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他苦笑兩聲讓開了路,看著邪中天和鳳太后一齊緩慢走了出去。 真的很慢,一步,一步,每走一步,身上的殺氣就盛上一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大音無聲,大象無形,即便心有殺意,也不會有明顯的殺氣釋放出來??墒沁@兩人的殺氣,隨著慢悠悠的步履一盛再盛,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直到出了院子,堪達(dá)毀天滅地的程度! 玄苦知道,這是兩人對外面人的宣告: ——等著,欺負(fù)了老子徒弟的,孫媳婦的,都他媽等著。 玄苦站在此地沒有出去,也能感受到那邊忽然傳出了一聲驚叫,隨即是亂哄哄的逃竄聲。慘叫,尖叫,哀嚎,咒罵,各色聲音匯聚在朝鳳山的上空。沒有兵器交接的聲音,邪中天和鳳太后兩人的聯(lián)手,讓外面幾乎形成一面倒的殺戮!濃郁的血腥氣飄揚而來,將天地間染成了一片赤紅之色。 這一日,是唐門的噩夢。 或者說,是唐門噩夢的伊始…… 當(dāng)外面朝鳳山上堵著的唐門人被屠戮一光,發(fā)生了在整個翼州都足以稱之為顫抖驚亂的一幕時。 喬青躺在房間里,沒有絲毫的意識。 她的身體,正悄無聲息地發(fā)生著蛻變。 一場烈火鍛體,將她從頭到腳斷裂的筋脈化粉重接,干癟的細(xì)胞破碎重生,每一寸血rou都?xì)缰厮堋I眢w里被燒灼的同時,去其糟粕,留其精華,注入了新的什么力量。這不為世人所知的詭異力量灌入全身上下每一個角落,帶著細(xì)碎的金色火苗,一縷一縷凝結(jié)在一起。在新生的細(xì)細(xì)脈絡(luò)中緩慢游走,如發(fā)絲纖細(xì)…… ☆、第二卷 夫妻并肩 第十五章 喬青陷在沉沉的昏睡中,自然不知道,這半個月的時間,翼州大陸上翻了怎樣的天。 朝鳳山上一役,唐門何止是損失慘重——七個內(nèi)院肱骨、十三個外院長老、數(shù)百名精英弟子,瞬息之間震驚了整個大陸! 那日的血,幾乎染紅了整座山峰,彌漫了整個天地。哀鴻遍野,咒罵沖天,有唐門的,也有其他宗門倒霉催的被誤傷的??赡莾勺饸⑸癯涠宦劵腥粑匆?,沉重的殺氣彌漫在大雄寶殿的金佛之前,遇佛殺佛,遇神弒神! 不,這還不是重點。 此事關(guān)鍵之處,也是最為古怪之處,還是殺戮的始末。便是哪怕這些僥幸活了下來的其他宗人,親眼見證了這么一場恐怖殺戮,卻完全不明白這兩尊大神到底發(fā)了哪門子瘋? 鳳太后也就算了,本身在鳴鳳好歹有點淵源,可那邪中天你跟著鬧哪般?莫名其妙抄家伙砍人,那一把骨扇一出手,就是一片稀里嘩啦的慘叫,洋洋灑灑,無差別傷害。 靠! 太欺負(fù)人了! 當(dāng)下,撿回一條命的以光速回驛館收拾行李,離這兩尊殺神是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屁滾尿流逃出了這可怕的鳴鳳。 隨著人的離去,這驚聞也一夜之間鋪天蓋地傳遍了翼州,首當(dāng)其沖,便是千萬里之外位于蜀中的唐門總部。 知道內(nèi)情的人全都死了個干凈,不過唐門也不需要了解原因。管他們是發(fā)瘋還是有病,對于唐門造成了不可磨滅的莫大恥辱,這個是肯定的。人家都一腳踩上了你的臉,順便用鞋底狠狠碾了兩下,不滅了半夏谷滿門,不足以出這股滔天之恨! “殺!” “殺!殺!殺!” 瘋狂的叫囂聲讓翼州之蜀一片沸騰。 ——傾巢出動,發(fā)兵半夏谷。 足有四萬余人的隊伍,只青玄往上就足足占了半成,知玄再往上更是有數(shù)百人之多! 想想這個差距吧,當(dāng)年玄云宗一整個宗門上萬人,也不過玄天一個知玄之上。把他提溜到唐門去,根本連個內(nèi)院都進(jìn)不了。這才是真正的七大宗門的實力,這才是真正屹立于翼州頂端的實力!這堪稱虎狼之師的一支隊伍,一路馬蹄騰騰勢如破竹,走過的土地都要為之顫抖。 而半夏谷呢? 有句話說的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所以半夏谷這個由醫(yī)者匯聚而成的地方,明面上雖尚未躋身七大宗門,實則絕對是翼州的第一流勢力。而這個,卻不能代表半夏谷的武力值——整個醫(yī)學(xué)圣地中,除了谷主邪中天一人可說戰(zhàn)斗力驚人,換了其他人,那是足不出戶研究醫(yī)術(shù)的大夫。玄氣能有多高?反正跟唐門放在一塊兒,絕對不夠瞧的。 于是乎,這場在每一個宗門的觀望里幾乎沒有懸念的戰(zhàn)斗,便由唐門的馬蹄踏破了醫(yī)學(xué)圣地作為開始。 “呃……” “怎、怎么搞的?” “呀呀個呸的,讓他們跑了?!” 看看眼前這山谷吧,空空蕩蕩干干凈凈,別說人了,連只耗子都沒有! 正上方從南到北橫行無忌地平鋪了一條大紅橫幅,寒風(fēng)中獵獵抖動。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大喇喇?dāng)[在上面,像是一雙雙嘲笑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熱烈歡迎唐門的朋友到此一游~ 轟! 赤紅的布條漫天飛舞,倒映在唐門門主唐梟血紅的眸子里,讓他的鼻子都要氣歪了!良久的沉默之后,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毀!” “是……” 有氣無力的應(yīng)答聲,來自于足有四萬人的高手隊伍。 橫穿數(shù)國,行軍半月,攢著一腔憤恨正準(zhǔn)備殺個痛快滅個滿門的四萬多人,最后只淪為了砸房子泄憤。這感覺,就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熱乎乎的黑狗屎,整顆心都是guntang里帶著哇涼哇涼的悲催感。 以為這就是結(jié)束了么? 不,想想看吧,一個由邪中天當(dāng)谷主,喬青當(dāng)少主的勢力,半夏谷里那些詢醫(yī)問道的醫(yī)者們還能活了這么多年,哪一個會是省油的燈?別的不敢說,陰險狡詐不要臉,那絕對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門主!門主!不好了……” 驚惶欲死的弟子捏著只傳信的鴿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唐梟的跟前兒。 “怎么回事?”瞳孔一縮,來不及弟子等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復(fù),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信條。這信條明顯在慌亂中寫出,一角還蹭著點臟污,簡潔的只有六個歪歪扭扭的字:唐門受襲,速歸!唐梟滿頭的毛刺兒刷一下炸了起來,鋼刷一樣立在腦袋上,一根根貌似還冒著煙。 他瞪著血紅的牛眼,半天仰首發(fā)出了一聲滔天的嘶吼: “邪中天,唐門和你勢不兩立——!” …… 以上,乃是事實的全部。 不過傳到喬青耳朵里的,就是某不著調(diào)的添油加醋的升級版本了。 邪中天以照顧病號為名,聲稱足足大半個月一天沒離開寶貝徒弟的屋子,端茶遞水端屎端尿,說的那個聽者感動聞?wù)吡鳒I。結(jié)果喬青一醒來,這貨倒是的確在——正在她屋子里面喝酒吃rou順點心,一盤子本由非杏每天做了送來給她的芙蓉糕,被這貨吧唧吧唧吃了個精光,什么粉末渣子全擦到大白的白毛上。 大白昂起頭想抗議,被他一巴掌摁住了腦袋一陣蹂躪。 一扭頭,看見她半個多月后終于睜開的眼睛,嗷一聲撲了上來,變臉比翻書還快:“徒兒啊,為師擔(dān)心死了啊……” 喬青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腦子里嗡嗡作響。再聽邪中天嚎啕大哭了半天,一滴眼淚沒下來,反倒眸子亮晶晶順帶著把唐門的事兒大肆夸張地講了一遍。埋在被子里露出一只眼巴巴求表揚的桃花眼。 喬青揉了揉太陽xue,只想把這老妖孽給一腳踹出去! 等等! “你剛才說什么?”許久未發(fā)聲,嗓音還帶著啞。 “什么什么?” “就是……血脈覺醒?” 邪中天猛的坐直了:“你不記得?!” 喬青的確不記得,她的記憶只停留在鳳無絕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再后面……沒有,完全沒有!血脈覺醒是在鳳無絕的刺激之下,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毫無意識,一切只憑著本能。喬青想了想,霍然抬頭:“鳳無絕!” 她一把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邪中天還沒來得及摁住她,一道人影刷一下閃進(jìn)來,速度太快,喬青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她的滿頭銀發(fā)明晃晃的耀眼:“快躺下,躺下!你要上哪?!” 緊張的聲音中帶著讓喬青毛骨悚然的慈愛,她眨眨眼,看著摁住她上下檢查的老太太:“那……咳,那個……我去看看無、無絕……” “看他干嘛?!?/br> 老太太大喇喇一擺手,上下左右笑瞇瞇望著自家孫媳婦,越看越歡喜:“那小子好的很,就躺在隔壁,這兩天可以下床了。男人受那么點傷有啥大不了!不用管他,你傷的可重多了,要不是趕巧了覺醒了血脈,有那烈火鍛體,可就廢了!趕緊給奶奶躺下,可不能亂動?!?/br> 喬青為隔壁那哥們深深鞠了把同情淚,心說這真是你親奶奶么…… 她有心想去看鳳無絕,奈何老太太死死摁著她,笑瞇瞇規(guī)勸:“放心,這兩天他都有來看你,你趕快躺下?!?/br> “唔?!?/br> 喬青應(yīng)一聲,斜眼瞄邪中天——怎么回事? 邪中天頓時望向天花板,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梵語,越看眼越暈。老太太就盯著喬青看,越看眼越瞇,月牙一樣慈眉善目的。還能怎么回事,原本的喬青脾性就對她口味,就該是她們鳳家的人!偏生是個公的,這是唯一讓她遺憾的。這會兒得知了喬青是母……啊呸,是個姑娘,還不樂的翻跟斗。 什么,你說孫子? 老太太撇撇嘴,管他干嘛,孫子哪有孫媳婦重要! 喬青自然不知道這些,她想起另一茬,又說回來:“你們剛才說什么血脈覺醒?” 邪中天打著哈哈,扭頭朝鳳太后打眼色,眼珠子都要飛出來:“誒,本公子說過么,你聽錯了吧?!?/br> 喬青微微一笑,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平日里的精明。她靠上床檐,雙臂環(huán)住胸口,任發(fā)絲垂落下來鋪展在前,一個篤定的姿勢:“是么,估計是我聽錯了吧,也順帶著聽錯了奶奶的話,什么烈火鍛體,什么血脈覺醒,什么如果不趕上就廢了,嗯,全聽錯了。當(dāng)時那種情況,嘖,我人都快死了,師傅醫(yī)術(shù)高超把我好端端就回來,沒掉胳膊沒斷腿的,厲害,厲害?!?/br> 她說一句,邪中天就縮一下。 活了一把年紀(jì)的老家伙,總算深刻明白了什么叫“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言來圓”,尤其眼前這死丫頭,還玩命兒逮著不圓的地方狠狠戳! 房內(nèi)相對無言了半分鐘,邪中天嘆氣,坐到喬青的一邊:“死丫頭,鬼精鬼精?!?/br> 喬青頓時抬頭看鳳太后。 果然,老太太聽見這個完全沒反應(yīng),好么,總算找著原因了。 她試探性問了句:“那……那人知道不?” 老太太一臉嚴(yán)肅,大義凜然:“不知道!絕對不知道!孫媳婦你想什么時候讓他知道,他就得什么時候知道,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對!放心,奶奶嘴巴很嚴(yán)的?!?/br> 喬青再一次覺得,那哥們是您撿來的吧? “什么不知道?” 一聲熟悉的問句,從門口傳來。 喬青條件反射心里一蕩,扭頭去看的速度非??臁iT口緩緩走來的人,臉色是她從未見過的蒼白,微微皺起的眉,在對上她的視線之后一瞬松了開,像是放下了心口大石一般,整個人都在眨眼間輕松了下來。他走的不快,只一雙鷹眸盯著她一眨不眨。想來也是,那樣的傷勢遍布周身,在完全康復(fù)之前,哪怕動上一下,都是渾身的疼。 “搞什么,你怎么下床了!”語氣帶著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焦急。 “我聽見這邊有聲音,過來看看。”見喬青的臉色比他要好,鳳無絕彎了彎唇角:“我沒事,已經(jīng)好多了?!?/br> “放屁!那么重的傷……”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沙啞,喬青的心里,不可抑制的像是有鋸子鈍鈍地鋸了一下。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鳳太后再一次摁住,無奈地老老實實呆在床上,等著鳳無絕朝著這邊慢慢走,不爽地開口就刺兒:“誰說你好多了?哪個獸醫(yī)給治的?耗子藥吃撐了吧?” 鳳無絕站定在床前不語。 看喬青一個勁兒拿眼睛剜著他,這語氣,和從前的決然不同。鳳無絕的心底升起點幸福突來的小期待,心跳開始加快。他站著不說話,喬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地冷笑:“身上射的跟篩子似的,好容易喝水不往外漏了???有拿盾牌擋人的,有拿后背當(dāng)盾牌的么?一般人行么,您厲害啊,也跟洛四項七一樣,找條褻褲反穿外頭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