是京城官場消息最靈通的人之一了?!?/br> 宋志遠也笑了, 起身從案上的黃金蓮花盤里拿了一個橘子剝開, 橘瓣遞給了宋甜吃, 卻把橘子皮扔進了銅盆里。 在橘皮的散發(fā)的香氣中,他坐了下來,道:“你問得太泛泛了, 再具體一些?!?/br> 宋甜把半拉橘子塞入口中,含糊道:“韓王、姚側(cè)妃、韓王妃及韓王妃背后的錢氏家族,還有朝中文臣,對,還有內(nèi)閣。” 宋志遠坐了下來,身子窩在圈椅里,開始說自己知道的消息:“韓王娶了韓王妃,得到了錢氏及錢氏門人弟子出身的江南官員的支持,可如今內(nèi)閣卻被北方官僚出身的文閣老把持,因此韓王與韓王妃關(guān)系比較微妙?!?/br> “子蕖說,姚側(cè)妃能生下庶長子并進封側(cè)妃,其實是韓王對韓王妃及其背后的錢氏家族的一個警告?!?/br> “太子已封,陛下堅持立韓王為太子,內(nèi)閣則堅持有嫡立嫡,無嫡立賢,應(yīng)從韓王和豫王中挑選更賢能的立為太子?!?/br> “內(nèi)閣得到了超過半數(shù)的大臣的支持,與陛下杠上了,因此陛下帶了蕭貴妃去了嵩山溫泉行宮。 “豫王奉召入京,因為遭遇多次暗殺,受傷頗重,尚在途中?!?/br> 宋志遠的話蘊含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宋甜聽罷,閉上眼睛思索良久,這才睜開眼睛道:“爹爹,豫王如今很危險?!?/br> 宋志遠點頭道:“可不是呢!” 他已經(jīng)隨著黃連見過永泰帝了。 因為黃連,宋志遠發(fā)現(xiàn)永泰帝真是一朵奇葩——居然把女人看得比兒子還重要,居然是真的想要弄死豫王! 永泰帝聽了蕭貴妃的話,認定解決內(nèi)閣與他對峙這個局面最好的辦法,就是弄死豫王趙臻。 統(tǒng)共三位皇子,太子瘋了,只要弄死趙臻,只剩下韓王趙致,內(nèi)閣沒有選擇,只能同意立趙致為太子。 宋甜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前世趙臻如何破局,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法子,弄死趙致,利用手里的兵權(quán)和內(nèi)閣的支持,架空永泰帝。 而在張家口堡最后一夜,趙臻向她交了底,他正是在這樣做。 宋甜看向宋志遠:“爹爹,您和黃叔叔說一聲,遼海總兵宋越正在想法子調(diào)回京城,負責京畿防護,讓他也在旁邊出點力?!?/br> 宋志遠點了點頭,道:“我明日就去見子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