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潛澍逐漸冷靜下來：“那么川穹君，你來無量宗所為何事？”

    “代表妖族議和?！蹦特i的聲音鄭重起來，“殿下不希望人族與妖族開戰(zhàn)，這同樣也是大多數(shù)妖族的心聲。具體事宜，可以帶我去見無量宗宗主商議?！?/br>
    “小塵他……”姚潛澍緊皺的眉峰添了一分笑意，“方便問一下，雪塵……殿下現(xiàn)在在何處嗎？”

    奶豬審視他片刻，才道：“殿下想在開戰(zhàn)前阻止妖王陛下。”

    他神情復(fù)雜，“在陛下妥協(xié)之前，盡量約定雙方都不主動出擊，才能給殿下爭取更多的時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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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量山外兩百里的天塹，磐寧谷。

    鳥妖盤旋于高空，監(jiān)視方圓百里的情況。走獸大多無法御空而行，而磐寧谷是最近的路。

    八百名妖修，一部分從昆侖而來，剩下七成妖修受妖王召集，從九州八方背井離鄉(xiāng)，匯集成軍。

    大戰(zhàn)將至，只有寥寥數(shù)妖一心立功建業(yè)，或是為享受殺戮人修的快感，滿懷興奮。絕大部分妖修皆步履沉重，充斥著對戰(zhàn)爭的不解與抵觸。

    往常縱使與人族相斗，也是為了地盤、靈脈、恩仇這些關(guān)乎族群利益的東西。

    但為了區(qū)區(qū)懲處妖王之子，為何要興師動眾，并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陛下并未解釋。前日有所質(zhì)疑的妖，也受到了妖王殘酷的處罰。

    渚風(fēng)雨乃數(shù)百年來最強的妖，戰(zhàn)力甚至超于仙人。在他治下，眾妖莫敢不從。

    “三日之后，也不知我們這些妖里還會剩下幾只?！兵B族首領(lǐng)大鵬鳥嘆道。

    “君上慎言?！鄙n鷹低聲道，“您忘記水族首領(lǐng)的結(jié)局了嗎？”

    大鵬鳥默然。

    玄鳥握緊了弓箭，心中自責(zé)：都怪他聽信大殿下的勸阻，放跑了小殿下，否則妖王陛下也不會為此發(fā)動戰(zhàn)爭。

    要是小殿下能主動回來就好了……

    玄鳥心中念著小殿下，腦海中就轟隆隆碾來了小雪豹的聲音。

    “渚風(fēng)雨你個大混球，出來和你爺爺干一架！”

    荊雪塵囂張的聲音響徹整個磐寧谷。

    眾妖修默。

    ……這是，小殿下？

    他們一向乖巧可愛的小殿下會這么兇？

    隨即，荊雪塵的聲音又軟和下來，像是在向另一人說話：“阮哥哥，我這么說會不會太過分了？姨母叔父們聽到會不會生我的氣？”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被放大無數(shù)倍，傳入了所有妖修的耳朵。

    “雪塵，”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這次沒有入侵神識，只是在玄鳥耳邊，“擴音剛剛就開始了，他們已經(jīng)全聽到了?！?/br>
    “……”荊雪塵捂住了眼睛。

    “何人作亂？還不束手就擒！”玄鳥轉(zhuǎn)身高喝。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出手，便被鎖鏈五花大綁丟在了一邊。

    “師父，別殺他！”荊雪塵忙道，“我們來這里不是要和妖族打架的！”

    商夢阮微一點頭，太陰離火轉(zhuǎn)為寒冰，將玄鳥的四肢與翅膀凍緊。

    荊雪塵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向山谷喊道：“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尋求一條對雙方都有利的道路。渚風(fēng)雨，妖王陛下，我想和你談一談?！?/br>
    磐寧谷中。

    親衛(wèi)蒼鷹旋身而下，稟報道：“陛下，小殿下回來了，需要末將去擒……”

    渚風(fēng)雨抬起一手：“不必了。讓鳥族退下，不要跟過來。”

    言罷，他便向空中飛去。

    空中立即騰出了一塊空間，供妖王父子私談。

    渚風(fēng)雨在荊雪塵心中積威頗深，想到剛才那句大逆不道的“你爺爺”被聽到了，少年心里還有些虛。

    然而父子見面之后，妖王并未生氣，甚至眉眼間看起來還有些愉悅之意。

    “雪塵，你回來了?！?/br>
    他略微展開雙臂，仿佛在期待一個擁抱。

    這個動作很熟悉，荊雪塵想起一年前在前緣秘境之外，渚風(fēng)雨也這么向他說的：“雪塵，我來接你回家了?！?/br>
    那一刻他非常意外，大多是戒備，但心里也藏著一絲感觸。

    在更久遠(yuǎn)以前，他困在天鳶宗地牢中奄奄一息時，同樣是渚風(fēng)雨，用利爪撕碎黑暗，將幼弱的孩子圈入懷抱。

    很難想象，這個性情冷淡、動輒封凍一座宗門的大妖，懷抱竟然像天下所有父親那樣溫暖。

    而這個擁有溫暖懷抱的大妖，心中竟想要他的命。

    “……你真的打算吃掉我嗎？”荊雪塵握拳。

    “雪彥已經(jīng)告訴你了？”渚風(fēng)雨道，“是的，他沒有說謊?！?/br>
    答得毫無猶豫。

    荊雪塵心中隱痛，但他還想給血緣上的父親最后一個機會，一個“談一談”的承諾。

    “其實登仙的路不僅僅只有這一條?！彼?，“猙獸內(nèi)丹中的詛咒已經(jīng)化解大半，待它完全凈化，雪豹妖無法成仙的限制也不復(fù)存在。你根本無需急于吃掉我，只用再靜等一段時間便可?！?/br>
    “猙獸的事，雪塵做得很好?！变撅L(fēng)雨目光中透著贊許，“不過你弄錯了一件事：那么做只能成仙，無法成神。我需要的是猙的力量，足以由仙化神的力量，顛倒乾坤的力量。”

    荊雪塵咬牙問：“這顛倒乾坤的力量，很重要么？”

    “那是我畢生的信念?！变撅L(fēng)雨按在心口上。

    荊雪塵眸光中最后一絲溫度褪去，只余冰冷。商夢阮從身后握住他的手，無聲給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