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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書案前,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沓紙,讓霍小滿點亮燭火,洗筆磨墨。 霍小滿鋪好紙張,把筆交給霍屹之后,霍屹卻沒有動。 他就這樣站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燭火的微光將他的側(cè)臉深刻地照在墻上。他面部的線條像父親一樣清晰而鮮明,眼睛卻延續(xù)了母親的柔和,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因為燭火的搖曳而輕輕晃動。 “家主?” 霍屹猛地回神,才發(fā)現(xiàn)墨已經(jīng)滴落在紙上,留下了一個丑陋的印記。 “小滿,在家不要叫我家主了。”霍屹說:“你去給王伯他們也囑咐一聲,就像以前一樣喊我二少爺?!?/br> 霍小滿還不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看家主臉色極差,小心翼翼地問:“家……二少爺,你好像不太高興?!?/br> 豈止是不太高興,霍屹簡直像被一顆巨石壓在身上,或者走在崖邊,隨時可能會掉下去一樣。 “沒有。”霍屹松了松肩膀:“回家有什么不高興的。” 把霍小滿打發(fā)出去后,霍屹扔掉剛才的廢紙,提筆寫道: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無奈違離膝下……” 燭火在黑暗中搖曳,直至天明。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23 23:23:56~20201024 20:30: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晏難返、金色絲線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十五章 長安紫薇 早上的時候霍屹把一封信交給霍小滿,說:“你把這信送到河西邊郡,再從邊郡送回來?!?/br> 霍小滿遲疑地接過信,他覺得這件事奇怪極了。從長安到河西邊郡,一般需要二十多天,送信的話需要三十天左右。如果要把信從長安送到邊郡再送回來,就是明年春天了。 而且這么來來往往折騰一次,信件很有可能會丟在半途中。 “如果丟了那就算了。”霍屹并不多看那封信,偏過頭去:“你去吧,還有,別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br> 他寫了半夜的信,后來勉強在書案前趴了一會,心里慌得不行,手指很冷,胸口guntang,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夜長不寐,他坐在窗邊,在月光下打磨自己的劍,就這樣過了一晚。 霍小滿看他臉色不好,憂愁地說:“少爺,你昨晚又沒睡……” 他知道霍屹一直有這個毛病,一天之中頂多睡一兩個時辰,又很容易被驚醒。沒想到回長安之后,情況變得更嚴(yán)重了。 霍小滿心里急得冒火,他最清楚家主有多久沒好好睡過了。 “我沒事?!被粢倌税涯?,好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一些:“你去忙吧?!?/br> 他盡量做了掩飾,在吃飯的時候還是被叢云夢看出來了,霍屹用剛回來沒適應(yīng)做借口搪塞過去,說完之后,旁邊的霍靈月冷哼了一聲。 霍屹無奈極了,他現(xiàn)在和自己的母親說話,全都是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上。 叢云夢不疑有他,因為霍屹從小就是一個坦誠直率的人。她興致勃勃地說:“等會你和我出去買兩塊布料給你做冬天的衣服,再給小月也做兩套……” 她其實每年都給兩個孩子準(zhǔn)備了新衣服,但今年霍屹終于回來了,自然是新做比較好,畢竟以前的款式和顏色都已經(jīng)舊了。 霍屹答應(yīng)了,叢云夢很久沒出門,他陪著一起出去走走是好事。然而他們正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陳中郎帶來了圣上的詔令,讓霍屹進宮面圣。 叢云夢已經(jīng)穿上了外袍,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出。 霍屹只好匆忙換上朝服,他又不需要每天上朝,這身正統(tǒng)的褚色朝服很少穿上身,這時候一穿才發(fā)現(xiàn)衣服有些寬了。 陳中郎在旁邊輕聲提醒了一句:“霍君,外面冷,把那塊暖玉帶上吧?!?/br> 霍屹愣了一下,把暖玉放在胸口。 陳中郎勉強算是霍屹在長安的熟人,當(dāng)初兩人同行的時候,對彼此印象都還不錯。此時周鎮(zhèn)偊又派陳中郎來接他,對陳中郎來說,這其實是圣上讓他與霍郡守交好的意思。 中郎雖然是個小官,但平時跟隨圣上左右,有國家大事,圣上也會詢問他們的意見。只要不出錯,以后前途無量。中郎的立場就是皇帝的立場,許多高官也不惜賄賂親近他們,希望得知圣意。陳中郎站在霍郡守這邊,很多人就能看出圣上的態(tài)度了。 因此陳中郎對霍屹十分恭敬,兩人坐上馬車之后,互相露出一個友好的笑。 霍屹伸手:“中郎大人……” 陳中郎也伸手:“郡守大人……” 兩人同時攤開手,霍屹掌心是一塊足分量的金塊,陳中郎手中是一塊溫潤上好的玉佩。 算起來,這兩價格應(yīng)該差不多。 霍屹不愧是練武之人,手上動作非???,推拒間將金塊塞到陳中郎手里,陳中郎也不是普通人——雖然這種場面他確實沒見過,非常靈活地錯開金塊,把玉佩送過去。已經(jīng)擺出來的東西萬萬沒有收回的道理,他們居然在電光火石之間過了兩招,互相交換了“禮物”。 陳中郎捏著沉重的金塊,眉角抽了抽,即使是他現(xiàn)在也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尷尬,想必霍郡守也是這樣……兩人對視,霍屹收起玉佩,坦然說:“多謝當(dāng)初陳中郎一路照拂,唯有此物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