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好?!饼垵M妹的聲音精神了些許。她起身扶著桌子,慢慢挪到墻邊,又扶著墻,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依舊沒開燈。 張意馳目送著龍滿妹進了屋后,端著湯碗,挪了個位置,坐到了龍向梅旁邊。在龍向梅疑惑的眼神里,火速的從她手里抽走筷子,從自己的湯碗里把排骨全撥到了她的飯碗里。 龍向梅愣了愣。 “你的勞務(wù)費收太少了?!睆堃怦Y斟酌著語氣,“餐飲業(yè)的成本一般得控制在售價的一半。你做菜很好吃,我覺得你的廚藝,不能只收點胡蘿卜湯。” 龍向梅瞬間聽懂了張意馳的言外之意,不知為何,眼睛里忽然就有了酸意。她一向強勢,卻不代表不會受傷,不期盼有人體貼關(guān)懷。從小到大,她都不算過的好。理所當然的重男輕女的環(huán)境里,哪怕是相依為命的母親,也沒有掩飾過只生了獨生女的遺憾。甚至于說,她對那個人渣丈夫的寬容退讓,飽含著生不出兒子的愧疚。 從來都是她把好東西讓給別人,這是第一次,有人把最好的讓給她。哪怕只是幾塊微不足道的排骨。 朦朧的燈光下,龍向梅一點點收回涌上來的淚意。張意馳的話說的尤其的客氣,他用商業(yè)價值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大概是不想表現(xiàn)出絲毫的施舍與憐憫,以免傷她的自尊。 可是…… 龍向梅夾起塊已經(jīng)涼透的排骨放進嘴里,慢慢咀嚼,仔細品嘗著屬于排骨的獨特風味。 你我萍水相逢,謝你愿意憐憫。 第12章 蒸雞蛋 凌晨六點,枕邊的手機微…… 凌晨六點,枕邊的手機微微震動。張意馳睜開眼,摸到了昨天委托楊章榮新買的手機。熟練的摁掉鬧鐘,想翻身而起的瞬間,又想起了正在“度假”的自己根本不需要早起。 窗外漆黑一片,山區(qū)的天亮的比他認知中的更晚。手機屏幕是此刻唯一的光。公雞們正在打鳴,遠遠近近、此起彼伏。 又看了眼時間,忍不住低笑。他昨天睡了一下午不算,晚上九點多就被龍向梅趕回了房。山里的夜很寂靜,幾百米外的電視機的聲響穿透過來,比什么催眠曲都好用。他幾乎是沾枕即眠,而后一覺睡到了六點整。如果不是設(shè)定了鬧鐘,他或許能睡到日上三竿。 “原來我還會睡懶覺的啊……”張意馳低聲呢喃。 忽然,屋后傳來了奇怪的聲響。唰——唰——唰…… 很輕,很有節(jié)奏。夾雜在咕咕咕的母雞叫聲里,立刻引起了張意馳的好奇。本就沒有賴床習慣的他翻身而起,開燈,穿衣、疊被,然后尋著聲音走出堂屋,從房子左側(cè)的樓梯下,繞到了屋后。 屋后亮著一盞不甚明亮的燈,連接燈的線很長,垂到了離地只有一米的地方。燈光照亮的方寸間,盤著頭發(fā)的龍向梅坐在小板凳上,正一下一下的切著什么。張意馳走近兩步,看清了她左手抓成捆的白菜葉子,和她右手拿著的至少20公分的菜刀,一刀下去,細碎的白菜葉落在了案板里。很快就攢成了堆。然后她把菜刀平放,用手一撥,菜刀就成了容器,盛著白菜碎扔進了旁邊不銹鋼的鐵盆里。 “怎么起這么早?”龍向梅余光看到了張意馳,笑著問道。 “我習慣6點起?!睆堃怦Y笑問,“你在做什么?” “雞吃的飯?!饼埾蛎方忉尩?,“切點菜,放點糠,再舀一勺飯攪拌均勻,是常見的雞飼料了?!?/br> 張意馳蹲在案板前,問:“沒有成品的飼料賣嗎?” “有,貴。負擔不起?!饼埾蛎沸?,“不過我用土法養(yǎng)雞,轉(zhuǎn)化率低,雞長的慢,味道會更好點。過兩天我殺一只給你燉湯喝?!?/br> “扶貧不給飼料的么?”張意馳問。 龍向梅好笑:“戰(zhàn)勝貧困的是勤勞,不是飼料。我寧可他們給我真金白銀的補助,我多做點,多省點。積累了資本,才能從貧困交加的惡性循環(huán)里走出來。不然……”她抬手指了指院子,“雞都不敢養(yǎng)多的,拿什么脫貧?”龍向梅的話語平靜坦然,絲毫沒有貧困戶特有的窘迫,也沒有貧困磋磨出的尖銳。她的前方似乎有一盞耀眼的明燈,讓她堅信只要努力,所有的磨難便會煙消云散。 張意馳心下微動,今天的龍向梅穿的不再是昨天那套好看的民族服裝,而是套迷彩的棉衣。棉衣用防風衣的材質(zhì)制作,輕薄保暖,易于行動。鎮(zhèn)里村里很多人都穿。從審美上來說,著實談不上好看。但穿在龍向梅身上,有種別樣的韻味。他有些慌亂的避開視線,訕笑:“我不懂這個?!?/br> “懂這個做什么?”龍向梅岔開話題,“你冷不冷?我給你升個火?” 張意馳搖頭:“我等天亮點兒就去跑步。” 龍向梅隨口問:“你有健身的習慣?” “嗯。我的專業(yè)對體能要求高,體能不行干不了?!?/br> “什么專業(yè)?” 張意馳頓了頓:“我不喜歡我的專業(yè),我不想說,也不想騙你?!?/br> “隨便編一個,回頭應(yīng)付村里人。”龍向梅不以為意,她三兩下切完白菜,從身邊的麻布袋子里抓了兩把米糠,端著不銹鋼盆進了廚房。很快她從廚房出來,不銹鋼盆里多了團沒脫殼的大米,她用勺子攪拌著,十來只雞已經(jīng)圍了上來,在她腳邊焦急的咕咕叫著。 龍向梅喂了雞,騰出空來問張意馳,“我們一般十點多才吃早飯,你起這么早肯定會餓,我給你蒸個雞蛋,回頭一起吃飯?!?/br> “早飯這么晚?” “嗯,村里一天只吃兩頓?!饼埾蛎方忉尩?,“早起喂雞喂豬放鴨子,沒空做飯。伺候好了家禽家畜,才顧得上人?!?/br> 張意馳:“……”我覺得你在內(nèi)涵我…… 然而龍向梅并沒有,她接著科普:“因為吃飽了才好去地里。地不一定在家門口,懶得來回跑。一口氣干活到下午四點多,光線變差的時候再回來做完飯。趁著最后的天光,在院子里或堂屋里把飯吃了,省的晚上點燈吃飯?!?/br> 張意馳噎了噎:“所以我感覺自己穿到古代沒毛病!” “那可比古代舒服多了?!饼埾蛎芬贿呎f一邊走進了柴屋,拿了根扁擔和一副擔子出來,“但我們家的豬提前賣了,犯不著煮豬食,我提前去地里弄點菜去市場賣。你要換個爬山的健身方式嗎?” 張意馳無所謂的點點頭,又問:“我能幫你做什么?” “幫什么呀?你又不會,也沒必要學(xué)。帶著你的手機,去拔兩根蘿卜玩,拍個照,攢著發(fā)朋友圈是正經(jīng)。”龍向梅把擔子扔在后院,再次去了趟廚房,這次出來帶了杯熱水,塞到張意馳手里,“先喝點水再去洗漱,我給你弄點吃的,很快就好。” 張意馳又一次被內(nèi)涵到了。但農(nóng)家的土灶他是真不會用,火都點不著,只好無奈的蹲下,戳了戳一點不怕人的老母雞,低笑道:“咱倆一個待遇,但你能下蛋,我能干什么?” 龍向梅的利索勁兒可不是說笑的,張意馳還沒跟老母雞說完話,火塘里已經(jīng)點起了大火。架鍋,燒水,她快速的拿出兩只碗,分別打入了兩只雞蛋,筷子飛舞,清脆的噠噠聲中,雞蛋打成了蛋液。從碗柜里拿出牛奶粉,用溫水化開,注入一只碗里,再次打勻。另一只碗里則是放了清水、鹽和胡椒。 水開,兩只碗加蓋放進鍋里,順便在蒸籠上扔了四個咸紅豆糍粑,掏出手機定時十分鐘。她才走到了廚房外,在龍滿妹的窗外喊:“媽,我蒸好蛋了,你起來了嗎?” “起了?!饼垵M妹壓低聲音道,“你細點聲,別吵醒了馳寶。” “你馳寶早起了。”龍向梅笑答了一句,轉(zhuǎn)進了浴室。張意馳正在洗漱,就見龍向梅一陣風的刮了進來,抱起洗衣籃里的衣服,一股腦扔到了個大木盆里,拎去了屋外。 張意馳吐了嘴里的泡沫,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昨晚放在洗衣籃的衣服不翼而飛!等他跟出去的時候,龍向梅面前已經(jīng)放了三個盆,大盆是外面的衣服,兩個小盆分別是兩團內(nèi)衣。而她正哼著歌兒,往盆里撒洗衣服。 “你們家客房服務(wù)太周到了吧???”等著某個小盆子里眼熟的衣物,張意馳差點崩潰。 龍向梅一臉茫然:“???怎么了?” “衣服我自己洗……”張意馳肝疼。 “天暖了再說,水太涼,你不習慣?!饼埾蛎分苯泳芙^,然后丟下衣服,開始掃地??磥硎谴蛩闩菀粫涸傧?。 “我沒那么嬌氣?!睆堃怦Y覺得龍向梅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 話音剛落,龍向梅剛好掃到他身邊,視線停留在他蔥白的手指上。張意馳的手很好看,纖細修長,毫無瑕疵。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張意馳細白的指尖。張意馳立刻感受到了龍向梅那帶著薄繭的粗糙,指尖頓時一麻。 “我家沒有洗衣機,你自己洗衣服會生凍瘡的。再說你感冒沒好,著涼了更麻煩?!饼埾蛎贩畔铝藦堃怦Y的手,“別逞強,我寧可多做點,也不想照顧病人?!?/br> 張意馳心累,這是逞強的事嗎?你要洗我外套我保證屁都不放一個!但顯然從小干遍農(nóng)活做盡家務(wù)的龍向梅完全沒察覺張意馳在糾結(jié)什么。鄉(xiāng)下分工如此,男人主要干地里的重體力活,女人則承包所有家務(wù),自然包括了洗全家所有的衣服。 龍向梅洗過很多人的衣服,爺爺奶奶的,爸爸mama的。早年大家用不起洗衣機,鄰居有時候忙不過來了還請她去幫忙洗,用食物作為交換。楊章榮的衣服她都洗過八百回,腦子里壓根就沒有內(nèi)衣必須自己洗或者親密的人才能洗的概念。唯獨張意馳越想越別扭,沒一會兒耳朵都紅了。 嘀嘀嘀,龍向梅設(shè)定好的手機定時響了。每天早上的她忙的像個陀螺,每件事都爭分奪秒,頗有三甲醫(yī)院急診科的風范。定時響起時,她剛好清理完切白菜弄出的碎屑。緊接著三兩步?jīng)_進了廚房斷火。隨著鍋蓋掀開,蒸蛋的香味立刻飄散開來。她拿起托盤,裝好蒸蛋與糍粑,拐進了堂屋。 “吃飯啦——”龍向梅的聲音清脆里帶著清甜,拖著長音時,像百靈鳥的歌。 回過神來的張意馳拍了拍發(fā)紅的臉,跟著進到堂屋。剛坐下,一碗蒸雞蛋和兩個糍粑就放在了他面前。他才猛的想起,自己羽絨服的兜里還有個一樣的糍粑!趕緊掏出來,打開葉子仔細檢查有沒有發(fā)霉的跡象。 龍向梅驚訝:“你哪來的?” 張意馳不好意思道:“昨天你給的,我忘了吃?!?/br> “你昨天沒胃口吧?今天好點了嗎?”龍向梅說著收走他的糍粑,冰冷的糍粑不能吃,得回頭熱了才行。 “嗯?!睆堃怦Y舀了勺雞蛋放在嘴里,不方便說話,便低低的應(yīng)了聲。 蒸雞蛋是最平常不過的一道菜,清淡宜人,適合剛醒的時候吃。但龍向梅的做法與他以前吃的不同,她在雞蛋里放了一點豬油,蒸過之后便有了豬油的獨特香味,與蒸雞蛋混合在一起,更為濃郁。 調(diào)料也只有鹽,沒用醬油來干擾農(nóng)家土雞蛋原本的滋味。表面一層細碎的胡椒粉,恰到好處的辛香點燃了味蕾,原本理應(yīng)平淡的蒸雞蛋頓時有了豐富的層次。 張意馳的胃口頓時大開,不慌不忙的吃下碗里的最后一口雞蛋后,由衷的感嘆,這姑娘的廚藝是真的太強了! 第13章 拔蘿卜 吃完簡單的早飯,天已大…… 吃完簡單的早飯,天已大亮。龍向梅穿著帶絨的雨靴,挑著擔子,帶著只帥氣的尾巴往村外走。龍向梅家的田距離她家大概有兩里多路,不多時,張意馳就見到了層層疊疊的梯田。 令人失望的是,朝陽和煦下的梯田并沒有風景照片里的壯觀與美。稻田需要大量的水,為了灌溉方便,梯田并沒有很高。大圓地處丘陵,兩個丘陵之間的凹陷地帶,本地人稱之為“沖”。沖里有木材、有竹子、有經(jīng)濟林,有梯田,有菜地,還有無數(shù)的野果與野菜。在連綿不斷的丘陵中,沖是當?shù)匕傩召囈陨娴膶毑亍?/br> 冬至剛過,現(xiàn)正是采冬蜜的季節(jié)。兩個人去田里的路上,迎面碰到了正準備去采冬蜜的村民楊昌富。他和龍向梅穿著同款的迷彩棉衣,但袖口衣擺外翻著,上面滿是污漬與泥點,半敞著的外套里,漏出了一截脫了線的毛衣,邋邋遢遢的樣子。他的手臉都很粗糙,是個典型農(nóng)民的模樣。此刻正叼著根煙,上下打量著張意馳。 眼神并不是很友善,龍向梅卻更不客氣,冷冷的道:“你攔在路上做么子?” 楊昌富笑了一聲:“你救了他,他把了你錢莫?” “把了,一千?!饼埾蛎窂埧诰蛠?。一千塊,不多不少。既不引人覬覦,又不會讓張意馳被人說閑話罵小氣。 楊昌富的眼里閃過了一絲精光:“你不把你奶奶要點?” 龍向梅笑了,楊昌富正是她的親伯父。早先他家仗著生了兩個兒子,下死眼看不起她家,可以說龍向梅的渣爹楊昌貴之所以能渣的那么理直氣壯,很有伯父家的一份功勞。當年她執(zhí)意改隨母姓,為此不惜大鬧村委,兩邊關(guān)系惡劣到了谷底,數(shù)年少有來往不說,龍滿妹血管瘤破裂時,他們沒少在后面說風涼話,罵她們母女報應(yīng)。這會兒覺得龍向梅身上可能有油水,又來攔路了。 龍向梅的潑辣兇悍遠近馳名,楊昌富不是很敢跟她硬碰硬。于是搶占著道德制高點道:“那是你奶奶,你從來不給錢,不合適吧?” 龍向梅面無表情的回道:“灰打不得墻,女養(yǎng)不得娘!” 楊昌富臉色陰沉了下來,這是他曾經(jīng)嘲笑過龍向梅的話。意思是普通的灰沒辦法涂墻,女兒沒辦法贍養(yǎng)老娘。本來是句俗語,千百年來人人說個個念,但偏偏龍向梅記恨在了心里。前些年龍滿妹還賺錢的時候,龍向梅的奶奶但凡手頭緊了,就去找兒媳婦要點錢。她覺得龍滿妹沒離婚,贍養(yǎng)公婆天經(jīng)地義。 可龍向梅不這么想。她眼里渣爹一家都不是好鳥,堅決反對龍滿妹給奶奶要錢。龍滿妹生性傳統(tǒng)懦弱,婆婆來問她拿錢,她很少拒絕。有一次,龍向梅奶奶又來拿錢,那會兒條件不好,奶奶嫌少,抱怨了兩句,龍向梅當場把錢搶回,跟奶奶在院子里對罵兩個半小時,村干部來了都沒摁住,硬生生的把奶奶罵跑。 從此以后,只要奶奶敢登門要錢,龍向梅必然沖去大伯家砸東西。楊昌富的電視機被她砸過,洗衣機被她砸過,連鍋碗瓢盆都沒有能逃出她毒手的。楊昌富好幾次想揍她,她卻跑的飛快,一溜煙的跑去村委會,張牙舞爪的喊:“我未成年,你打我犯法!” 村子不大,村委跟派出所在一個院子里。民警還能真讓楊昌富把龍向梅打了?何況這位祖宗真心是個絕色。當年的基層干部們素質(zhì)堪憂,難免有一個兩個覺得伯父打調(diào)皮的侄女是家務(wù)事,犯不著管,所以龍向梅也有吃虧的時候。哪知龍向梅比鬼還精,她被打一頓,就賴在村委吃一個月的食堂。她是小孩子,一開飯她自己拿碗筷跟著打飯。食堂阿姨膽敢說她占便宜,她就能邊吃邊喊“尸位素餐”,一口氣喊倆小時不帶停的。 阿姨當然聽不懂“尸位素餐”什么意思,但干部們懂?。∠胂肷癯龉頉]的檢查組,在聽著她穿透力極強的女高音,干部們簡直想死的心都有。 在農(nóng)村里生活,很多時候拼的就是豁的出去不要臉,龍向梅無疑是個中翹楚。再加上她抓重點相當快狠準。村里婆媳矛盾,孫女跟奶奶吵架的不是沒有。但跑去砸大伯家絕對是走位最風sao的一個。砸完了還敢賴在村委混飯吃,更是讓人聽著只覺得腦闊疼。 這么個混世魔王般的存在,把臉沉下來的時候,楊昌富只得狠狠吸了口煙,方了句狠話:“以后你嫁人了,別想哥哥們給你出頭?” “就憑他們倆每月兩千的工資?給我出頭?”龍向梅毫不留情的嘲諷。 這是工資的事嗎???楊昌富差點沒被龍向梅氣死! “哎——楊昌富家養(yǎng)的兩根窮扁擔噯——說來給妹出頭咧——” “娘賣批!別唱了!”楊昌富當即頭大如斗,沒等龍向梅的大嗓門唱出下一句,挑著擔子落荒而逃。 “嗤!跟老娘斗,你再讓……”龍向梅頓了頓,連忙放下?lián)樱仡^捂住張意馳的耳朵,深吸一口氣,一大串聽不懂的方言傾瀉而下,響徹田野。 張意馳:“……”jiejie,你在罵臟話,是吧?是吧? 早起正蹲在屋檐下刷牙的楊章榮揉了揉耳朵,哪位不怕死的又惹著龍霸王了???這罵聲傳了二里地了!劉三姐在世也得甘拜下風啊! 龍向梅一向當時仇當時畢,遇到楊昌富這個背時鬼的壞心情隨著罵聲發(fā)泄完畢,她又是個愛唱愛笑的苗家少女了。重新挑起擔子,清脆的唱起了苗家的排歌。 【江邊栽柳柳又青,順風飄到海中心。哪人撿得柳葉起,就提柳葉起歌聲。江邊栽柳柳葉黃,順風飄到海中堂。哪人撿得柳葉起,就提柳葉起歌堂……】 歌聲悠揚,空谷回蕩。不同于歷代歌唱家們改良后的民族唱法,可在音樂廳里細細品鑒。龍向梅的歌帶著濃郁的野趣,傳承千年,在日復(fù)一日的辛勤勞動與為了生計苦苦掙扎中,慰藉著百姓們的心田。粗獷嘹亮的歌聲,適合山林,適合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