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待宮琳瑯打著哈欠走出金鑾殿,再一次山呼萬歲之中。 喬青靠近這臉色慘白的朱行健,笑瞇瞇湊上他耳邊:“大人,晚上睡覺可小心了……” 朱行健一屁股坐到地上。 喬青狂笑離去。 之后的時間里,這朝堂上讓人看不明白的一舉便飛快的傳遍了盛京大街小巷,有心的沒心的人都在紛紛猜測著,一時昨日的喬青再一次變成了整個盛京茶余飯后的談資。 喬青并未回去,早朝玩完了,接著扯著宮無絕在皇宮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到處轉(zhuǎn)悠。 宮無絕是一字并肩王,出入皇宮任何地方只要不是嬪妃后院,都是來去無阻。喬青便狐假虎威的跟著他在整個皇宮里溜達了一圈兒,包括太醫(yī)院。嚇唬了嚇唬那大驚失色的公子哥,威脅了威脅一眾貴族子弟,和當日給她求情的幾個老太醫(yī)聊了聊天,順便跟田宣敘敘舊,這一下午的時間便過去了。 到了晚膳時候再回玄王府,一進門,宮無絕將鎖鏈咔嚓打開,話都沒說便大步走遠。 喬青有些傻眼的望著他背影,反射弧比較慢這會兒才想起來了宮無絕這一天的不對勁:“誒,不鎖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已經(jīng)消失。 喬青茫然望著前方,心想這一整天自出了浴池之后,宮無絕便一個字都懶得和她多說。在皇宮里不論她說了什么,宮無絕都是沉默以對,擺著張臭臉根本當沒聽見。往日里兩人雖也不對付,但也時常斗斗嘴,互損個一兩句。更遑論昨天夜里還極為和諧的還秉燭夜談。 這人…… 喬青想不明白,也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感覺,皺眉看著手腕上空落落的鎖鏈,另一頭沒了人,這鎖了一天一夜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真賤!喬青受不了的搖搖頭,這可是被虐習慣了?不再多想,她甩手朝著膳廳走去。 依舊是那一院子的熱鬧,和昨日一樣,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廝們圍著桌子嘻嘻哈哈,讓人一走進便有了用膳的食欲。廳內(nèi)陸峰陸言陸羽已經(jīng)坐下吃了起來,一見她來,倒是先愣了一愣:“喬公子,你怎么……”來了。 喬青一揚下頷:“我怎么?” “爺今日在房內(nèi)用膳,已經(jīng)有丫鬟將膳食送了去了,還以為你和爺一塊兒呢。”三人互相對著眼色,貌似從早晨開始這兩人就不太對頭???剛才爺直接吩咐了一句房內(nèi)用膳,便大步走了,那臉色難看的。也不算,并不是難看,而是又恢復了從前的冰山臉,或者說更甚從前。以前主子只是看著怕人,實則對待旁人都還算和氣,尤其是下人們,極少擺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模樣。 而今天晚上,他們仨卻都沒敢說上一句話,生怕一個不對惹毛了自家主子。 “在房內(nèi)用膳?”喬青倒是沒當一回事兒:“他沒說,直接走了,爺在這吃吧?!?/br> 直接坐上了宮無絕的那把椅子,三人也沒什么意見,自然了,有意見也得吞肚子里去,誰敢提? 陸言一邊吃,一邊偷偷拿眼瞧她:“喬公子,和咱們爺……鬧別扭了?” 喬青想了想,還真沒有,如果今早把他從浴池上弄下去算的話,不過這也是他耍人在先。而且宮無絕不是個小氣的人,以前多大的手都動過了,還有昨天晚上險些把這膳廳都給毀了。就這么點兒事,不至于:“沒啊?!?/br> 陸言更小心的問:“是不是您不知道啥時候,惹主子不痛快了?” 喬青就奇怪了:“誰沒事兒去招惹他?!?/br> 陸言被一言頂了回來,扒拉著米飯不敢再問了。 好家伙,不只爺有問題,好像連喬公子今天的脾氣都大的很呢! 喬青可沒覺得,她自認心情好的很,一頓飯沒了宮無絕的冷面煞神臉對著,吃的極其樂呵。沒事兒調(diào)戲調(diào)戲貌美的丫頭,倒也有趣兒。朝丫頭飛了個曖昧之極的眼風,換來那姑娘臉紅的一笑,她問道:“喬府現(xiàn)在怎么樣?” 陸峰見她問起了正事兒,放下筷子想了想道:“昨晚聽說了您的事兒,喬伯嵐便進宮面圣了,皇上沒見他。他在宮外跪了一夜,今早讓公子的兩個丫頭帶走了。無紫姑娘和非杏姑娘中午時候倒是來過一趟,看面色好像有心事,不過您不在,兩人又回去了。其他的,倒是沒什么消息,想必有兩位姑娘坐鎮(zhèn),皇上又特意略過喬府不提,出不了什么事兒?!?/br> 喬青點點頭,有無紫和非杏在,的確不會有什么事兒。兩人都是從半夏谷里出來的,可不是普通的丫頭:“洛四和項七呢?” 陸峰看看陸言,一齊搖頭道:“沒見著,許久都沒見著了?!?/br> 還沒回來?喬青心下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升起來,兩人追著逃逸的喬雨往玄云宗而去,這一去便去了有十多天,消息全無。如果之前那雙生果的消息項七沒傳來,她尚且能以失誤來解釋,那么她這邊出了這樣的事兒,兩人都沒即刻趕回來…… 喬青冷笑一聲,她貌似知道那玄云宗的后招是什么了,不過這事兒還需要見了無紫非杏再確定。 沒了繼續(xù)吃飯的興致,她一推碗盤,走出了膳廳。 喬青的壞心情,在到了宮無絕的房間門口,徹底跌到谷底。 “什么?” “回喬公子,主子已經(jīng)睡下了,命奴才帶您去廂房?!?/br> 門口鄧財擦著大汗,站立難安。也不知道怎么了,剛才王爺用過晚膳,直接吩咐他給喬公子準備廂房。他問了句哪里的廂房,王爺沉默良久回了聲,松園。鄧財再擦了擦汗,松園在哪里?如果說王爺喜歡清靜住處安排在了玄王府的最北邊,那么松園就在最南邊,光是徒步從這里走過去,都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 明明昨晚還同室而居呢。 難道喬公子晚上打呼嚕? 喬青只看鄧財?shù)纳裆?,便明白了什么。望著里面明明點著燈的房間,她冷冷的扯了扯唇,很好,睡了。倒是沒有什么別的想法,只是覺得宮無絕此人也太沒良心,昨日還好好的,今天就有一種無端端讓人嫌棄了的感覺。喬青也不問,憋著口氣直接跟著鄧財往廂房的方向走去。 待到外面腳步聲漸遠了。 房內(nèi)的宮無絕從一本古卷中抬起頭,微擰的眉峰顯示出并不輕松的心情,走的倒是痛快,連一句問都沒有。 他合上書,也是一聲冷笑,拂滅了蠟燭便睡下了。 一夜無話。 翌日,玄王府乃至整個皇宮的人,都能看得出喬青和宮無絕之間疏冷的氣氛。 兩人還是套著鎖鏈,但那關(guān)系明顯比昨日更詭異。早膳時間根本連一句話都沒說,喬青的精神倒是不錯,宮無絕卻可見淡淡的黑眼圈,咔嚓一聲鎖鏈響聲后,二人便話也不說出了玄王府。明明手連著手,可那離著遠遠的距離,中間插進去三個人都夠。 一眾丫鬟小廝們站在王府內(nèi)面面相覷,果然初秋了么,冷的喂。 而早朝上,喬青照例調(diào)戲完了所有的大臣,見著一側(cè)縮著的朱行健,隨口問了句:“朱大人,昨夜睡得可好?。俊?/br> 朱行健青著臉,眼圈漆黑,卻是打死都不會承認他整整一夜擔驚受怕的。昨天一整晚,連續(xù)十三次夜起,每次那窗戶稍稍一動,他都要大叫的驚醒。朱行健死死瞪著喬青,卻不敢說出什么頂撞之言:“不及閣下?!?/br> 喬青今天也沒了和他嘰歪的心思,不耐煩的站在宮無絕身邊,等著宮琳瑯早朝。一旁宮無絕看著她精神奕奕的臉,便心里堵著什么說不出的煩悶。其實這倒是他先入為主了,喬青昨夜也不算睡的好,也許是換了床的原因,宮無絕的床鋪用品自然是極上等的,但那什么勞什子松園便差的多了,比起她往日里睡的高床暖枕,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感受到宮無絕掃過來的目光,喬青連看都不看他。 宮無絕心頭堵著,有種一拳打上了棉花的挫敗感。 待到宮琳瑯來了,直接讓這兩人之間冷颼颼的氣氛給嚇尿了,擠眉弄眼朝著顧公公打眼色。一句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之后,宮琳瑯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溜溜的跑了。 這樣的時間一共過了有五日。 整整五日,喬青和宮無絕一個字都沒說過。 起先喬青倒是沒覺得怎么樣,不說就不說,和他也不算是友好的關(guān)系。然而時間久了,便如同較上了勁,連陸言三人都發(fā)現(xiàn)了這其中的微妙。就好像兩個鬧了別扭的孩子,一個不知道怎么去表達不滿,一個便在這莫名其妙的冷待中較著一股子勁。嘖嘖嘖,真是……幼稚啊。 “爺,喬公子今天起的可早,聽說天未亮便在松園練武了,真是有興致啊?” 宮無絕眉峰一動,今日休朝,他連續(xù)幾日沒怎么睡倒是今天休息的好了些。不管這大清早便跑到他房中唧唧歪歪的陸言,張口閉口都是喬公子喬公子。陸言見他沒動靜,再接再厲:“對了,方才時候無紫姑娘和非杏姑娘來府上了,好像和公子說了什么事兒?!?/br> “你很閑?” 陸言激動握拳,爺終于肯賞他一句了:“很閑!” “哦?” “屬下這去幫主子約喬公子過來?屬下今天很閑的,不怕遠?!?/br> 宮無絕冷笑一聲,那小子倒是人緣兒好,整天欺負人也沒見府里的人怕她。這么一想,眉頭又皺了起來,怎么是欺負,那小子調(diào)戲府里丫鬟可厲害著呢:“既然很閑,就表示這玄王府沒你什么事兒好干,不如回去鳴鳳吧。” 陸言張著嘴瞬間苦下了臉,打死他都不要回去讓老太太虐!寧愿在這里看兩尊大神斗法了,雖然這王府是一天比一天冷。陸言縮著脖子一溜煙兒跑了:“啊,屬下剛想起來,爺前些日子吩咐的事兒還沒解決,這累積了好多日了,今天恐怕很是忙啊?!?/br> 待陸言沒了影。 宮無絕又翻起本古卷。 時間緩緩的過去,整整一上午直到了吃午膳的時間,那本古卷竟是都沒翻過一頁,劍眉微蹙中神思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宮無絕手一動,書卷頓時化為了粉末。他站起來大步走出門。 吱呀—— 房門開啟,看見的便是門口院子一旁站著的喬青。 紅衣少年倚在院子的門廊上,抱著手臂垂著頭,精致的側(cè)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腳邊還有一只胖乎乎的有過一面之緣的肥貓扯著她衣擺滾來滾去。她腳一動,把肥貓?zhí)叩膰9緡9緷L老遠,肥貓又腆著臉湊上來,繼續(xù)扯著衣擺滾。 她再踢,它再滾。 這么來來回回,一人一貓玩兒的倒是挺愜意。 一見他出門,那貓哼哼唧唧的喵兩聲,像是對紅衣少年說了什么。那少年一挑眉,抬頭看了過來。 夏末初秋時節(jié),宮無絕一身黑衣怔怔站在房門外,便似被這目光擊中。一上午的煩悶不知是消散了還是聚積的更多,反正心尖兒上多了點什么感覺少了點什么感覺,讓他說不清的無力。一種喜怒哀樂被人牽動著無法自控的無力感。宮無絕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沒救了,這都開始出現(xiàn)幻覺了! 然后,他便看著幻覺一腳挑起肥嘟嘟的貓肚子,肥貓順勢蹦起來躍她懷里。雪白的絨毛迎風飄舞著,窩在那紅衣少年的胸口得意的朝他喵嗚一叫,那少年跟著微仰頭,這一貓一人竟是慵懶的極像。 宮無絕正想著,自己竟然連這只肥貓都給幻出來了。 便見幻覺走上前,直接越過他走進屋。 他有點魔怔的跟著回頭看,聽幻覺發(fā)號施令:“進來?!?/br> 宮無絕的大腦還沒跟著轉(zhuǎn),腿腳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轉(zhuǎn)身,跟進去??椿糜X大喇喇坐在他的桌案后面,仿佛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樣隨意,丁點客人的自覺性都沒有?;糜X手一松,肥貓便躍到了桌案上開始繼續(xù)打滾兒,她低頭覷一眼,翹著二郎腿朝桌案對面的椅子一揚下頷:“談?wù)??!?/br> ☆、第一卷 大燕篇 第六十二章 對比 靜悄悄的房間里。 宮無絕盯著桌子上的肥貓和桌案后的少年,還在判斷這究竟是幻是真,整個人如老僧入定,看上去十分的淡定。天知道他現(xiàn)在心里有多毛,喬青來找他干什么?難道她知道了?身側(cè)的手猛然攥起,又覺得不可能。如果知道了不應(yīng)該是這種反應(yīng)。宮無絕想過喬青一萬個反應(yīng),是鄙夷,是抗拒,是疏遠?反正絕對不會這么淡定。 再說,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xiàn)出對她的心意。這心意連他自己都還不甚確定,她怎么會知道?宮無絕放下了心,深深反思著前段時間的表現(xiàn),除了有點陰晴不定外,一切隱藏的很好。 那么也就是說,喬青應(yīng)該不會是因為此事來找他? 他心如亂麻的思索著,面色卻是不變。 少年已經(jīng)再次發(fā)號施令:“關(guān)門?!?/br> 宮無絕轉(zhuǎn)身關(guān)門。 房門關(guān)閉的一瞬只想剁了自己這賤手,這么聽話干嘛! “噗……” 那門一關(guān)上,外面的草叢里就鉆出三個腦袋,陸峰撓著頭一臉便秘,他看見什么了?看見什么了?竟然喬公子一句關(guān)門,自家從來大爺一樣的主子就溜溜的去了,那門關(guān)的那個順暢,那個毫無阻礙,那個屁顛兒屁顛兒:“主子竟然這么聽話……” 陸言使勁兒低頭拔草:“恥辱啊恥辱,莫大的恥辱!” 陸羽仰天思考:“咱不能讓喬公子這么壓著爺!” 陸峰陸言一起歪頭,眨眨眼:“你要去找她單挑?” “哦不,我是說以后這種事兒應(yīng)該主動接手,去給喬公子端茶遞水開門關(guān)門……不能壓著爺,壓著咱們好了,嗯,就是這個意思?!?/br> “……”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仰頭望天,淚流滿面,這玄王府都讓那喬公子給欺負成啥樣了!爺啊,爭口氣??! 宮無絕很爭氣,最起碼表面上是的。 自關(guān)上那扇門之后,他便面對著房門背對著喬青,充分表現(xiàn)出一種不想搭理身后人的模樣。自然了,其實是陷入在自己復雜的心理活動中,不知道該以一個什么樣的姿態(tài)面對她。冷著臉?他這五天的陰郁和焦躁早在看見喬青找來的一瞬,便如蔫了吧唧的干麥子被歡樂的小雨水充分滋養(yǎng)。笑臉相迎?靠,面子里子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