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付小羽光著身體時身上細(xì)細(xì)的汗毛,他握住那根尾巴時omega眼里的難堪和倔強(qiáng),付小羽打他一拳時的憤怒,罵他懦夫時的失望,還有說“那就分手”時因為差點哭出來而鼻子泛紅的樣子。 在分手那一天,他只記得付小羽的憤怒、還有眼里的失望。 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從腦中搗騰出那份回憶,一遍一遍地回想著—— 不是的。 付小羽的眼底,是傷心。 許嘉樂,懦夫,你怕他傷心,所以你寧可假裝不知道他傷心。 他太卑劣了,以至于這一次,他看著付小羽的時候,甚至連一聲“對不起”都說不出口。 對不起太輕太輕,說出來都只是推卸。 被三四道門牢牢關(guān)住數(shù)天的痛苦和歉疚如同海嘯一般沖了出來,席卷了許嘉樂整個身體。 痛覺從來沒有這么敏銳過,從心臟涌向四肢,再到每一個指甲蓋。 痛到他像是一株樹根壞死的樹一樣長在那兒,長在了夜風(fēng)里。 …… 付小羽開著載著付景回家的時候,有那么一會真的覺得很難堪。 他無論多么傷心,也永遠(yuǎn)不會對許嘉樂說出“你該對我負(fù)責(zé)”這種話來,這也太弱勢了,太omega了。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可是難堪的同時,他的心口卻一直在發(fā)抖,不愿面對的傷心也是傷心,一直都在那兒,一直都在。 回到家之后,他一言不發(fā),只是把付景扶到客臥里,又仔細(xì)地看了一遍付景的手腕,才低聲說:“我去給你倒杯水?!?/br> “小羽?!备毒坝昧硪恢皇掷×怂?/br> “……”付小羽沉默著轉(zhuǎn)過了身。 兩個人陷入了幾秒鐘的僵持之中,他最終還是慢慢地坐到了床邊。 “今天,是、是我沖動了?!备毒靶÷曊f。 這句話讓付小羽愣了一下,他了解付景,付景絕不是輕易服軟的人,可是今天卻顯得有些不一樣。 但付景其實是真的心虛了,一時怒急攻心沖出去找許嘉樂麻煩,結(jié)果卻鬧了這么大一個笑話,連累了付小羽也跟著灰頭土臉地吃癟。 如果是以前,他確實不太會低頭,可是付小羽和他斷絕過一次關(guān)系之后,他雖然表面繃著,可是其實心里也害怕。 無論如何,他對這個兒子到底還是不像以前那么吃得準(zhǔn)了,做事也有點不敢太放肆了。 “沒事。” 付小羽雖然確實覺得尷尬,語氣也有些生硬。今天和許嘉樂的見面,確實不是他想要出現(xiàn)的場景,多多少少,有點生付景的氣。 “還給你丟臉了?!?/br> 付景又說了一句,付小羽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受傷,可仍然沒有松開付小羽的手:“我沒想到他家……是那樣的,保鏢什么都有。小羽,我其實想想也后怕,不怕別的,就是怕給你惹麻煩?!?/br> 他這句話說得雖然隱晦,可眼神里的一絲瑟縮卻還是讓付小羽瞬間鼻子酸了。 比起能不能出氣,付景顯然更怕付小羽吃了什么暗虧。 明明欺軟怕硬確實很丟臉,可是付小羽卻只覺得心酸。 付景是如此的市井和現(xiàn)實,從小到大,他知道付景經(jīng)常脾氣火爆地和人打架,可是也不是沒有身段柔軟的時候。 交不起房租的時候,剛開始還態(tài)度強(qiáng)硬,后來又抹著眼淚去找房東訴苦;他有一陣子被同學(xué)排擠因此不想上學(xué),付景雖然罵他罵得狠,可是去找老師幫忙的時候,也是姿態(tài)放得極低的。 他的父親有天生的生存和趨利避害的本能,可是這種本能在這一刻顯現(xiàn)出來,卻只讓他覺得心疼。 付景一直是很耐老那種長相,可或許是兩個人此時的距離太近了,眼角那幾縷皺紋也越來越清晰了。 父親老了,想保護(hù)他卻力不從心,又像個孩子一樣擔(dān)憂的樣子,讓他沒辦法不心疼。 “爸,別擔(dān)心這個。” 他輕聲說,開口的那一瞬間,他的思緒忽然變得無比清晰,情緒也鎮(zhèn)定下來。 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感到這么鎮(zhèn)定。 他把手放在付景的手背上,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他都沒有這么觸碰過付景了,那一瞬間的感覺有些陌生,又有些心酸。 匆匆拍了兩下,就又移開了手掌。 “是,他家里是條件挺好的?!?/br> 付小羽認(rèn)真地說:“但是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你要是還覺得憋氣,想罵他就發(fā)微信罵他,罵多久都行。沒事的,我保證沒事,別放在心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甚至竟然還有一絲想笑。 這大概是這幾天來,他說出口的話中最接近玩笑的一句。 但是這其中又有一絲認(rèn)真的成分。 一方面他確實知道付景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但比起許嘉樂的事,現(xiàn)在的他,更在意的是不想讓付景再憋屈傷心下去了。 “誰稀罕罵他?!备毒敖K于也忍不住很輕很輕地笑了一下。 “是的。”付小羽點點頭,低聲說:“爸,別管他了,也別憋屈了。我不會再為他傷心了?!?/br> 他說出這句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情,帶著一種無形中的鎮(zhèn)定。 之前的脆弱和頹廢是因為好像一個人躺在茫茫一片海中,無以支撐。 可是現(xiàn)在不會這樣了,即使只是很殘缺不理想的親情,只是很市井也很不完美的父親,仍然以很微弱的力量支撐住了他—— 他的身上仍然背負(fù)著責(zé)任,他仍然有掛念的人,仍然有自己的人生。 有這一絲信念托住他,他就絕不會就此垮下。 付景看著付小羽,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從自己的兒子身上,得到了某種近乎于安全感的東西。 他有點口干舌燥,又摸了一下付小羽的臉,輕聲說:“小羽……” “你休息吧?!备缎∮鸬降走€是不太適應(yīng)太多溫情的對話,重新站了起來,然后低聲說:“我明天要去公司,我也早點洗澡睡覺了?!?/br> 臨睡前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微信上收到了好幾條信息,有幾條是溫淮軒的,說了一點工作企劃上的事。 溫淮軒也從越南回來了,想和他約時間最后定一下liam和末段愛情合作的事。 付小羽:接下來幾天都有空,你安排吧,我這邊準(zhǔn)備文件。 溫淮軒:好。對了,我八卦一下你不介意吧?我看你微信又刪朋友圈又換頭像的,你是不是分手了? 付小羽看著手機(jī)沉默了一會,或許是他的“正在輸入中”顯示太久,對面有點不安,又補(bǔ)發(fā)了一句。 溫淮軒:不好意思,有點越界了,當(dāng)我沒問吧。 付小羽:是分手了。 他的心里并沒什么波瀾,回復(fù)完之后就把手機(jī)放到了一邊,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分手之后,這好像是第一次,失眠終于沒有再如影隨形地困擾他。 付小羽不再失眠的那個夜晚,許嘉樂卻一夜沒睡。 他翻來覆去到身邊的夏安都受不了他的地步,“喵”的一聲跳到自己的貓窩睡去了。 就這么睜眼熬到了三點鐘實在熬不住了,許嘉樂找了一家開通宵的壁球館,一個人關(guān)在小房間里,一遍遍機(jī)械地把球擊向墻壁,這一次,每一次擊球都沒有另一個人的回應(yīng),只有他跟面無表情的墻壁的作戰(zhàn)。 他打到手臂幾乎脫力到虛弱,然后撲通一聲,倒頭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痛苦地發(fā)出了一聲低吼。 他身上的保護(hù)機(jī)制失效了,時間終于一分一秒也不再放過他。 第88章 許嘉樂早上才回家沖了個澡,抱著夏安終于瞇著了一會就直接打車去了逸軒閣,因為許朗招呼了大伙一塊吃頓午飯。 到了逸軒閣的時候,住在君雅別墅的許朗、慕容靜雅還有靳楚和南逸都已經(jīng)到了包廂。 許嘉樂沒什么精神,點頭打了打招呼,就把南逸抱起來親了好幾下。 小家伙出院不久,還需要多休息,但是這幾天情況都還不錯。 “daddy!”南逸露出了沒門牙的粉牙床:“你看,慕容爺爺給我的小熊項鏈?!?/br> 他一邊說,一邊從脖子那兒把項鏈舉起來興致勃勃地給許嘉樂看。 只見那項鏈吊墜的形狀是小熊餅干包裝上的小熊模樣,整個吊墜都是黃金的。 “哦?慕容爺爺送的?”許嘉樂仔細(xì)地端詳了一下那項鏈,才下意識地對著南逸微微笑了一下。 黃金看起來雖然是慕容靜雅的手筆,可是定制成小熊餅干的樣式這種細(xì)節(jié),卻只可能是許朗想到的,他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其實許朗和慕容靜雅一起來是有些奇怪。 許朗喜歡窩在錦城,他在那兒養(yǎng)了好幾只貓和狗,花花草草也有一大院子,要托付起來挺麻煩的,所以通常不會來b市。 之前慕容靜雅每次發(fā)情期時都會回來找許朗,許嘉樂和慕容靜雅相處得都很別扭,所以經(jīng)常會跑去朋友家住避開,后來他出國讀書了更是干脆沒這個困擾了。 見到慕容靜雅是很心煩,只不過現(xiàn)在這點煩在他人生中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不痛不癢。 “寶貝,睡得好嗎?喉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許嘉樂摸了摸小家伙的臉蛋。 “好!”南逸說著,用手指抓了一下許嘉樂腦袋上立起來的一撮頭發(fā),嘟了下嘴:“daddy,你頭發(fā)亂亂的?!?/br> 被自己兒子嫌棄當(dāng)然有些尷尬,許嘉樂匆匆用手指順了兩下才道歉說:“對不起哦,爸爸起晚了?!?/br> 慕容靜雅就坐在許嘉樂的對面,偶爾咳嗽兩聲,但一直都沒說什么話,只是看到許嘉樂的模樣時還是不悅地皺起了眉毛。 許嘉樂當(dāng)然能讀得懂慕容靜雅眼睛里的意思: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幅德行。 典型的慕容靜雅,堅冰一樣,任何脆弱和憔悴在他眼里都只不過是無能的表現(xiàn)。 “沒睡好?喝點茶?!痹S朗給許嘉樂倒了杯菊花茶,輕聲問了一句:“那位付先生怎么樣了?” “除了手腕的挫傷,其他的檢查下來暫時沒什么了。我跟醫(yī)院打過招呼了,他們會繼續(xù)追蹤情況的,有事就通知我?!?/br> “啊……”許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挺關(guān)心突然出現(xiàn)的付景的,昨天晚上就打電話問了一遍檢查結(jié)果,今天又問了一遍。 和付小羽分手的事,許嘉樂倒是和許朗簡單地通電話時說過,那時候也沒心情詳談,所以許朗只是大概知道昨天撲上來的omega是付小羽的父親。 但這會靳楚和南逸都坐在旁邊,他也實在不好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