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下手？

    開什么玩笑，你不忍下手就對一姑娘干出這么喪盡天良的事兒，你要是忍心，那還得了？想想看吧，那邊的可是姬明霜，就連在氏族中都被人追捧奉為女神的姬明霜，這樣的侮辱，真正對她比死還要狠！

    朱通天甩著一身肥rou顫巍巍地道：“妹子，那啥，那個好像是你姐?！?/br>
    喬青一臉稀奇：“我知道啊，絕對的親姐！”

    “那……”

    “什么這那的，你看那邊兒親爹，不是還兩袖清風(fēng)隔岸觀火呢么。”

    喬青嘖嘖一聲，笑的意味深長，正對著那頭不動如山的姬寒。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的就是姬寒復(fù)雜又晦暗的表情，在喬青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喬青，那其中有思索，有意外，有估量，有探究，有贊賞，還有那么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追憶……

    怎么說呢。

    反正看見這目光的人，集體生生打了個寒戰(zhàn)。就好像是一種食rou性猛獸，冷眼旁觀著族群中兩個年輕力壯的崽子，看著它們明爭暗斗，打生打死，只要不是真的死了，只要還留下一口氣在，都能不動如山地匍匐著它老當益壯的身軀，樂此不疲，以觀后效。

    ——適者生存，成王敗寇。

    ——不約而同的，眾人的腦中浮現(xiàn)出這四個血淋淋的大字，那么原始，又那么現(xiàn)實。

    “搞什么，剛才圍攻你不幫，現(xiàn)在圍攻那個女人也不幫，還有這眼神兒，看的小爺起雞皮疙瘩。開始不是還一口一個青兒，拉著你叫爹爹么?！币恢睕]說話的小童都看出來了，不滿地咕噥了句：“一會兒父愛爆棚，一會兒陌生人一樣，丫的精神分裂啊?！?/br>
    喬青哈哈大笑：“誰說不是呢！”

    鳳無絕瞧著她這笑容，劍眉狠狠皺了起來：“不想笑就別笑。”

    她笑容沒收，卻是真的淡了一點兒，似笑非笑地掛在臉上：“反正我也沒抱希望，不存在什么失望。這事兒其實簡單，什么樣的爹什么樣的閨女，你看看明霜那個賤格樣，再看看我遇見你們之前的基因，血都是冷的。誰能指望這是個有情有義的？別逗了。真要有情有義，葉落雪會嫁給喬伯淵？東洲姬氏的四夫人不當，安安心心留在翼州當那個兔子不拉屎的小旮旯里的四夫人，腦子讓驢踢了？”

    眾人盡都沉默了下來。

    這樣的語氣，讓鳳無絕的心臟仿佛被什么狠狠的一攥，輕輕把她拉了過來，一下一下?lián)嶂缙俚陌l(fā)絲：“反正你也沒拿他當?shù)?，彼此彼此?！?/br>
    她靠在他寬厚又堅如磐石的肩，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地晃著：“恩，老子兩個爹呢，不差這一個?！?/br>
    “兩個？”

    “喬伯淵是一個吧，雖說已經(jīng)歇菜了，下一個么……”

    喬青抬頭看著他，鳳無絕忽然有個不好的預(yù)感，覺得這張嘴還是閉著為妙。正在他決定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干點兒用嘴巴堵住嘴巴的事兒的時候，喬青先一步麻利地蹦開：“哎呦喂，太子爺這不正是又當夫又當父的節(jié)奏么?！?/br>
    鳳無絕默默咬牙，他就知道！

    喬青一臉猥瑣地上上下下瞄著他：“那啥，話說，你有沒有一種蹂躪親閨女的禁忌快感？”

    再讓這張嘴說下去，他今天腦溢血都是好的。太子爺二話不說，果斷遵從了心底的愿望，一把逮住這不著調(diào)的，狠狠堵上了她的嘴。喬青眨巴眨巴眼，心下發(fā)暖，知道這男人是在以這種方式，安慰自己在姬寒那里得到的少的可憐的一點兒失望。當下什么也不說了，一口咬上去，狠狠親了回去。

    眾人集體哎呦喂的捂住臉。

    饕餮自戳雙目：“瞎了老子的狗眼！”

    大白肥爪子捶地：“誰來安慰貓爺受傷的心……”

    柳飛一腳把這肥球給卷走了：“丫的，老子的心還沒人安慰呢！”

    朱通天見鬼地瞪著這棵小豆芽菜：“成了吧你，我老豬可是單身了幾萬年了！”

    囚狼捂著胸口倒地不起：“光天化日秀恩愛，快，快，誰來扶著我，老子要去洗眼睛?！?/br>
    沈天衣拉他起來，順便抽著嘴角低咒：“也不考慮考慮我們這些失敗者的感受，鳳兄，你的人性呢？”

    鳳無絕放開喬青，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微笑，謙虛，拱手：“沈兄，抱歉。”說著抱歉，實則眼角眉梢都沒快美到飛起來，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人性是什么東西，一早讓狗吃了。

    躺著也中槍的饕餮繼續(xù)伸著狗爪戳眼睛，老子又要吃屎又要吃人性還要吐象牙：“好他娘的艱巨的任務(wù)！”

    眾人哈哈大笑。

    這一副畫面，在這殿內(nèi)顯得無比刺眼，整個大殿仿佛被分成了三個部分。一邊兒是打生打死雞飛狗跳，一邊兒是風(fēng)云暗涌心思詭譎。到了這一邊兒，卻仿佛游離在一切之外，不論是魑魅魍魎還是疾風(fēng)驟雨，這一方數(shù)人圍攏成的小天地，總有一種天青海闊的朗朗明媚。

    而這明媚——

    終于被一聲尖銳的尖叫所打破：“天衣，你看見了？你看見了？這個女人蛇蝎心腸，連親jiejie也不放過！大庭廣眾，做出如此傷風(fēng)敗俗之事，怎么配得上你？”

    尖叫的人，自然是早就被忘到了姥姥家的玉姬。

    這個女人，完全被遺忘在了角落里，在喬青丟出九天玉的時候，她已經(jīng)慌了。同為女人，眼看著明霜被陰成了那樣，更不明白為什么姬氏族長就只站著冷眼旁觀。并蒂果，宋遠帆，兇獸冒險隊，九天玉。這四個加在一起完完全全能將她定罪的指控，竟然被她逃脫了開！且一招以退為進，這臟水全潑到了那明霜的身上！

    她不甘心！

    玉姬半邊臉高高的腫起，發(fā)髻歪歪斜斜掛在腦袋上，看著每個人的目光都如豎著一身刺的警惕，唯有對著沈天衣，一種病態(tài)的猙獰和驚喜：“天衣，你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你放心，還有我，還有我在，只有我才配得上你?！?/br>
    喬青嘖嘖稱奇：“我想到一首詩?！?/br>
    “恩？”

    “洛神賦?！?/br>
    眾人一臉見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喬青撓頭：“咦？不是翩若驚鴕鳥，婉若游龍蝦，榮曜秋菊花，華茂春松針？”

    噗——

    一個個口水噴到三丈遠，集體笑到打跌，看著玉姬整個人在這句之后猶如發(fā)瘋一樣的狀態(tài)，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了一句話：“賤人自有賤人磨啊……”

    喬大賤人拱手抱拳：“多謝，多謝?！?/br>
    玉姬雙目如刀，幾乎飛出一把把尖利的匕首能將她戳出無數(shù)個窟窿，然而之前姬十三的那一巴掌還歷歷在目，她整個人顫抖著，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朝著沈天衣看去。眼中是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篤定之色：“天衣，給我撕爛這個女人的嘴！”

    喬青一臉敬佩地看著她，幾乎忍不住想自己掌嘴了：“這哪是洛神，整個兒一二百五啊?！鄙蛱煲履α?。

    這樣的笑容，讓玉姬更是羞憤欲死，她猛地站了起來，爬起來的一刻，飛快退后，一臉的破釜沉舟。喬青臉上的表情一變，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回想起當初在第二梯的時候，玉姬見沈天衣出現(xiàn)時那篤定的神色，那猶如命令一般的“天衣，回去”，她憑什么？還有現(xiàn)在，即便已是垂死掙扎，她依舊寫著“那就同歸于盡”的臉，她憑什么？

    沈天衣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收攏了起來。

    他猛然騰起，直擊玉姬而去！

    玉姬尖叫一聲，下意識地閃躲，又猛然頓住了，她眸子閃爍在看見喬青狐疑凝重的神色后，仿佛明白了過來：“好，好，好，天衣，你真是個癡情種！原來她根本就不知道！”玉姬仰天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原來你也是個可憐人……”

    她的脖子，被沈天衣一把捏??！

    玉姬就如同垂死的母雞，依舊在發(fā)出咯咯咯咯的笑聲。

    這邊的一切，終于引得圍攻明霜的人的注意。不少人停了下來，被這讓人頭皮發(fā)麻猶如厲鬼的笑聲驚住，狐疑地望了過來?？匆姷?，卻是也在瞬間騰起沖了上去的喬青！她一把拉住收緊了五指的沈天衣，后者二話不說，手中用力！

    一個要救，一個要殺，兩人竟是開始動起手來！

    “這……”

    “怎么搞的，內(nèi)訌了？”

    喬青卻不理會任何人，她現(xiàn)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先救下玉姬！沈天衣必有秘密瞞她，而這個秘密，她已經(jīng)猜到了和他的身體有關(guān)！她自責(zé)，瘋了一樣的自責(zé)，九轉(zhuǎn)血芝，九轉(zhuǎn)血芝，她怎么可能相信他見鬼的話！喬青咬著牙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給老子松手！”

    沈天衣只笑：“鳳兄，還不過來勸勸她?！?/br>
    鳳無絕瞬間過去了，一把擊中沈天衣的左肩，擊開的一瞬他欺身而上，揪住他的衣襟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雙手，緊了又松，終于無力地放了開：“還有多久?！?/br>
    沈天衣摸摸鼻子，無力的笑了起來：“瞞不過你們?！?/br>
    “去你媽的瞞！”喬青沖上來一拳揍了上去，整個人都開始發(fā)抖，鳳無絕能想到的，她也想的到，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死死瞞著不說，竟想到了殺玉姬滅口的心思！只能說明，無解，沒救。玉姬為什么有恃無恐，為什么能把這個驕傲的男人栓在七環(huán)玉峰整整四年，她的手里必定有著什么：“九轉(zhuǎn)血芝！你有九轉(zhuǎn)血芝？”喬青猛然看向了被囚狼捏著的玉姬。

    玉姬重獲呼吸，脖子上一個深深的印子，臉色發(fā)青地咳嗽著，一邊咳，一邊詭異地笑了起來：“我有，可惜有也救不了他。”

    喬青的聲音冷的就像是從地獄吹來：“你什么意思？”

    “哈哈，九轉(zhuǎn)血芝，一瓣一轉(zhuǎn)，只有九瓣極致之數(shù)，才是起死回生之物。我手里的這一株，一共三瓣，根本就沒成熟，做多幫他延續(xù)個數(shù)年時間。嘖嘖嘖，四年前用了一瓣，為他續(xù)了一次命，若他不動神力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或許還能偷生個十年八年，可惜啊可惜……”玉姬病態(tài)地笑了起來，笑的不斷咳嗽，眼淚都出來：“可惜他為了你成為你們的負累，他為了找你為了擺脫我，竟偷偷修煉了起來……哈哈哈哈，沈天衣，你瘋了么，為了這個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整個殿內(nèi)，只有玉姬的大笑聲回蕩著。

    喬青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

    沈天衣揉了揉太陽xue，苦笑著搖搖頭，這下好了，得罪慘了這個煞星。

    她看也不看一臉無奈的沈天衣，只怕看他一眼，就忍不住先動手滅了他！這么大的事兒，他竟然準備瞞著，瞞到什么時候？沈天衣就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他環(huán)視一周，不論是囚狼，還是洛四項七，全部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我就是怕你們這個樣?！毖┌椎陌l(fā)絲垂蕩在腰際，一只眼睛被喬青毫不留情地揍成了熊貓，偏偏一絲都不減他的美，在豁達的笑容中，讓人心下發(fā)酸：“倒不如……”

    喬青霍然扭頭：“倒不如你臨著要嗝屁了，編個游歷大陸的理由，自己消失么？”

    他頂著這如刀視線，猛然咳嗽了起來。

    視線中，他握成了拳抵著唇的手上，似乎沾染了殷虹的顏色，那紅刺的喬青腦子發(fā)蒙，猛然閉上了眼。

    殿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那些爭奪九天玉的散修臉上帶著不可理解的表情，只覺得這一幫子人，一個個都匪夷所思到了極點。這樣的感情，在東洲，還存在么？姬寒目有所思，裘族長似乎想起了什么，蒼老的臉上透著緬懷，明霜靠在一側(cè)墻壁上，整個人狼狽不堪，臉上帶著幸災(zāi)樂禍地快意。

    無數(shù)的視線，盯著他們。

    直到片刻后，喬青睜開了眼。

    這雙眸子里，不再有方才的激動情緒，竟是一種平緩到了極點的冷靜！唯有一點光，一點微光浮動在里頭，像是無波古井上倒影著的淡淡月牙，那么細細小小的一彎，卻有一種輝映天地的力量！所有看見的人，都不約而同想到了那么一個詞：信念。

    這一點光，叫信念。

    她朝玉姬走過去：“東西在哪?！?/br>
    玉姬瑟縮了一下，嬉皮笑臉的喬青，她或許不怕，似笑非笑的喬青，她或許不怕，可就如這個樣的面無表情，只讓人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讓她忍不住地想要逃！就連剛才破釜沉舟同歸于盡的勇氣，都一瞬間消散了開來。玉姬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色厲內(nèi)荏地道：“你放了我，放了我就把東西給你！”

    “你只有兩次機會?！?/br>
    “你放了我！”玉姬猛然尖叫了起來：“東西不在我身上，你若不放了我，一輩子都別想得……啊——”

    咔嚓——

    清脆的斷裂聲。

    玉姬沒死，她的眼眶凸出，周身不斷痙攣著，整個人軟面條一樣滑到了地上。殿內(nèi)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廢了！她被廢了！對一個武者來說，被廢了一身神力比死還要痛苦！他們眸子閃爍地望著干凈利落地就廢了玉姬一身神力且斷了她一身經(jīng)脈的喬青，見她用帕子輕輕擦拭著放在她天靈蓋上的手，帕子一丟，輕笑地轉(zhuǎn)過身：“機會用完了?！?/br>
    那帕子飄飄揚揚，落在了玉姬痛苦不堪的臉上。

    “項七，救活她?！彼皼]說錯，對漂亮的女人，容忍度一向是一退再退，這一輩子，只有那么兩個女人，讓她想要一點一點地折磨致死。如今都在這殿內(nèi)了。喬青看也不看玉姬，直接走向了艾文，經(jīng)過沈天衣的時候亦是眼角都沒分給他一個。項七趕忙給玉姬喂下續(xù)命的藥：“是，公子?！?/br>
    艾文如臨大敵地盯著她。

    盯著她邁著悠然的步子，風(fēng)流無雙地走到了面前，笑道：“到你了，只有一次機會?！?/br>
    艾文想看向玉姬，眼珠卻一動也不敢動，那邊他聽見玉姬發(fā)出的嗚嗚聲，聲音急迫，卻痛的連一個字都吐不出。艾文渾身發(fā)冷：“我……我……”

    “記得你家夫人以前說過什么么?！?/br>
    “記、記得。”

    喬青斜眼看他：“哦？”

    艾文猛地退后一步：“夫人從不說笑?！?/br>
    她又上前一步，伸手在艾文肩上拍拍：“很好，放松點，你可以開始說了?！?/br>
    艾文猛地閉上眼，顫抖地抬起了手，終于在玉姬急不可耐的嗚嗚聲中，從懷里掏出了一株藥草。喬青眼尾一挑，接了過來，收入了修羅斬中。她已經(jīng)知道，這個東西和玉姬說的一點不差，只有兩瓣，最多可續(xù)沈天衣五年命。五年，五年之內(nèi)，她會找到救他的辦法！喬青的面色平靜，從微挑的眸子，凌厲的眉，含笑的嘴角，和沒骨頭一樣慵懶的站姿，完全看不出她心中的一丁點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