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節(jié)
這 畫面中鑲嵌著的畫面,眾人看來沒有那么清晰,好像是一副東洲的縮影。緊跟著,夜幕上一點光芒如豆,一點一點擴大了開來,整個夜空都跟著亮如白晝!漸漸這畫 面拉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天空上出現(xiàn)了蜘蛛網(wǎng)一般的裂痕,密密麻麻向外延伸了開來,裂痕上燃燒著火苗,很快,整個夜空就如一面鏡子般,碎了。 整片天空,化為大大小小的十個碎片,在火苗的包圍中,猶如十個火球滾滾燃燒著!那火苗飛快旋轉(zhuǎn),齒輪般越來越快,越快越快,很快整個東洲都被染成了一片赤紅的血色,映照著下方無數(shù)武者怔怔仰望的神色,從不解,到猜測,再到驚喜…… 忽然間,火球轟然下墜! 就如同十個炙烈的太陽,劃破氣流,從天而降! 這畫面震撼非常,整個圣地內(nèi)包括喬青在內(nèi)皆是一眨不眨,只覺心中一股心悸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的緊張。然而和他們的呆立不動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畫面里的東洲武者,密密麻麻猶如紅了眼失去理智爭搶了起來。 混亂! 極端的混亂! 這畫面上接下來的一切景象,全部圍繞著這九個火球,展示了一幕幕東洲的瘋狂和混亂。 火 球落入地面,那一片片的火焰沖天而起,讓整個東洲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鋪天蓋地的火,焚燒了一切綠意一切生命,滿地的尸體,滿地的血腥,滿眼的赤紅不詳 之色,然而這還沒完,這些外力引起的死亡遠遠不如人心歹毒,那些僥幸活著的武者如同沒看見一般,發(fā)了瘋地繼續(xù)爭搶著…… 這一幕幕生靈涂炭,哪怕知道并非真正發(fā)生,也讓眾人頭皮發(fā)麻心跳如鼓。 喬青只覺如墮冰窖! 一股子冷意沿著腳底直竄四肢百骸,即便那畫面上再大的火,再烈的顏色,也帶不起丁點兒暖意來。她注意到同樣在看著那石碑的知族族長,整個人如臨大敵般站了起來。那個老人像是生怕看不清似的,離著石碑近了些,又近了些,幾乎要趴在那石碑之下了…… 就在這時。 畫面消失了。 那混亂的畫中畫,停留在生靈涂炭的一幕上,忽而消失不見。石碑回復了沉寂之色,那老人卻仿佛沒注意一般的,盯著石碑瘋狂的顫抖著。石碑的邊緣上,是他用力緊握下擦出的血跡,血順著他青筋直冒的手掌一滴滴滾下,他猶自不覺,一動不動,一眨不眨。 這畫面,給了喬青一個錯覺,好像那石碑上的內(nèi)容遠遠不止如此,遠遠還沒結束,那老人仍然在看著什么。 她盯著畫面中回復了沉寂的石碑,眼中浮上一抹深思。 這樣的動作他保持了小半個時辰。 終于! 畫面里的他仰天發(fā)出了一聲呼號:“天道不仁——” 沒 有人能聽見他的聲音,唯有從那口型推測出這四個字,那老人跪在石碑之前,仰起頭顱不斷呼號著“天道不仁”四個字,撕心裂肺,又哭又笑,狀若瘋癲。接下來的 一刻鐘時間,喬青都是在這瘋子的呼喊中渡過的,直到最后一幕,天空之中的烈日早早便被濃云掩下,烏云如蓋,遮天蔽日,讓人心窒的風暴氤氳其中…… 這老人,一瞬間蒼老到了極致,眼角流下了一滴血淚。他趔趔趄趄地爬起來,站的筆直如一根標槍,血淚橫流,指天怒罵:“吾輩武者,當如芻狗,遵天道,尋大道……到頭來,不過你老天一場愚弄!哈哈哈哈,天欺我,天欺我啊……” 天欺我…… 明明聽不見這聲音,三個字,卻如同響徹在眾人耳膜,振聾發(fā)聵,如雷灌頂! 喬青看見的最后一個畫面,便是一道天罰之雷轟然降下,知族族長一口血狂噴而出,猩紅的血點子遍布那畫面上的石碑…… 結束了。 不論是石碑上的畫中畫,還是喬青眼前的這一副影像,皆在這一道天罰之后消失無蹤。 眾人卻都知道了后來的一切,這老人抗下了一波天罰,僥幸沒死,卻為整個知族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后來,便是那一系列的沉入地下,封鎖圣地,從此瘋癲,也讓他數(shù)以萬計的族人莫名其妙地過起了暗無天日的日子,一日一日,三萬年過去,唯余這寥寥一百之數(shù)。 整個圣地,寂靜如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就連那之前跪在地上喃喃自語的左長老都失了聲,這三萬年來纏繞在他心頭的一個心結,就這么突如其來的解開了一半,換來的,卻是他們更多的疑惑。這疑惑,由喬青率先問了出來:“三個問題?!?/br> 邪中天回過神來,揉著太陽xue低咒一聲:“他媽的,看了老子一肚子問題,你倒好,只有三個?!?/br> 喬青一聳肩:“第一個,我沒聽說過東洲有這樣一段歷史?!?/br> 她 來東洲這么些年,聽說的,查閱的,也有不少了。有一些關于消失在歷史中的氏族的詳細她不清楚,就比如每一個氏族的天賦技能,每一個氏族的圣地長什么樣,這 些細節(jié)她絕對小菜鳥一問三不知??蛇@么一個生靈涂炭的大事件,又是天裂開,又是火球咻咻的,簡直跟帝國主義科幻大片兒一樣了,她竟然沒聽過?! 邪中天卻是搖了搖頭:“我也沒聽過。” “什么意思?” “就是說,這一段歷史,并不存在。” “嘖,是老子把腦子忘家了?還是你把邏輯忘家了,這什么亂七八糟的?!?/br> 邪中天沒好氣兒的白她一眼:“你還真當知族的就什么都知道啊,血脈之力一施展,以前發(fā)生的一切就清清楚楚放給你看了?” 喬青撓頭:“難道不是?” 她還真以為就跟放電影一樣,想知道什么,就“魔鏡啊魔鏡”,然后魔……哦不,知族石碑立刻給你一個原音重放,一切清楚明了又直觀。邪中天看她表情就知道這貨神經(jīng)了:“做夢吧你,真要這樣,知族豈不是無敵了?你問問白發(fā)小子,他這個預言師能看見未來的一切不?” 喬青扭頭。 沈天衣也白她一眼:“當然不會?!?/br> 她就跟個狗不理包子似的,誰見了都要白一眼,喬青很郁悶的一人一眼白回來,聽沈天衣解釋道:“我能看見的,只有一個最終的畫面,有的時候連那畫面都是模糊不清的,甚至于,若要預言的人或事太過強大,那么得到的答案,皆是帶有象征意義的?!?/br> 喬青皺起眉來:“你是說……如果你要預言什么時候天會塌下來,因為事關天道,那么得到的答案就不會是一個準確的日子,而是類似一個天降紅雨的畫面?也就代表了,什么時候天降下紅雨,什么時候天才會崩塌?” “孺子可教。”不過要是預言天塌這事兒,應該會得到天道一個雷吧…… 喬青點了點頭,再看邪中天:“所以,剛才那一副又一副的畫面,其實根本就沒發(fā)生過,而是帶著象征意義,需要施展血脈之力的人去解讀?就比如把九天玉比作火球,代表了這玩意兒不是什么人畜無害的好東西,那一幅幅生靈涂炭的畫面,則是說明了它的不詳?” 當然這是她最淺顯的理解。 要是那知族族長也理解了那么一點兒,喬青倒是佩服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既然他瘋了,那么必定從這畫面內(nèi)得知了更深層次的東西,更為震撼、更為顛覆、更為痛心疾首的理解。而如今,那理解到底是什么,卻不是他們一時半刻能夠揣測的了。 喬青放下這第一個疑問:“第二個,這玩意兒應該是九天玉,哪來的十個火球?” 眾人齊齊皺眉。 這也是他們沒想明白的地方,不過介于這畫面并非具體詳實的發(fā)生,那數(shù)目被虛化了也是極有可能的。幾人一人一句討論了一會兒,沒得出個所以然來,繼續(xù)下一個問題:“所以這個畫面,它到底講了個什么玩意?” 眾人齊齊扭頭:“什么?” 喬 青惡狠狠地瞪眼,一副你們不給老子解釋清楚爺跟你們沒完的意思,她在這鬼地方耽擱了這老半天,從知族興盛的記錄片兒,到孤男寡男的基情片兒,到帝國主義科 幻片兒,到生靈涂炭的戰(zhàn)爭片兒,再到那瘋子自言自語又哭又笑整整半個多時辰的文藝片兒,最后沒想到,他娘的竟然是個懸疑片兒! 還能再坑爹一點兒么? 從頭看到尾,不知所云,一頭問號。 除了這九天玉跟天道有關,可是這玩意兒從天上掉下來傻子都知道有關系好么?這一切的一切只有最后那老族長的瘋癲之言能解釋,天道不仁,天道愚弄,天道欺我,結果呢,天道到底干了什么,降下九天玉又是為了什么,一個兩個的全是兩眼一抹黑! 一句話概括,看了白看! 喬青這么一說,眾人都跟著反應過來,一臉苦逼表情。她氣哼哼的把手里九指朝邪中天一丟,扭頭就往外走:“你帶著。” 邪中天二話不說直接跳開:“憑什么?!?/br> 砰—— 本就傷到不行的九指,被這沒良心的兩師徒瘟疫一樣推給對方,直接摔到了地上。他躺在地上昏迷著,下意識地眉峰微微皺了起來,喬青冷笑著看也不看他:“爺是嬌花一朵,扛不住這重量?!?/br> 你以為這就很不要臉了么,邪中天更不要臉的捧心:“本公子方方成年,如此重任不敢加身?!?/br> 喬青翻個白眼兒:“別介的啊,您風華正茂,年輕力壯?!?/br> 邪中天搖扇子笑:“哪里哪里,您爺們風骨,漢子體魄?!?/br> 倆人瞇著眼小飛刀咻咻的往對方身上戳,打死不動彈,一邊兒玄苦看不下去了,低低罵了句“倆孽畜”,認命的把九指扛了起來,倒栽蔥一樣腦門兒著地一路拖了出去。顯然,這出家人也沒什么慈悲心腸…… 倆孽畜在后面看的嘖嘖有聲:“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這絕對有三級!” 大師回眸一笑:“滾?!?/br> 于是喬青和邪中天,勾肩搭背溜溜達達地就滾了。 后面鳳無絕和沈天衣?lián)u頭失笑,攙著囚狼往外走,再后面無紫非杏洛四項七,組著團兒踢著正步就跟上了。 不怕說句夸張的,剩下不論是姬十三還是左長老又或者這近百的族人,盡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凝重之中,那關于老族長的所見所猜,那關于他眼角的一滴血淚,那關于聲嘶力竭的仰天怒罵——天道不仁,始終縈繞在他們心頭,壓的每個人都心臟發(fā)緊喘不動氣…… 就好像一個隨時會壓下的一個炸彈,沒有人知道,它到底什么時候會爆炸!可只要想一想那神尊九層的老族長的結局,又有誰,能豁免之外呢。姬十三回過神來,頗為意外地看一眼前面嘻嘻哈哈消失在地下黑暗中的那一群,忍不住呢喃了一聲:“這心態(tài),好的離譜?!?/br> 宮琳瑯拍拍他的肩:“兄弟,習慣就好?!?/br> 是啊,習慣就好。 不是不擔心,只是沒必要表現(xiàn)出來罷了。 對喬青來說,或者對他們這一行人來說,什么時候上頭沒有炸彈壓著呢?這一路走過來,無時無刻不是荊棘上散步,蒺藜上跳舞,沒有樂子自己找樂子,哪怕明天就是末日,哪怕扎出一腳的血,也得漂漂亮亮瀟瀟灑灑的度日! 那等凝重姿態(tài)做來干嘛?天道會因此而仁義一點兒?既然不會,那就笑給它看! 于是接下來,在整個知族都沉浸在愁云慘霧和不能理解之中的氣氛時,喬青那一群,還是該笑笑該鬧鬧,好像完全沒參與過之前那一幕一般。囚狼吃下一籮筐的丹藥,很快醒了過來,至于九指,卻是仍處在昏迷之中。 因著囚狼的存在,喬青也意思了意思去給九指把了把脈,結果都是一樣:“沒事兒,神力枯竭,過個十天半月的就醒了。嘖,你們這一路上到底干了什么,他一個神尊,至于搞成這樣?” 囚狼怔怔望著躺在床上的他,搖搖頭道:“一覺睡醒,我更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他給我擋了好幾次神力?!?/br> 喬青眸子一閃,沒多說:“這地兒也呆的差不多了,咱們明天就走,出了這地下他傷好的還能快一點兒。” 囚狼微微一笑:“好兄弟?!?/br> 這 一聲,不止是單純的謝她為九指把脈,更有他們因為自己而留下了他的一條命。若不是因為他,九指絕不可能活下來,囚狼比誰都明白。不說逐風冒險隊的下場,就 說此人之前對喬青的算計,以她的性子,又豈會容忍一個未知數(shù)在自己身邊?這一群朋友為了自己容忍的這些,沒有謝謝,一句好兄弟,然后把這情義記在心里! 喬青切一聲,往外走:“起開起開,爺是嬌花一朵?!?/br> 囚狼哈哈大笑。 忽而,收了笑,低頭深深凝視著床上昏迷的九指:“變態(tài)?!?/br> “干嘛?!?/br> “如果他真的包藏禍心,我會親手殺了他!” 素手舉過頭頂擺了擺,喬青沒說話,走出房間的眉眼,彎彎如月牙般滿足——一邊兒是血脈相連,一邊兒是生死與共,他比誰都難抉擇??墒怯羞@么一句話,足夠了! 翌日一早。 眾人準備妥當,準備離開。 左長老依言送來了之前說過的謝禮,乃是老族長臨死之前留下的神力傳承,據(jù)他所說,這東西知族的族人們不愿意吸收,擱在族里多少年,也算是等來了一個有緣人。 喬青對這解釋抱以保留態(tài)度,這老人顯然隱瞞了一些東西,比如老族長最后一刻清明的時候所說的話,比如這神力傳承為什么送給了她,等等等等。她相信自己見到這老人時的第一感覺,更相信一個愿意提點后輩的超級強者,不會做下包藏禍心之事。 她笑瞇瞇收了這神力傳承:“多謝左長老?!?/br> “只望大人記得答應過老朽之事。” “自然,知族的存在,除去我們,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左長老嘆息一聲:“丫頭,前路艱難,老朽能幫的已經(jīng)都幫了。只盼你堅守本心,記得老朽那一番飲茶感悟……” 喬青哈哈大笑:“記得,好茶,自是不能牛飲!” 他也跟著笑起來,擺擺手:“好!以后若有機會,知族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去吧,老朽不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