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先才聞到的奇怪香味仍在,但是極淡,時不時地躥出一小縷。 若非華琬才隨安掌柜學(xué)過識香,對氣味比之尋常人要敏感些,這會也不會注意到。 任坊主搖搖頭,工事房內(nèi)是從不用熏香的,華院使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嗎? 華琬目光最終落在了整齊擺放于紅緞托盤的香薰上,我可以看看這些香薰嗎? 當(dāng)然可以。任坊主頜首答應(yīng)。 隔著錦帕華琬一只只托起熏香,前四只并無異狀,直到最后一只,剛拿起,還未置于眼前了,那股子難捕捉的異香便稍濃郁了些。 華琬湊近鼻端聞了聞,努力回憶安掌柜教她的那些香丸、藥草的氣味。 不自覺多聞了幾下,華琬心口一陣悶痛,趕忙放下香薰,這只香薰確實有問題。 壓下身子的不適,華琬見工事房內(nèi)大部分匠師都去食舍了,才壓低聲音與三人說道:香薰被人動了手腳。 三人臉色大變,雖覺不可能,但華琬不會隨便說誆人的話。 任坊主擰緊眉心,亦低聲道:煩請華院使到正堂與我們詳細(xì)說了,何矜、如英,你們將五只熏香帶上,一起過來。 到了正堂,任坊主緊張地問道:華院使,香薰怎么了。 華琬毫不猶豫地啟開香薰球上的子母扣,囊內(nèi)香盂和內(nèi)外環(huán)皆用短軸鉚接,香薰?jié)L動時,內(nèi)外環(huán)隨之轉(zhuǎn)動,以此確保香盂永遠(yuǎn)朝上。 華琬屏住呼吸,舉起香薰,陽光至鏤空紋中透進(jìn)來,一寸一寸地照在香薰香盂和兩環(huán)上。 果然有一處顏色相較旁的會發(fā)青,華琬拿白色巾帕一擦,顏色便沾在了巾帕上。 華琬緩緩舒一口氣,嚴(yán)肅地說道:是甜藥子,常接觸或食用會導(dǎo)致人呼吸不暢并驚厥,我記得張貴妃偏好用丁子香、熏陸香、青桂皮合香,其中熏陸香又是取自多種芳香樹的樹脂,這些樹脂中的一種,會增促甜藥子的藥性,可能導(dǎo)致用香薰者衰竭而亡。 三人聽言皆煞白了臉,何矜最先回過神來,緊張地看著任坊主,坊主、阿琬,這不是我與如英做的,我們真不知道。 華琬抬起眼,我相信此事與你們無關(guān),否則也不會當(dāng)著你們面說了。 任坊主亦點點頭,沉聲道:將另外四只香薰打開。 何矜、謝如英聽言立即手忙腳亂地啟開子母扣,照華琬先才做法,用白巾帕去擦香盂,竟然每一只香薰都被涂了甜藥子,但是因為涂得不如被華琬發(fā)覺的那只多,是以氣味被完全掩蓋在鎏金青澀的味道下。 甜藥子有毒,眾人不敢多聞,立即合攏香薰,巾帕則封進(jìn)匣子里,準(zhǔn)備一會燒了去。 任坊主握緊拳頭,壓抑了怒氣道一聲可惡,若不是華琬恰好過來并發(fā)現(xiàn)香薰被人動手腳,下午香薰就要送入宸陽殿了,倘若張貴妃或者五皇子用出事情,醫(yī)官定會查究緣由。 到時漫說何矜、謝如英性命不保,就連他還有整個文思院三坊,都可能遭難。 任坊主朝華琬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虧了華院使,華院使的大恩我們必定不忘。 華琬搖搖頭,我不過是順道罷了,根本沒什么大恩,任坊主你們無需記掛,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謀害張貴妃的人揪出來,如此才能安心。 任坊主朝華琬感激地點點頭,嘆息一聲,這批香薰不能送進(jìn)宮了,我先尋了借口拖延幾日重新制過,下午再與伍院使商量,是否要告知少府監(jiān)。 未捉到人之前,張貴妃那必須保密,否則張貴妃性子多疑,定將文思院折騰的天翻地覆。 嗯,大家放心,我不會出去說這件事的,任坊主現(xiàn)在有許多要緊事情,我便不多打攪了,倘若任坊主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M管與我說。華琬站起身道。 本想多留華院使一會任坊主又頭疼又焦急,現(xiàn)在有人要將文思院往泥沼里拉了。 送華琬時,任坊主說道:華院使放心,你需要的銀燒藍(lán)我會盡快制出。 不著急的,要緊事先辦。說罷華琬躬了躬身,自回凝光院了。 文思院的事情華琬不會宣揚甚至不會告訴羅院使,但是殿下那必須知道。 趙允旻接到消息時亦驚訝了一番,驚訝之余更覺慶幸。 宮里誰最恨張貴妃,一想便知,可宸陽殿里五皇子除了袍衫有用龍腦香外,平日里是不用熏香的,至于張貴妃每拿到一只新的香薰、香爐或者香片、香丸,皆會命宮婢先試香。 是以那人根本毒殺不了張貴妃和五皇子,只會打草驚蛇。 一旦打草驚蛇,張貴妃會緊鑼密鼓地查何人要害她,同時將所有矛頭指向齊淑妃。 齊家和張家任何一便都不能完全倒下,否則沒有了相爭的鶴蚌,他當(dāng)不了漁翁。 齊淑妃不會那般蠢,除了齊淑妃,齊家人有不少擅香的。趙允旻小聲自語。 阿琬才學(xué)會識香,就派上用場了。 第214章 輪到 趙允旻擔(dān)心華琬,夜色濃郁時悄悄地去了凝光院。 凝光院東苑幾間廂房皆是寬敞精致的,華琬靠在軟榻上,捧了本自羅院使那借來的《筆談》二十六卷閑閑地翻著,自香梨回云霄鄉(xiāng),偌大的廂房單她一人住,不免冷清。 香梨大約是不舍得再來了,張家郎君是個有擔(dān)當(dāng)和勇敢的,明知對方是惠王府下人,可為了保護(hù)香梨,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并生生地替香梨受下一鞭。 如此人家,香梨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嫁過去一定可以享福。 為著香梨好,華琬也希望香梨別再鬧脾氣過來京城,妥妥當(dāng)當(dāng)與張家將親事定下才是。 華琬一邊翻書卷,一邊胡思亂想,腦子開始昏昏沉沉的。 當(dāng)華琬合上書卷,準(zhǔn)備去床榻歇息時,格窗外傳來鵓鴿的咕咕聲。 華琬眨眨眼清醒些許,下午她才告訴殿下文思院的事,殿下這般快就回消息了。 華琬推開格窗,鵓鴿先跳進(jìn)來,撲棱到華琬先才坐的軟塌上,收起翅膀直接臥下歇息。 華琬正納悶,不容她多想,趙允旻也出現(xiàn)在了廂房內(nèi)。 殿下怎親自過來了?華琬被唬一跳,不自覺地往后退一步。 趙允旻一臉受傷,阿琬見到他不但沒有歡喜反而躲開,這心就像被針扎似的。 華琬哪里懂趙允旻的那些傷春悲秋,先謹(jǐn)慎地掩好格窗,才問道:殿下是為了文思院的事情過來嗎?是不是齊淑妃所為? 趙允旻不著急回答,先將華琬牽進(jìn)懷里,握著華琬柔軟腰肢,下頜輕抵白皙的脖頸。 鼻端是華琬身上淡淡清香,趙允旻滿足地瞇起雙眼。 桌案上白燭只剩下小半支,蠟油自青釉燭臺淌下,凝成了蠟柱。 華琬見殿下抱著她半晌不松手,再這么抱下去,要成石雕了,華琬忍不住推了推趙允旻。 阿琬,我有三日沒看到你了。趙允旻非但不放開,雙臂還稍稍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