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衛(wèi)家人心浮動，趙令柔為了穩(wěn)住衛(wèi)懷遠(yuǎn)，月前便從宮中搬回府上。大小事務(wù)也格外遷就衛(wèi)懷遠(yuǎn)，就連房事都不例外。昨夜她便被折騰得狠，此刻肩頸前胸都還留著痕跡。

    她不高興倒不是因為自己頭一回在歡愛之事上失了主動，任衛(wèi)懷遠(yuǎn)胡為。畢竟日久天長，她這顆心也被捂出點情意。既有情，便能得趣。

    她不是忸怩的女子。

    她介懷的是昨夜做的夢。她竟夢到碧梧宮那個臟兮兮的短命丫頭了，還有那丫頭出身低賤的娘親李妃。

    趙令柔可不像她母后，疑神疑鬼。

    她也不信什么陰司報應(yīng)。

    只是在夢中見到趙月姮之時，恍悟到陸君潛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為總讓她覺得眼熟。

    女大十八變，可眼睛卻難變。

    太像了。

    會不會阮氏就是趙月恒？否則怎么可能長得這么像？而且一個下賤小妾，怎么會有種與生俱來般的從容傲氣？就算她目光短淺、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該無緣無故同高不可攀的當(dāng)朝公主針鋒相對。

    趙令柔忽然想起數(shù)月前的一則線報，陸君潛派人去過大理寺，想調(diào)當(dāng)年李妃一案的卷宗。

    阮明姝就是趙月姮，她是來復(fù)仇的，而陸君潛知曉她身份。這個假設(shè)讓趙令柔瞬間手腳冰涼。如果只是趙月恒，就是一百個、一千個，她也不會正眼瞧一下。

    她怕的是陸君潛。

    他知道多少，他要幫她翻案、替她報仇么？如果讓他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

    趙令柔周身一凜，猛地睜開眼，指節(jié)重重叩在香木案上。

    她這突然間的動作，嚇到了屏息凝神高度緊張的丫鬟。丫鬟胳膊一顫，手上力道就失了準(zhǔn)頭，扯到主子秀發(fā)。

    “廢物，滾下去！”趙令柔吃痛，啐罵道。

    “是是。”小丫鬟如蒙大赦，感激地想哭，慌忙退了下去。

    趙令柔雙眸幽深，不知在盤算什么。

    這時，隨行女官匆匆走進來稟報：“公主，吳嬤嬤來了?！?/br>
    趙令柔霍然站起身。

    她還未來得及細(xì)問，乳母吳嬤嬤已急慌慌走進屋里。

    “出什么了事？”趙令柔只看吳嬤嬤臉色，就知不妙。

    “姓陶的被劫走了！皇宮娘娘讓老奴立刻接您入宮 ?！眳菋邒咭荒樇鄙?。

    “劫走！？”趙令柔難以置信地問，聲音尖銳。

    “是、是啊！”吳嬤嬤也不知說什么好，只繼續(xù)催促趙令柔快些動身，說皇后娘娘現(xiàn)在情緒不太好。

    趙令柔愣怔著坐下，雙拳握緊，胸脯劇烈起伏著。

    能在皇宮里，在她母后眼皮子底下將人擄走，有這樣的膽子，又有這般手段，除了陸君潛，不做二人想。

    趙令柔又想到了方才的假設(shè)：阮氏就是趙月姮，陸君潛知道。

    “蘭官?！彼p叱一聲。

    一旁候命的心腹女官立刻上前：“公主。”

    “你親自帶人去東郊陵園，把趙月姮的棺材挖出來，看看里面到底裝得什么。”趙令柔沉聲吩咐。

    她倒要看看，這個姓阮的小賤婢是人是鬼。

    第94章 看正版，來晉江！謝絕中……

    陸府某處院落。

    門前窗下皆站著挎刀肅立的侍衛(wèi), 院內(nèi)院外更是巡衛(wèi)森嚴(yán)。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陸君潛安頓好陶孟章，帶著裴星洲從主屋闊步走出。

    “看好他, 任何人不許進去?！标懢凉撁?。

    “是！”守衛(wèi)領(lǐng)命，震聲回道。

    “哥, 水月庵還是我去吧。你身上有傷，就不要跑這一趟了。”裴星洲言語間不無擔(dān)憂。

    陸君潛搖搖頭：“她若清醒還好，若是不巧又發(fā)病, 你去難辦。這樣吧，你也去, 兵分兩路。你去同姨母說明，煩她陪我娘來陸府小住幾天?！?/br>
    裴星洲聽了，略微有些遲疑。

    “怎么了？姨母近來有事，抽不開身？”陸君潛問。

    “不是，”裴星洲撓撓頭, “嗐，我正和她賭氣呢。不過正事要緊，就照哥你說的辦?！?/br>
    兩人一邊商議著，出了陸府。

    侍從牽了馬匹過來。

    “去去去, 備輛車?！迸嵝侵抟话褷窟^黑龍駒的韁繩, 朝韓蛟催道。

    “這點傷至于么, 給我?！标懢凉撪土艘宦? 要去扯那韁繩。

    “噯，”裴星洲閃避開, “我好久沒騎過小黑了，賞我過把癮吧?！?/br>
    見陸君潛不以為然，還想騎馬的樣子, 裴星洲眸子一轉(zhuǎn)：“哥你今兒騎馬，明兒我就告訴小嫂子，你要是不怕你就騎?！?/br>
    “呵，”陸君潛聽到什么笑話般，“我怕她？”

    沒多久，裴星洲一匹黑駿當(dāng)先，陸君潛馬車在后，浩蕩車隊從陸府門前飛馳涌入街道。

    *

    水月庵一處清幽客院前，裴星洲來回踱著步，嘴里念念有詞：

    “母子沒有隔夜仇，沒有隔夜仇。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不拘小節(jié)......”

    又念叨了幾遍，才深吸一口氣，朝院中走。

    丫鬟小尼見了，紛紛低頭行禮。

    裴星洲抬抬手，示意她們不必管自己。

    “娘?！彼瓤攘艘宦暎衷诔ㄩ_的烏木門上叩了幾下。

    “星兒！”裴夫人擱下正在抄寫佛經(jīng)的筆，美目露出驚喜之意。

    “星兒怎么跑來了，不生娘的氣了？”裴夫人說著，輕輕嘆了口氣。

    她走到門邊，拉著兒子的手朝里間走。

    母親大人雖然對他疼愛有加，但平素也是說一不二的，尤其在他父兄去世后，為了鎮(zhèn)住人心，處事變得更加強硬。裴星洲本以為他腆著臉過來，免不了被母親一頓奚落責(zé)罵，沒想到此刻娘親卻是溫言好語相待。

    想到故去的父兄，再想到娘親種種不易，裴星洲愧疚涌上心頭。

    “娘......”他又說不出認(rèn)錯的話來，到此刻他也不覺得自個兒想娶阮明蕙有什么錯。他輕薄了人家姑娘，本就該擔(dān)起責(zé)任。

    不過他不該在娘親表示反對時，大發(fā)脾氣，甩袖而去。

    他該好好同娘親說的。

    “星兒，娘這幾日在庵堂靜心休養(yǎng)，想通了許多事?！迸岱蛉舜葠鄣孛鹤拥念^，“阮家姑娘的事，是娘親不對。”

    裴星洲一聽，差些被茶水嗆著，大喜之余，又不太敢相信。

    “娘不該什么都沒了解，就貿(mào)貿(mào)然說阮姑娘不行?！迸岱蛉诵Σ[瞇道。

    “那您是同意了么？”裴星洲有點緊張，頓了頓，又皺眉道“您不是說門不當(dāng)，戶不對么......”

    “娘親現(xiàn)在也是這么想的。唉，你別急，聽娘說?！迸岱蛉嗣Π矒嶙∮忠毖鄣呐嵝侵?，“其實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必借女方的權(quán)勢，娘說門當(dāng)戶對，只是怕你們習(xí)性相差太大，婚后難以調(diào)合?！?/br>
    “但見你這般堅持，想來已對阮家姑娘一往情深。既有深情，日后再難，也能互相遷就?！迸岱蛉讼敕皆O(shè)法打消兒子疑慮。

    “娘你最疼孩兒了！”裴星洲大喜過望，激動地抱住娘親胳膊，如小時候撒嬌般。

    一張冷白俊臉都漲紅起來。裴夫人頭一回見兒子高興成這樣，心中不是滋味。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循循善誘：“娘親可以叫人去阮家說親，但有個條件?！?/br>
    “什么條件？”裴星洲絲毫不覺，急切問道。

    “阮二姑娘呢，年紀(jì)還小，她父親也還未正式授官。你呢，正是和淵兒干大事的時候，不宜分心。娘的意思，成親之事，不急在此時。再等個一兩年，等時局定下，若那時你還心意不改，娘就親自上門求親，你看可好？”

    哪能不好？簡直太好了。裴星洲覺得自己娘親是世上最疼兒子的好娘親，樂得嘴角直翹。

    “裴少爺，將軍派人來，問您怎么還不過去呢？”院中侍候的丫鬟站在門外通傳。

    裴星洲懊惱拍上腦門：“把正事忘了！娘，淵哥找了個大夫幫婉兒姨母治病。那大夫現(xiàn)在陸府等著，你能不能陪婉兒姨母去陸府小住幾日......”

    *

    自那日得了娘親允準(zhǔn)，一連幾天，裴星洲眉梢嘴角都噙著笑，坐在公文堆疊的書案前辦公時，仍哼著戲文小調(diào)兒。

    從水月庵回來那天，他本打算立刻就去找阮明蕙，好好同她講一講，讓她別再避著他?？苫貋砗笥直徽聽拷O住，加之他心高氣傲，覺得屁顛顛跑去找人家，有點沒面子，便又耽擱好幾日。

    這天日落時分，他處理好政務(wù)，將官印隨意扔回匣中，起身便朝外走，打定主意要去找阮明蕙。

    卻不料，大門還沒出，便被手下蔣干攔住了。

    “大人，卑職有要事，先前......”蔣干一看裴星洲還沒走，振奮不已，當(dāng)下就要稟報。

    “誒——”裴星洲手一抬，止住他，“就你有要事？我他娘的也有要事，明兒再說?！?/br>
    說罷理了理袍子，又要朝外走。

    “可是大人，是西遼細(xì)作的事兒，卑職怕耽誤了.....”蔣干急了，緊緊跟上，一邊稟告。

    裴星洲腳步頓下，眉頭一擰：“怎么了？”

    “屬下們按著先前那細(xì)作交待的線人，日夜蹲守，順藤摸瓜......”

    “少廢話！”裴星洲罵道。

    “是，昌明街有家客棧，應(yīng)該就是這伙探子的老巢?！笔Y干說著，眼里閃出精光，右手比了個手勢，用慣用的暗號請示裴星洲。

    裴星洲沉吟了一下：“盯緊些，但先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br>
    他對狗娘養(yǎng)的北狄人自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只是......如今他也長大了，知道遇事要考慮全局?，F(xiàn)在朝廷明面上已和北狄休戰(zhàn)，若是行事不慎，很可能給陸君潛惹來麻煩。

    “是?！笔Y干肅然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