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喬青也沒再多想,那肥貓的不同尋常她知曉的可不是一點(diǎn)兩點(diǎn),第一,與人交流,第二,智商其高,第三,劇毒不侵,第四,兇獸驚懼。“說不準(zhǔn)那好色的肥貓去逛青樓了……” 非杏噗嗤一笑:“還真是說不準(zhǔn),公子,你睡哪個房?” “我和蘭蕭一個房?!?/br> 喬青關(guān)上非杏的房門,推開對面下意識認(rèn)為是蘭蕭的房間,一進(jìn)門,懵了。 這間房比起非杏那間,要小上不少,像是一間單人客房。也就是說,只有一張床。而此時此刻,這張床上,宮無絕正抱著手臂倚墻坐著,束著的發(fā)已經(jīng)落了下來,隨意散著。像是等了她良久良久,鷹眸閉闔,似睡著了。房內(nèi)未點(diǎn)燈。 喬青正要進(jìn)門的腿拐了個彎就要往外走。 “回來了?” 又拐回來:“咳咳,嗯。” 宮無絕睜開眼,銳利的眸在黑暗中清晰又亮,語調(diào)很自然:“夜深了,睡吧?!?/br> 喬青沒多說,自己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表現(xiàn)出來讓人看笑話就丟臉了。她大步走上床榻,雖然不是第一次和宮無絕同床共枕,但是此床非彼床,和當(dāng)日那張足容三個人打滾的大床全然不同。單人小床,宮無絕一個人的身體都占去了三分之二。她將宮無絕往里擠了擠,他卻道:“你睡里面。” 很自覺的挪了出來,側(cè)身躺著。 喬青爬上床,黑暗中和宮無絕并排躺著,兩人皆是側(cè)身,她朝墻壁,宮無絕朝她后腦勺。 這一晚,卻沒有了上次的淡定。兩人的呼吸都不綿長,都沒睡,卻都克制著不動不翻身。這氣氛不能說不尷尬,帶著點(diǎn)若有似無的曖昧,喬青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來,她開聲打破:“我今晚去青樓之前看見輛馬車,沒想到這么巧,還真是你?!?/br> 宮無絕只抓住了兩個字:“青樓?” 嗓音極其危險。呼吸噴吐在喬青的后頸,讓她周身起了一陣細(xì)小顆粒:“你往外點(diǎn),擠死老子了!” 宮無絕不動,重復(fù):“青樓?” “對,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當(dāng)日去喬家的人里除去玄云宗,你可知還有誰?”喬青將今天的發(fā)現(xiàn)一股腦的說出來,連帶著她的猜測。宮無絕壓下心底關(guān)于青樓這兩個字的不爽,不可否認(rèn),剛剛一瞬他又聯(lián)想出了無數(shù)的畫面。沉默半響,他像是在思考:“十年之前,我還沒來大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另外的一個勢力,和另外的一個人,絕對不是普通的角色。你可以將玄云宗比作大燕的地頭蛇,而來找你娘的那些人,定然身份在玄云宗之上?!?/br> 喬青點(diǎn)頭:“那蛇形紋身,你也不知道?” “關(guān)于大陸各方的勢力,這個可以問陸朝,鳴鳳有專門的組織來記錄和調(diào)查這些,我明天修書一封回去。不過,關(guān)于那青樓,我建議你在祈風(fēng)醒來之前,都不要去探?!?/br> 喬青也是這么想,之前還想著找個機(jī)會再去探上一探。但是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有人引著她去發(fā)現(xiàn),那么不去反倒是最好的選擇,不知那人是何種心思,他設(shè)局,也要看她入不入這局。如今項(xiàng)七洛四的事兒還沒解決,玄云宗一茬,再牽出另一茬,并不是個好的選擇。而祈風(fēng)的中毒,火燒客棧,都很有可能和那蛇形紋身的男人有關(guān),他也一定知道點(diǎn)什么。 “你什么時候走?” 宮無絕瞇起眼:“你什么時候走,我就什么時候走。” 喬青翻個白眼:“咱們不順路。老子讓人盯上了,你先走,總好過一塊兒入套。” “我正準(zhǔn)備往劍山去?!?/br> 喬青挑眉:“劍山?” “唔?!?/br> 宮無絕自然不會說,他在從盛京出發(fā)之時,便去喬府問過了。聽喬伯嵐所透露的是,喬青要去劍山為喬伯庸取九葉鴆蘭。他不說,喬青卻猜到了:“田宣曾說,劍山之前有極多玄云宗的人出沒。山上恐有埋伏。” 言外之意,劍山危險。 宮無絕笑笑,她是在為他擔(dān)心?這想法剛一起,就被他掐滅,這小子,怎么可能:“無妨,正好順路?!?/br> 順個屁啊!你明明是去玄云宗,往劍山去還要拐上一個彎。喬青艱難地翻個身,和宮無絕面對面,黑暗中他的眼睛望著自己,極亮。到了這個時候,喬青再一次覺得并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歹是個現(xiàn)代人,又并不是冷夏那樣的素食主義者,即便兩輩子沒喜歡過什么人,可聲色犬馬也看了不少。問題就出在這里,她還沒有要在這里跟一個人怎么樣的打算。 喬青有點(diǎn)不自然的咳嗽了聲:“喂,宮無絕,你喜歡男人?” 如果他喜歡的是男人,那么正好,她是女人。她的記憶里并沒有葉落雪為何讓她女扮男裝的原因,幼時的“喬青”也并沒有問過。她只知道,從喬青一出生開始,葉落雪和喬伯淵便將她當(dāng)做兒子養(yǎng)。對于那對對家主之位沒有覬覦之心,對兒子女兒都一樣疼愛的夫妻來說,只能說明,她的性別中也許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也是喬青十年來沒有顯出自己身份的原因。 這種未知的危險,在她沒有完全的自保能力之前,沒必要去輕易打破。 喬青的腦子里轉(zhuǎn)了這么多,宮無絕只黑了臉,暗暗磨著牙。什么叫他喜歡男人,鬼才喜歡男人!深呼吸一口氣,不愿在這個還算融洽的氣氛里互掐,他道:“我下午的時候見祈風(fēng)出去了,照你說的,他應(yīng)該是有事不想讓祈靈知道,單獨(dú)去辦。這些等他醒了一切都能揭曉?!?/br> 喬青摸摸鼻子,得,果然自作多情了。她相信宮無絕知道她問出這個,后面跟著的是什么。既然宮無絕沒笑話她,她更是沒必要再提:“可惜不知他何時能醒。” 宮無絕盯著她瞇起了眼睛,他自然知道,這小子后面的一句便是問他“你不會看上老子了吧”。宮無絕眸色一暗,甚至都想到了她可能的回答。他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在下意識的回避這個問題。 “你很關(guān)心祈風(fēng)?” “算不上,我和他萍水相逢,比較起來我更關(guān)心那蛇形紋身。倒是祈靈那丫頭,坦誠直率,沒有心機(jī),很招人喜歡?!?/br> 喬青點(diǎn)點(diǎn)頭,隨口應(yīng)著。宮無絕將“喜歡”這兩個字在舌尖重復(fù)了一下,隨后閉上了眼睛,沉默著不說話。就在喬青等的快要長蜘蛛網(wǎng)覺得這人可能困了準(zhǔn)備睡覺的時候。宮無絕忽然睜開了眼。 喬青正打了個哈欠,被這黑暗中乍然睜開的一雙眼嚇了一跳。 靠,裝鬼呢!嚇掉了半個魂的喬青抬腳就去踹他。 宮無絕長腿一伸,將她的腿絞在雙腿之間。兩人隔著那么近,近到她的一只腿就在宮無絕的腿下壓著,面對面宮無絕的呼吸全噴在她脖子上。宮無絕正要說話,外面響起了掌柜的敲門聲。 “客官,可睡了?” 喬青一愣,開口問:“什么事?” “哦,是這樣,咱們客棧都已經(jīng)打烊了,剛才有個客官敲門來問,有沒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客官住在這里,還把樣貌形容了一下。咱們客棧沒了房,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客官認(rèn)識的,所以沒透露客官的身份。小的看那男人往另一個客棧去了,應(yīng)是住下了,左想右想,還是來跟客官提一聲?!?/br> 一旁宮無絕挑眉看她。 喬青聳聳肩,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樣的?” 掌柜的形容了半天,喬青幾乎可以確定來人是囚狼。上次離開的時候便見囚狼的神色古怪,好像有什么想跟她說,從出門一直掙扎到離開山寨。既然掌柜的說囚狼已經(jīng)去了別家客棧,明天再去問他好了:“多謝掌柜的?!?/br> 待腳步聲遠(yuǎn)去。 喬青一轉(zhuǎn)頭,看宮無絕瞇著眼睛神色不善,該死的小子,哪里又跑出來一個男人! 天知道他現(xiàn)在心里有多火,這目光便不由帶了刺兒。宮無絕說不清的郁悶,更是說不清的無力,不過一月時間,她的身邊真是人才匯聚。男人,女人,各種各樣的男人,各種各樣的女人……這種種種種讓他心頭煩躁,只想一巴掌拍死這小子。 喬青懶得搭理他,直接翻身。 翻到一半的腿,還卡在宮無絕的雙腿里,她回頭瞪他,便聽宮無絕忽然開口:“我不喜歡男人。” 喬青一愣,這人什么反射弧,多長時間之前的話題了? 一皺眉,便瞧見宮無絕望著她的視線。 這視線極是復(fù)雜,帶著些許宮無絕式的侵略性。就像喬青第一次見他的時候,身中劇毒,在數(shù)十人三天三夜的圍攻之下,仍然頂天立地的狂妄如天王老子!即便是毒性發(fā)作以劍撐著半跪到地上,都掩不住他高人一等的桀驁氣質(zhì)。而面對著這樣的宮無絕,喬青要是不知道他想說什么,那就可以去吃屎了! “你聽好了,喬青,我不喜歡男人,我喜歡……” “那個,我出去找找大白!這肥貓,大半夜的不回來,老子擔(dān)心死了。” 喬青使勁兒掙脫,沒讓宮無絕后面的話說出來。鷹眸已經(jīng)瞇成了一條細(xì)細(xì)的線,其內(nèi)迸射出灼灼精光。喬青死活不看他,不能不說,她是將宮無絕當(dāng)做朋友的,現(xiàn)在這朋友要光明正大地越雷池,可老子不想啊……她是真的不想宮無絕說出那句話打破之間的這種類似朋友的關(guān)系。媽的,雖然我真的很帥,你也不用一聲不響的就喜歡上老子?。骸皩α?,那人也不知找我什么事兒,我還是去看看吧?!?/br> 這話一出來,喬青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果然,宮無絕的火氣,被這句話給挑至頂點(diǎn)。 他甚至笑了笑,笑的喬青毛骨悚然只想立即扯開這個話題堅(jiān)決不再提,甚至都有了起床跑路的沖動。哪怕去隔壁房間和無紫非杏三人擠一個晚上都好,哪怕早晨會被祈靈當(dāng)成色狼尖叫到耳膜震碎都好。喬青悔的腸子都青了,讓你睡里面,跑都跑不了! 這該死的宮無絕,一定是算計好了的! 宮無絕看她神色,便猜到她的心思。 他卻不容她逃。 他掙扎過,郁悶過,抗拒過,也在那整整一天一夜的思索中明了過。而一切的一切,還是在他看見喬青的這一晚,這情不自已連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一抱中,完完全全的清晰了起來。這就是他的性格,他要說的,他要做的,哪怕世俗不容,又有何妨?而哪怕喬青是拒絕,又有何妨?此時的宮無絕即便猜到了喬青的回答,也要把這話說出來。 今天晚上的時候,他還不愿將這秘密暴露在這小子眼前,恨透了這小子可能出現(xiàn)的得意嘴臉,也怕她會有任何抗拒退縮甚至厭惡的情緒??墒乾F(xiàn)在,宮無絕只想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讓喬青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意思。 她不是男女通吃么? 他自認(rèn)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 經(jīng)過一晚上祈靈祈風(fēng),再到她該死的敢去逛青樓,再到如今被這突如其來尋到客棧的男人一刺激。宮無絕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小子,不逼不行!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靠近喬青,近到他的鼻尖險些要碰到了她的。目光下的臉絕美如玉,宮無絕就在這極近極近的距離中微微一窒。 喬青霍然伸手。 宮無絕一把抓住她攻來的手。 他的雙腿壓住喬青準(zhǔn)備逃跑的后路。喬青另一只手正要用毒,宮無絕已經(jīng)微微一笑舉起手中一只小瓷瓶:“你身上唯一的一瓶?!?/br> 靠!喬青只想罵娘,這男人,哪天王爺太子的當(dāng)不了,改當(dāng)小偷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喬青暗暗磨著牙,被宮無絕在玄氣上壓了一頭的感覺真真是不爽到了肺! 宮無絕忽然有點(diǎn)想笑,跟這小子對抗,真是絲毫都不能放松。他羅剎太子什么時候混到這樣的地步?想說句話而已,全武行都用上了。媽的,他到底看上了個什么樣的混小子!喬青也想笑,媽的,不就是喜歡老子么,讓你說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兩人目光一對,忽然雙雙笑出聲。喬青翻個白眼,閉上眼裝死:“成,太子爺,你說吧,小的洗耳恭聽?!?/br> 宮無絕狐疑地看她一眼,甚至懷疑這是她的什么計了,不再給她插科打諢的時間。他嗓音沉沉,帶著絲霸道不容置疑地鉆入了她的耳朵。 ☆、第一卷 大燕篇 第七十二章 他說出來了? 真的說出來了? 喬青呆滯的躺在床上,姿勢扭曲著讓宮無絕壓住,腦子里還回蕩著剛才這句霸道的沒了邊兒的豪言:喬青,你給老子聽好了,我不喜歡男人,喜歡的是你! 喬青有點(diǎn)懵,重點(diǎn)不是他說了沒說,重點(diǎn)是有這么表白的么?老子沒指望你深情款款,可你這副被我欠了百八萬兩銀子的咬牙切齒是從哪來的?這副自己喜歡上一坨狗屎的認(rèn)命語氣是從哪來的?靠,老子又沒讓你喜歡! 喬青很不爽。 非常的不爽! 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被人表白,她所以為的尷尬在這語氣之下全數(shù)變成了怒火,喬青猛的睜開眼,郁悶地瞪上去。 宮無絕聳聳肩,與其說是表白,不是說是宣告。 他松開喬青,側(cè)身躺了回去,背對著她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覺。喜歡和被喜歡是雙方的,宮無絕不能接受在他郁悶掙扎的時候,喬青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的招蜂引蝶風(fēng)流過日。身后一雙黑锃锃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后腦勺,他的心情就這么無端的好了起來,甚至想吹個口哨哼個小曲兒。 于是,這本該由他郁悶的一夜,顛覆性的變成了一夜好眠。 喬青卻睡不著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過了有多久。宮無絕喜歡她?這太讓人驚悚了。她意識里宮無絕不是應(yīng)該和宮琳瑯是一對兒么……那應(yīng)該就是她誤會了什么。如果是真的,不,一定是真的,以宮無絕的驕傲怎么可能以這種事開玩笑?再想他剛才那種踩了狗屎的表情,喬青想不信都不行。 喬青翻個身,面對墻。那么他之前的一切反常都說的清了。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她根本沒有要在這個世界找個男人的想法,更不用說她自己本身就是個“男人”。 喬青再翻身,面對宮無絕的后腦勺。而且她對這男人沒感覺,這個是最重要的,她把他當(dāng)對手,當(dāng)敵人,當(dāng)朋友,當(dāng)什么都好,就是沒往那個方面想過。這人簡直可惡,閑著沒事喜歡她干嘛? 喬青繼續(xù)翻身,面對墻。喜歡就喜歡吧,你藏著掖著別讓老子知道啊,你現(xiàn)在說出來了,自己拍拍屁股睡的倍兒香,放老子一個人在這糾結(jié)??浚裁礀|西! 喬青第無數(shù)次翻身,面對宮無絕的后腦勺。聽著這男人綿長的呼吸,她恨的牙根都在癢,只想把宮無絕一腳給踹下去。 她這么想了,也這么干了。 身為紫玄的宮無絕在一瞬醒來,意識還沒回歸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擊行為。然而在想到了身邊人的身份時,那凌厲的反擊硬生生停了下來,玄氣回體,宮無絕被沖的險些內(nèi)傷,緊跟著就是后腰上一股大力…… 落地的一瞬,手在地板上一撐,宮無絕凌空一躍站在了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