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那個15分鐘的小會,就是許嘉樂每天里唯一能見到他的時間—— 付小羽太瘦了。 每一天開會時,許嘉樂都控制不住地這么想。 他其實總在給王小山發(fā)消息,甚至偷偷讓王小山去買了蟹鉗帶到頂樓去,可是聽說付小羽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他對此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付小羽再也沒有給他發(fā)過什么私人的信息,他甚至對這樣把自己封閉起來的omega束手無策。 春天來了,付小羽總穿襯衫,每天仍然考究地戴著袖扣,可是他的手腕,卻細得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這個omega已rou眼可見地速度,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曾經(jīng)那個光彩照人,會戴著囂張的雷朋眼鏡走進來和大家說“m”的付小羽已經(jīng)消失了。 變成了一個沉默的、消瘦的,除了工作場合幾乎不會開口的omega。 周末的時候,許嘉樂會開車帶付小羽一起去h市,那里是韓江闕父親韓戰(zhàn)所在的地方,韓江闕在那兒醫(yī)院接受治療,文珂也因為身體原因,被韓戰(zhàn)留在了那里。 車上付小羽總在睡覺,他似乎太忙了,休息得也不好,陽光照在他潔白的臉上,會更加顯出眼圈底下青青的顏色。 他們總是當天就來回,許嘉樂知道付小羽想韓江闕,可是他實在不愿意讓付小羽在韓江闕的病房里待太久。 這個omega此時的狀態(tài),就如同在一根鋼絲繩上踱步,看起來那么冷靜,可是其實好像隨時都會崩潰。 …… 許嘉樂的預感果然沒有錯。 一個星期三的深夜,許嘉樂本來在失眠,卻突然收到了文珂發(fā)來的幾條微信。 文文文:我半夜病房外面碰見了付小羽。 文文文:我感覺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半夜偷偷跑過來了。 文文文:許嘉樂,他在偷偷哭。 許嘉樂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那一瞬間,他滿腦子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第43章 半夜沒有高鐵班次,許嘉樂還是壓制住了半夜開兩個小時的車去h市的念頭。 不是怕辛苦,只是這樣的大張旗鼓,于他們兩人的關系而言,到底不合適。 他給文珂發(fā)了兩條微信,得知付小羽在醫(yī)院旁邊定了個酒店住,而且兩個人后來都已經(jīng)回去休息了之后,才算稍微放心下來。 許嘉樂本來認為,主持大局這么久的付小羽是偷偷跑去h市看韓江闕的,所以頂多第二天下午就會返回b市照常辦公。 可是直到下午開末段愛情的碰頭會時,許嘉樂才發(fā)現(xiàn)付小羽竟然缺席了—— 他點開釘釘頭像,看到付小羽的狀態(tài)欄赫然顯示著“休假中”。 休假中? 付小羽休假中?這是這半年來他從沒看過的狀態(tài)欄。 許嘉樂忍不住在釘釘上發(fā)消息:你怎么了? 信息始終是“未讀”狀態(tài)。 付小羽在休假時竟然是不響應釘釘?shù)?,這簡直有點魔幻。 許嘉樂沒再多問,而是下班之后直接開車去了h市。 他平時除了周末,也會抽空開車去h市看看昏迷著的韓江闕、陪陪文珂,所以這其實并不是個特別突兀的舉動。 但是沒想到,許嘉樂這邊連飯也沒吃,只在加油站買了兩根火腿腸,一邊開車一邊吃,終于在天黑前風塵仆仆地趕到h市之后,卻根本沒有見到付小羽。 許嘉樂問了問酒店的前臺,得到的答復是,付小羽在半個小時前剛退房離開。 這種陰差陽錯地錯過的感覺很可惡,他抽了好幾根煙都沒緩過來,忍不住給付小羽撥了個釘釘電話—— 還是不接。 許嘉樂有點惱火,但還是冷靜地帶文珂去了家當?shù)赜忻幕洸损^子吃夜宵。 文珂再過幾個月就要生了,走路時笨笨地扶著腰,有點像鴨子。 這個omega從不說自己有多傷心的話,可是他明明都已經(jīng)孕后期了,神色卻仍然那么憔悴,臉上也因為狀態(tài)不好長了很多黃斑,看了讓人很心疼。 許嘉樂特意給文珂點了鯊魚骨熬的高湯,讓他好好補一下,兩個人低聲聊著天,卻不怎么談到韓江闕,像是刻意在避開著那個名字。 吃完夜宵,雖然已經(jīng)是深夜了,可是文珂仍然說想要去醫(yī)院看看韓江闕再回家,許嘉樂只能開車把omega送回醫(yī)院。 在路上,釘釘忽然響了一聲。 許嘉樂一直忍到把車停好才終于看到了付小羽發(fā)來的信息: 請了十天假回老家。前五天不會上釘釘,后五天會開始回復部分緊急的工作消息。另外,我已經(jīng)把要安排和交接的事務全部寫成云文檔,還有回來后我需要驗收的工作項目也做成甘特圖,一起都發(fā)到了大家郵箱里。 這段信息很長,后半段是那么典型的付小羽語氣、付小羽行為。 可是第一句話—— 許嘉樂盯著前幾個字,看了許久許久,像是要把手機屏幕都盯穿。 …… 那天黃昏時分,付小羽一個人拖著拉箱,坐上了回順城的s7712號高鐵。 順城,離b市和h市都大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不大的一個小城市。 付小羽把頭靠在車窗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天色從橘黃慢慢變成深藍,直到列車駛?cè)肫岷谝黄囊股?/br>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回家了,即使那個“家”,離他工作的城市是那么的近。 從去年到今年,哪怕是春節(jié)和新年這么重要的時候,付景再暴跳如雷,他都以工作為由搪塞了過去。 即使是這一個多月,韓江闕陷入了沒有止境的昏睡的這一個月,他仍然頑強地每天準時出現(xiàn)在雙子星大廈,強硬地掌控著所有事務。 在外人看來,韓江闕的重傷并沒有擊垮他,他就像是前廳墻上那個巨大的石英鐘一樣,永遠在崗、永遠精準。 這是im集團的緊要關頭,是他必須要像定海神針一樣牢牢地釘在那兒,確保這個龐然大物不出半點亂子。 可是漸漸地、漸漸地,隨著事態(tài)穩(wěn)定了下來,他卻感到越來越虛弱。 昨天半夜看完韓江闕之后,付小羽本來想要在酒店補一覺再回b市繼續(xù)上班。 這段時間他其實偷偷半夜來過幾次,因為定不到什么合適的住宿,又根本不想去韓家住,所以經(jīng)常就在醫(yī)院旁邊這家快捷酒店將就。 可是昨天半夜,他睡覺睡到一半,廁所里的地漏忽然不停地往上返污水,還伴隨著咕嘟咕嘟的令人厭惡的聲音。 付小羽站在又臟又臭的房間里等待著酒店員工來給他換房的那十幾分鐘,忽然就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 決定請假的那個瞬間,其實來得很突然。 換房之后,付小羽幾乎沒怎么睡,清晨的時候,唐寧給他打來了電話。 其實這并不奇怪。 韓江闕出事之后,付景和唐寧給他打電話的頻率都高了不少,付景叫他回家的語氣依然很兇悍,但也奈何不了他就是了。 “小羽啊,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好好吃飯?”唐寧像是以前那樣,一句句地溫聲地囑咐著他。 今天的付小羽,莫名地沒有敷衍幾句就掛斷,或許是因為今天他出奇的認真,他竟然忽然聽到唐寧電話那邊,隱約有付景的聲音在背后。 “jiejie,你和他說啊,那個蝦……” 付景的聲音很小聲,斷斷續(xù)續(xù)的,感覺像是唐寧時不時要把話筒捂住,才能不讓付小羽聽出來有人在旁邊一起偷聽電話。 “小羽,要不過幾天回來一趟吧?都快到清明節(jié)了,咱們一起去給你姥姥掃墓,陪陪阿姨,還有,也要陪陪爸爸啊。今年的海鮮下得早,阿姨前幾天去市場看了,蝦爬子都可肥了,有你手那么長、活蹦亂跳的。等你回來,阿姨買它個七八斤回來給你蒸,好不好?” 唐寧頓了頓,輕聲說:“小羽啊,都這么久了,回來一趟吧?” 那一瞬間,付小羽的鼻子忽然發(fā)酸得厲害。 “好?!彼鋈粏÷曊f:“阿姨,我……我多請幾天假,今晚的車回去?!?/br> 付小羽可以想象,他一口氣請十天假的事情會讓im集團和末段愛情團隊的人多么震驚,可是—— 他真的太累了。 一直以來,他的生活重心全部都在b市。 b市多么的好,大都市、豐富的夜生活、優(yōu)秀的城市建設。 他曾以為有一個b市就夠了,可是直到韓江闕出事了,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b市也有那么多的不好。 這些天,每當他站在雙子星大廈頂樓的辦公室里,俯瞰著整個燈火通明的北城區(qū)時—— 他都會因為想念韓江闕而感到痛苦。 這里曾經(jīng)是他的驕傲,他的構想,加上韓江闕的全力支持,造就了今天的北城區(qū)。 北城區(qū)已經(jīng)融入了這座城市。 可他呢? 他漂泊在這么大的一座城市之中,向四周摸去,連一座敦實的墻壁都摸不到。 這么多年來,這是付小羽第一次想回家。 原來人生不止需要b市,人生也需要小小的順城。 …… 到家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 順城的高鐵站建設得很差,沒有電梯,付小羽只能提著箱子一階一階地走下長長的樓梯,灰塵一下一下地撲在他的褲腿上。 唐寧開車帶著付景來接他,付景一見他,一下子就來了氣,怒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讓你回家你不回家!囑咐過你多少遍,要好好吃飯,你就是——” “好了好了?!碧茖幇严渥咏恿诉^來放進后備箱里,笑著低聲說:“別數(shù)落孩子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br> “誰讓他總也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