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武侯域箓
顧小年沒讓鄧三先回去西坊,一方面是關青疑心比較重,他不想這時候鄧三被懷疑,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做個見證。 畢竟柳施施好像也葉聽雪關系匪淺,若是自己沒有憑證的話,萬一葉聽雪不承認怎么辦? 顧小年這一次就打算當一次小人,誰讓葉聽雪竟然敢擺了自己一道。這要是不找回來,不說在鄧三面前失了威嚴,就是自己這心里也過意不去。 不圓滿的,可是道心! 他這般想著,六扇門已然就在眼前。 …… 顧小年深吸口氣,跨進了六扇門的大門之中。 拐過影壁,經(jīng)過前院,拐過回廊,在小捕快的引路下,便看到了校場上的數(shù)道身影。 小捕快退下了,顧小年朝前走了走,校場上有兩人正在比試。 他先是看到了臉色已有紅潤的柳施施,繼而便是她身旁面無表情的葉聽雪,然后目光便被那站在校場邊緣的中年人吸引了。 那人只是隨意站著,這院落中的一方天地便好似被他全然吸引,宛如中心一般。 那是一種面對時生不出任何抗拒之心的感覺,淵岳峙,壓力如潮水而來。 對方?jīng)]有看過來,顧小年卻一下頓住了步子。 他低頭看了眼,院中鋪設青石板,如今他恰好站在一條縫隙邊緣,無法再踏出一步。 如同被一把剪刀緩慢迫近眉心,這一刻在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再邁出一步便會身死當場。 強烈的危機感在心頭浮現(xiàn),渾身汗毛顫栗,讓他額上不由得落下一絲冷汗。 一旁的鄧三卻因慣性朝前走了一步,待發(fā)覺身邊那人駐足后,便又小心退了回來。 那邊,柳施施有些擔憂地看著,身邊的葉聽雪也是目光微沉。 江湖上有門派亦有世家,凡能開宗立派必然要有幾招鎮(zhèn)派絕學,不然如何服眾,如何立足? 世家諸葛傳承千年,有江湖第一世家之稱,大周皇城未臨神都之前,這里的大家長便是由諸葛說了算。 曾經(jīng)風光不提,現(xiàn)在頹勢也且不說,只說其家族中的傳承武學。 其中有一門名為《武侯域》,位列江湖十大功法之一,據(jù)說排名還在雪女宮的《九玄通意》之上。 諸葛家的祖先出自道門,驚才艷艷,此門功法便是以道門奇門之法為基,運用數(shù)算又添道門典籍推演而出。 講究的是以天地自然間奇門之線為命理,以內(nèi)力捕捉天地之機,于內(nèi)結成命盤,于外而成符,生殺予奪盡在掌握之間。 如今天下人皆知諸葛家后繼無人,自然便有無數(shù)窺探之人,而諸葛伯昭雖被逐出,但仍為人忌憚這份淵源,更別說還有諸葛家的那些老家伙。 此今數(shù)百年,能練成《武侯域》的便只有諸葛伯昭一人而已。 現(xiàn)在,這方圓百米內(nèi)的院落之間,便已成諸葛伯昭掌中之域。 同時,葉聽雪看著靜默不動的顧小年,心中亦有驚異。 他們同是先天,可如今她也只是略微能感知到諸葛伯昭的出手,可完全看不到所謂的奇門之線在哪。因為那是武道宗師境的罡氣,其中風雷二氣正合天地之機,乃是先天一未被純化之前的力量。 可現(xiàn)在,看顧小年頓步模樣,分明是已經(jīng)有所察覺。 “迄今為止,奇門之法只在林欣塵和顧昀身上所見,難不成林欣塵也曾教過他?” 葉聽雪想著,“是了,依著那兩人關系,他極有可能也身懷此法?!?/br> 與一旁柳施施的擔心不同,她所在意的,只是想要看看顧小年究竟有多少本事。 這是不忿,也可以說是不服輸。 …… 人的眼睛黑白分明。 顧小年的眼睛并無兩樣,可在他目視感知之中,腳下乃至四周都出現(xiàn)了奇怪的線狀金紋,如同一座囚牢。 四周無人,只有他身陷。 金線的盡頭,無數(shù)交匯之處,隱約有一道身影負手站在那里。 對方側對這邊,目光看向的是前方,那是校場上比拼的兩個捕快。隨著顧小年看過去,那兩人也影影綽綽地,漸漸成了黑白兩色的身影,他們往來交錯,彼此無聲。 “熟悉的氣機?!鳖櫺∧晗胫讹L后八陣圖》于腦海觀想,其上對于奇門之法的入門、觀摩、分析、成勢、破局等等,凡此解析種種,如跑馬燈般在腦海經(jīng)過,異常清晰。 嘗有百家之人,曾說世事如棋,也說天地之勢,莫不在陣中。 奇門之法就是天地自然的陣,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破陣。 這不是武功上的比斗,而是對于自身武道的較量。 他遠遠不是諸葛伯昭的對手,可在此刻,便只迎頭而上。 顧小年抬眼,目光所及,眼前又出現(xiàn)了數(shù)道身影,他們都是此前圍繞在校場四周的六扇門中人,有年長的亦有年輕的,有人在點評臺上兩人武功,有人在觀摩學習,也有人在偷看柳施施和葉聽雪,還有人注意到了顧小年這邊。 他們目光各異,所透露出來的神采便盡皆不同,全是黑白兩色而成的水墨人影。 人有善惡,念有高低。 顧小年朝一旁踏出,邁過一道金線。 此間奇門之法因此而變,以腳下青石板為塊壘勾勒,這天地間的囚牢好似變動了一瞬。 顧小年想了想,再抬頭看時,葉聽雪已經(jīng)消失了,柳施施的身邊空空蕩蕩,好似被排擠被此間天地所不容。 他皺眉,心中產(chǎn)生了懷疑。 空間里出現(xiàn)了聲音,拳腳相接,還有真氣碰撞。 拳腳之聲無外乎便是人與人相觸,不過是力道不同罷了,可真氣相撞的聲音,該怎么形容? 顧小年眉頭皺起,是氣與氣相遇時的爆裂,還是氣與氣的相容無聲? 他心中煩悶,抬起腳,猶豫了許久方才落下。 這一次,是柳施施消失了。 他一下捂住了胸口,像是前世打架時被人悶了一拳,有種喘不上起來的感覺。 聲音變得有些大,還有人的呼吸聲,校場上兩人的低喘,他們真氣消耗著,體力消耗著,或許馬上該分出勝負了。 顧小年咬了咬嘴唇,接連朝前快走了幾步。 校場上的兩道身影融合到了一起,就像是摻水的兩團墨,一下摔在了一處。 漆黑在留白處飛濺,仿佛兩張拉伸撕扯的面孔。 然后他們也消失了。 顧小年覺得舒服了些,他覺得諸葛伯昭有些不地道,竟然在奇門中還施加了精神秘法,不是干擾,而是放大了他的感官。 否則,只是柳施施的一道虛影消失,他為何會心痛沉悶? 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顧小年很確定,也在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不然的話,怎么會是全然以水墨形式出現(xiàn)? 人有很多種顏色,骨的白,血的紅等等。 世界也是五彩繽紛的,怎么可能只有簡單的黑白兩色,當然,還有這漸漸縮小的組成囚牢的金色紋路。 顧小年很篤定,篤定中卻慢慢有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