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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苗家少女脫貧記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好在兩個人僵持沒一小會兒,一輛三輪車突突突的開了過來。龍向梅趕緊攔住,花了兩塊錢,把張意馳帶回了村。穿過村里的牌樓時,有個大嬸看到跟回來的張意馳驚訝了一下:“細伢子怎么還在?”

    龍向梅正好趁機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道:“他耳朵剛動了手術(shù),要找個安靜的地方養(yǎng)病。本來要去他老家的,看我們村比他老家更安靜,打算在我們村養(yǎng)病。什么時候養(yǎng)好了什么時候走?!?/br>
    大嬸上下看了看張意馳,很是替他可惜的道:“年紀輕輕就要動手術(shù)了?以后耳朵還能聽得見嗎?”

    “手術(shù)做完了,聽得見,就是不能吵?!饼埾蛎酚盅a充道,“他給我們家五十塊錢一天的住宿費,跟著我家吃飯,飯錢另外算。要過年了,嬸嬸你跟村里幾個鬼崽子1說一下,誰敢往他身邊丟鞭炮,我把他們吊起來打!”

    龍向梅那脾氣,犟起來九頭牛都拉不住。說了打必須是真打,誰家父母求情都沒用。即使眼下攔住了,背地里叫她抓住了翻倍的暴打。再加上現(xiàn)在村里的年輕人基本都外出務(wù)工,最近的也在縣里賺錢,村里有點什么事,難免求到她頭上來,更不敢隨便招惹她了。

    大嬸見她發(fā)了話,忙不迭的答應(yīng)兩句,掉頭就走。她得回去叮囑兩個孫子,千萬別觸龍向梅的霉頭?,F(xiàn)在龍向梅家窮的叮當響,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給她宰,萬一把冤大頭弄跑了,她還不得扛著菜刀在村里殺人?

    惹不起、惹不起,告辭!

    1鬼崽子。方言,語境同“熊孩子”、“小王八蛋”等。

    第10章 三全其美       早上出門的時候是送……

    早上出門的時候是送嫁,算不上匆忙,但在鞭炮齊鳴中很難留意村子的細節(jié)?,F(xiàn)在天光大亮,時間不趕,張意馳自然打量起了將要暫住的地方。

    一條小溪繞村而過,石板鋪就的小路筆直的通向雕梁畫棟的牌樓。穿過牌樓,能見整個村莊錯落有致,每棟房屋跟前都有巷道相連,看的張意馳心里默默浮起了“阡陌交通”四個字。

    建筑群后是座青翠的高山,因此村莊也是沿山而建。并沒有見到傳說中的苗家吊腳樓,但三合院式的房屋、窗戶與欄桿上精巧的雕刻也別具特色。

    沿著石板路緩緩走向村莊深處,時不時能遇到悠然自得的雞群,灰白色的大鵝圈在圍欄里,同樣是水禽的鴨子,在干涸的水稻田里隨意晃蕩。

    不知名的鳥雀從頭頂飛過,時不時有卷著尾巴的黃狗飛快的跑遠。

    及至帶路的龍向梅停下腳步,張意馳才恍然驚覺,一路走來看到了很多動物,卻除了在村口遇到的那個嬸嬸外,再沒見到一個人。

    空心化么?

    “我家到了?!饼埾蛎坊仡^對張意馳笑。

    于是張意馳抬起頭,望向了他凌晨時想看、但沒看成的房屋,不由愣了。房屋明顯是新修的,兩層樓的三合院式建筑,整體呈現(xiàn)著亮眼的金黃。左側(cè)廚房是水泥搭建,灰瓦的屋檐上方,更是架設(shè)了個有機玻璃的頂棚。在不影響采光的前提下,為雨天的活動擴充了范圍。

    張意馳確實有點缺乏生活常識,但站在這棟混搭風的建筑前,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普通民眾的抗風險能力到底有多脆弱。有機玻璃的頂棚與大面積的整塊玻璃窗,對于農(nóng)村人而言造價不菲。也就是說龍向梅家必然是“闊”過的。然而只是一場疾病,就把她逼到了買三個橘子都要殺半天價的境地。

    “你發(fā)什么呆呀?”龍向梅笑呵呵的道,“不是又害羞了吧?”

    張意馳回過神來,看著龍向梅的笑靨如花,頓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從剛照面到現(xiàn)在,她一直高高興興的。哪怕遇到了言語冒犯,也渾不當回事,且當場反擊并敲詐了對方一塊rou。

    他心里驀得閃過了一絲陰霾,因龍向梅的感染而不自覺掛在臉上的微笑頓時收斂。

    這……就是你所說過的,我從不曾具備的韌性嗎?

    繼續(xù)跟隨著龍向梅,踏入了她家的堂屋。老式建筑即使經(jīng)過了改良,采光也遠不如擁有著大片落地窗的高樓大廈,因此屋內(nèi)略顯昏暗。堂屋是鄉(xiāng)下屋舍的經(jīng)典布局,正對門的有個神龕,神龕下擺了個八仙桌。左右兩側(cè)的地上堆放著一些竹筐竹簍的雜物,以及一堆紅薯和兩個南瓜。

    進門左右兩側(cè)各有一扇門,左側(cè)的房門開著,里面坐了個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女人,正是龍向梅的母親龍滿妹。她的身形十分瘦削,兩鬢已然斑白。眼睛很大,眼型和龍向梅的很像,但沒有半分神采。且臉色蒼白、氣息虛弱,一看就是大病之后的模樣。

    龍向梅先喊了聲媽,又三言兩語的交代了張意馳的來歷,以及準備在她們家暫住養(yǎng)病的打算。

    “啊?”龍滿妹震驚的張大了嘴,當場懵了。她知道龍向梅從小叛逆,性格比男孩子還要強勢倔強。但是,男女畢竟有別。如果龍向梅是個男孩,她帶個“哥們”回來住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女孩子不一樣!

    龍滿妹雖然是個沒什么文化的農(nóng)村婦女,但多虧了她在縣城超市里打過工,多少有些眼力。先不提張意馳本人的氣質(zhì),只說他身上穿的衣服,就能看出家里條件肯定不錯。代表著他不可能娶個一無所有的農(nóng)村女人。而村里人不多嘴卻雜。她們母女兩個帶一個男孩子住,不出兩個月,就得傳龍向梅“名花有主”。還怎么找對象???

    知母莫若女,龍向梅性格之所以潑辣到幾近變性的地步,正因為她mama的賢惠與懦弱。就比如說她的渣爹吧,失蹤這么多年,她媽居然沒想過離婚!最要命的是她勤勞半生,明明可以在縣城買房,卻終究選擇了回村蓋房,只為等一個狗男人的浪子回頭。

    龍滿妹的一個表情,龍向梅就已經(jīng)猜到她接下來要講什么了。當即臉色一沉,用苗語快速道:“現(xiàn)在我們家沒收入,貧困補貼只夠點菜錢。他就是只在我們家住一個月,也夠我緩口氣了。”

    “可是……”龍滿妹喏喏的道,“你的名聲怎么辦啊?”

    龍向梅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媽,我很累?!?/br>
    龍滿妹的眼圈頓時紅了。

    “別哭!”龍向梅有些不耐煩,“哭沒用!現(xiàn)在他在生病,肯定要吃點營養(yǎng)好的,我們跟著他吃飯吃菜,一個月至少能省六百。我好好照顧他一個月,他是個大方的人,走的時候可能不止給我一千五。一來一回,二三千入賬,夠我們好好過個年,撐到開春了。”

    龍滿妹終是哭了起來:“是我沒用。”

    “我有用!”龍向梅抿了抿嘴,然后揚起笑臉,轉(zhuǎn)身看向張意馳,“我媽身體不好,病人有些情緒化,你別介意啊?!?/br>
    張意馳察覺到了什么,但他已經(jīng)知道村里的人普通話都很好,不是很方便當著龍滿妹交談,于是裝作什么都沒聽懂的笑了笑,沒有多話。

    龍向梅抬腳走出了左邊的房間,把手里的菜扔到了堂屋的八仙桌上。又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出門。折回來的時候,一手提著個燒火的鐵鉗,另一只手則提著一個裝滿了木炭的小竹簍,再次走到了龍滿妹的房間。緊接著她掀開了火箱的被子,陰著臉開始往即將熄滅的炭盆里加炭。

    龍滿妹訕訕。

    龍向梅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媽,藥比炭貴。”

    聽不懂的語言沒阻礙張意馳對情況的理解,因此,就在龍向梅再次笑容滿面的招呼他時,他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股難言的心酸。

    “你臉色不好看,是不是早上起太早,現(xiàn)在累了呀?”龍向梅十分周到的問,“要不我給你鋪個床,你先睡一覺?”

    張意馳回過了神:“我住哪兒?”

    龍向梅橫穿過堂屋,推開了右側(cè)的門,道:“你住這間吧。”

    “不行!”龍滿妹忙喊道,“你怎么能讓細伢子的住你的房間!”

    “有什么要緊?”龍向梅換成了普通話,“反正我又不住,空著也是空著。再說,現(xiàn)在是冬天,我們家的樓梯在外面,他要住到二樓去,萬一半夜上個廁所,那不得凍死了?”

    “那也不能要個細伢子的??!”龍滿妹是真急了,“妹子的閨房,親戚都不隨便住的!”

    張意馳趕緊道:“我晚上不怎么上廁所的。”

    龍向梅卻直接道:“你住我房間更舒服方便,每晚加三十塊住宿費怎么樣?”

    “呃,好?!睆堃怦Y對三五十的錢沒什么概念,隨口應(yīng)了。

    龍滿妹的勸說戛然而止。每晚多三十,一個月有近千的收入,這對現(xiàn)在赤貧的龍家無疑是巨款。龍向梅每天從天光忙到天黑,卻連rou不怎么舍得吃,龍滿妹當然心疼。多一千塊錢,至少能割兩刀rou回來,過個肥年。阻撓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能黯然的垂下了眼。

    龍向梅嘆了口氣,放緩語氣安慰道:“傳閑話有什么要緊?現(xiàn)在不比以前,結(jié)婚要講個名聲,非要娶黃花大閨女??h里的女人都快跑光了,出去十個打工的,回來不到三個。別說我有閑話,就算我離婚帶了個崽,提親的也能踏破門檻?!?/br>
    “那些又不好?!饼垵M妹低落的道,“條件好的,哪個不挑?”

    龍向梅翻了個白眼,兩代人的婚姻觀差異巨大到完全沒法溝通的地步。她懶得再廢話,拽出張意馳胳膊處的衣袖,把人拖進了房間。

    踏進房間,第一眼看到的是滿墻的獎狀,蔚為壯觀。然后是簡單的書桌、衣柜與床。房間內(nèi)干凈令人意外,大大的玻璃窗纖塵未染,通透的讓人心曠神怡。而在張意馳打量著房間時,龍向梅已經(jīng)從柜子里抱出干凈的棉被,利落的開始鋪床。

    看著她行云流水般的動作,張意馳想起了自己在學校宿舍里被疊衣疊被虐的醉仙欲死的往事,第一次對自己的動手能力與智商產(chǎn)生了懷疑。她也太利索了吧?。縿e的家務(wù)沒有對比還沒傷害,鋪床這樣人人會做的事,效率上顯著的差距無疑對張意馳造成了一萬點的暴擊。

    “好了。”龍向梅打開了電熱毯后跳下了床,又蹬蹬蹬的跑到外面搬了個椅子放在了床頭,充作床頭柜。緊接著,她翻出了個保溫杯,往廚房里走了一趟,打了滿滿一杯溫水,擺在了“床頭柜”上。并且找出了雙嶄新的拖鞋,放在了床邊。

    這股細致入微的勁頭,張意馳覺得住宿費必須得加錢!

    但他沒想到的是,龍向梅的服務(wù)顯然不止于此,她蹲在地上擺弄了下拖鞋,略帶不滿的道:“我媽從超市里帶回來的壓倉庫的貨,質(zhì)量不好。你對付著穿兩天,等下我讓我媽給你勾一雙新的。再勾兩雙棉鞋,平時在村里穿著方便?!?/br>
    張意馳連忙道:“直接買好了?!?/br>
    龍向梅眨眨眼:“那你可以跟我媽買。村里的日用品質(zhì)量真不行,遠不如手工做的好。這樣你也舒服,她不僅賺了錢還有成就感,三全其美!你說對不對?”

    張意馳眼睛一彎,露出了個好看的笑。隨即他認真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的道:“對!”

    第11章 紅蘿卜排骨湯      冬日的午后陽光溫……

    冬日的午后陽光溫暖,殘雪消融,屋檐時不時有水珠滴落。滴答,滴答……水聲極輕,村莊極靜。靜到適應(yīng)了嘈雜的雙耳陣陣耳鳴。側(cè)躺在床上的張意馳揉了揉耳朵,強烈的困意襲來。在半夢半醒間,他聽見了門口摩托車的動靜以及楊章榮的聲音。但他沒聽清楚內(nèi)容,聲音好像很近又很遠。朦朦朧朧的,他又回到了那個有著酸葡萄架的小院。

    山風拂過,竹林沙沙的響。太陽西斜,家家戶戶亮起了昏黃的燈。村里人的生活,拮據(jù)到外人難以想象。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為了省電費,用著20瓦或40瓦的白熾燈。白熾燈有個特點,使用時間越長,光線越昏暗。睡醒的張意馳瞪著比蠟燭也亮不了多少的燈光,好半天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這么怕費電,為什么不用更省電的節(jié)能燈?當然,這個問題他沒打算問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沒常識。

    翻身起床,腦袋一陣暈眩。好在并不嚴重,年輕的身體抗的住。他的手撐在床沿緩了緩,恢復(fù)了點狀態(tài),抬腳出門。堂屋沒亮燈,整棟屋子只有廚房那邊透出了微光。

    張意馳反手把剛打開的燈熄滅,順著燈光往廚房走。鄉(xiāng)下屋子的布局在張意馳看來相當?shù)牟缓侠?。堂屋沒有直接去廚房的通道,只能先出大門,再進廚房。這樣冬天會很冷。不過看了眼單薄的沒有隔熱層的木墻壁,深深明白了為什么村里人都穿的那么厚。真.屋內(nèi)屋外一個樣!

    篤篤篤的切菜聲從廚房傳來,張意馳站到了廚房門口,看見了案板上飛快成絲的蘿卜。龍向梅的刀法相當利索,帶著韻律,有種電影鏡頭下的美感?;鹛晾锿赋鰷嘏墓?,搖曳飄忽,給人一種刻在基因深處的原始的安定感。

    刺啦一聲,姜蒜與干辣椒下進了油鍋,沒有抽油煙機的傳統(tǒng)廚房立刻油煙彌漫,同樣彌漫開來的,還有刺激嗅覺的香辣,和獨屬于家常的味道。排骨下鍋,鐵鏟與鐵鍋撞的清脆作響。高溫炸出了蛋白質(zhì)的香味,一勺清水下去,大火催化,鍋內(nèi)迅速滾出了一抹白色。龍向梅蹲下,撤火,再站起把一旁準備好的胡蘿卜塊扔進了鍋里燉煮。而后回身到案板邊,繼續(xù)切起了蘿卜絲。

    廚房的熱浪夾雜的刺鼻的油煙,順著空氣撲到了門邊。張意馳覺得既陌生又熟悉。他家上百萬的廚房配置加兩層屏蔽門,讓他很多年都沒聞見過如此濃烈的刺激性氣味。他有點想躲,但不知為何,還是站在了門口,一動不動。

    “你在門口做什么?廚房里嗆的很,你去我媽屋里,上火桶里烤火去。”龍向梅發(fā)現(xiàn)了張意馳,隨口指了個方向。

    張意馳沒走,反倒直接走進了廚房。正對著火塘的墻邊有個半高的條凳,他從善如流的坐在條凳上,看著火塘里跳躍的火光,發(fā)起了呆。鉆木取火,結(jié)束了人類的蒙昧史。很少有人對火沒有好感,尤其是被約束在火塘里,造成不了任何威脅的時候。

    龍向梅又回頭看了張意馳一眼,沒有說話。張意馳的心思很重,因此他不主動開口,龍向梅便不刻意找話題,放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著。

    廚房里的燈昏的張意馳再一次的困意上涌。暖黃色的燈光,沒來由的催眠。在加上龍向梅為了做菜不停走動的身影,張意馳覺得自己失眠好幾年的老毛病即將不藥而愈。

    鍋蓋掀開,白色的水汽騰了出來。排骨紅蘿卜湯出鍋,試好了咸淡的龍向梅先裝了一小碗,遞到了張意馳跟前:“剛睡醒一般沒胃口,喝點湯開開胃?!?/br>
    張意馳接過了湯碗,低聲說了句謝謝。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依舊帶著病中的虛弱。融雪的時候,氣溫很低。即使在廚房里,手里的湯也很快降到了宜人的溫度。他捧著碗輕輕的喝了一口排骨湯,微咸里含著胡蘿卜的清甜,還摻雜著些許姜蒜與干辣椒的辛香。放了干辣椒的湯并沒有想象中的辣,龍向梅用的應(yīng)該是重香而輕辣的品種,確實十分的開胃。

    清水洗鍋,混上了油脂的洗鍋水,被龍向梅仔細的舀進了潲水桶。農(nóng)家經(jīng)不起一絲一毫的浪費,哪怕只是臟污的洗鍋水,也有它的用途。

    大火之下,鍋很快燒干。一勺豬油滑進鐵鍋,緊接著姜蒜的香味再起。雪白的蘿卜絲倒進鍋內(nèi),迅速翻炒。斷生之后加水,開蓋燉煮。龍向梅從籃子里抽出了兩根蒜葉,快速切段放在了案板上備用。趁著燉湯的功夫,借著灶臺的溫度,抄起抹布飛快的擦拭著灶臺。

    白蘿卜絲漸漸煮到半透明,龍向梅把抹布扔到個盆里,蹲下來斷火。沒有燒盡的柴禾抽出,塞到火塘下的草木灰里,直接滅火。而后她拿了把鐵鏟,將火塘炭化的木頭塊鏟了出來,轉(zhuǎn)移到了角落里的大壇子里。壇子上有個缺了角的大盤子,盤子扣上,壇內(nèi)缺氧,炭化的木塊半個小時后,會形成質(zhì)量很差的木炭,當?shù)厝朔Q為“火籽”,是曾經(jīng)本地冬季取暖的最好的材料,專供老弱病殘使用。因為貧窮的他們,從來就買不起正兒八經(jīng)的炭。

    蘿卜絲盛在了海碗里。龍向梅一手端著排骨湯,一手端著蘿卜絲,走去了堂屋。很快,她又折回來,一手拿起碗筷,一手拎著電飯煲,沖張意馳笑了笑:“來吃飯?!?/br>
    張意馳起身跟著龍向梅進了堂屋,沒忘在出門前按滅了廚房的燈。與此同時,堂屋的燈亮起。20瓦的燈泡,昏暗到張意馳想給龍家充值個十年電費。

    龍滿妹從黑黢黢的房間里出來,坐在了八仙桌的上首。龍向梅分別給龍滿妹和張意馳盛了湯,碗底堆滿了排骨??偣矁筛殴?,張意馳占了大半,龍滿妹小半,留給龍向梅的只剩胡蘿卜。

    張意馳心底驀得生出一絲酸澀。買菜的時候,龍向梅問他想吃多少排骨,他說兩根。于是龍向梅買了兩根,占了他半根的“便宜”給了mama,自己什么都沒有。張意馳家境富裕,從小到大難免被人占便宜,但還是第一次,被人占便宜占到了忍不住難過的地步。

    “嘗嘗我們家的蘿卜絲,打了霜的,超甜。”龍向梅見張意馳半天沒動筷子,趕忙推銷起了自己家的蘿卜。燈光過于昏暗,她看不清一桌之隔的張意馳的表情。

    “嗯吶,這種蘿卜,外面吃不到的,只有我們自己種的出來?!饼垵M妹提起自家的蘿卜,語氣里充滿了得意,“田里種的,最好吃了?!?/br>
    張意馳笑了笑,夾起一筷子蘿卜送進了嘴里。出乎意料的清甜!蘿卜不軟不硬,一點點姜絲提味,恰到好處。通常而言,蘿卜這類蔬菜,都得高湯來配。但龍向梅的做法簡單無比,不過是爆香的姜蒜與一勺清水,卻做出了能夠縈繞在喉間的清甜。

    從沒吃過這么簡單粗暴的蘿卜!張意馳立刻又夾了滿滿一筷子,放到了飯碗里。正要吃的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龍向梅母女面前都只有一個碗,而他則是湯碗與飯碗分開。這是廣東人的習慣。他深深看了眼龍向梅,猜度她到底照顧過多少人,才有如此心細如發(fā)的本能。

    龍滿妹大病初愈,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幾塊排骨和半碗飯,就放下了筷子。龍向梅開始催促:“堂屋里冷,你快去火桶里坐著,等下我給你打水泡腳。”

    龍滿妹慢吞吞的站起:“我自己去?!?/br>
    “你別鬧,明早我要去地里。”龍向梅不容置疑的道,“你別摔了給我添亂?!?/br>
    龍滿妹垂下眼:“病了一場,就是個廢物了。”

    “沒有誰剛做完手術(shù)后能活蹦亂跳的?!饼埾蛎返牡?,“半年后你復(fù)查完了,你再喂些雞,幫我減輕點負擔?!?/br>
    “好?!?/br>
    “對了,”龍向梅又道,“你原先勾的鞋子,不要在村里賣,他們壓價太狠。等星期天縣里趕場,我?guī)タh里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