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泉還沒進去，一個男人拎著幾包中藥匆匆走出來。男人莫約三十歲，氣質(zhì)溫和，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這個人封泉才在道觀見過的，而對方也認(rèn)出了封泉，朝他微微頷首才離開。

    封泉頓了頓，推門進去。

    一聲電子女聲“歡迎光臨”，老板從旁邊的小榻上爬起來，汲著鞋，嘴里說道：

    “客人需要什么……喲！小封師侄??！”

    封泉身體一瞬間緊繃，轉(zhuǎn)頭看去，竟然是長一觀的梁興城師叔。

    梁興城原本正在小榻上啃西瓜，滿臉是西瓜汁。見到封泉，他熱情地請他坐下：

    “來啊師侄，吃西瓜呀！”

    封泉婉拒了，目光打量一眼這家小店鋪，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里面東西竟然都還不錯。只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是，四面墻有一面是一整面墻的中藥柜子，每個小抽屜上寫著藥名，旁邊桌上擺著稱。

    而其它地方便掛著真人相、燃著香爐，符紙朱砂齊齊擺著。

    “梁師叔你……”封泉看著門外喧鬧的街道，“為什么在這里開了店？不應(yīng)該是在觀里么？”

    封泉原先作為天師，雖然和道士的相同之處是都修習(xí)玄術(shù)，但實際上并不怎么與道士接觸。但盡管這樣，他也知道大多數(shù)修習(xí)的道士是必須住廟的，不能混同于俗。

    還能有身為道士在坊市間開店的？

    梁興城笑呵呵地擺手，“哎呀，講究那么多干什么，咱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道觀……”

    封泉瞬間看過去。

    “……正經(jīng)還是很正經(jīng)的，但咱們觀自由，哈，咱們長一派不講究這些拘束的?！?/br>
    封泉默了，說明自己的來意：

    “我想買一些符紙和墨水……”

    話還沒說完，梁興城便說了聲“等等”，去到里間。不一會兒翻找東西的“叮叮咚咚”聲響起來，梁興城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出來，塞到封泉懷里：

    “拿著吧，小子還挺積極，主動要了解自己職業(yè)了。有什么不懂的，都來問梁師叔！——對了，你加個群?！?/br>
    封泉拿出手機，看著梁老頭兒興沖沖地拿著手機給他掃描。他一手抱著東西，另一只手舉起手機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加入了一個叫做“繼承大統(tǒng)”的群里面。一整個群只有二十人，但歡迎他的架勢比千人群還要熱鬧：

    ［和諧發(fā)展奔小康（群主）：歡迎新成員?。?/br>
    ［叫我陽陽師兄：歡迎小師弟?。?/br>
    ［孩子考試一百分：喲，進群了，有空帶你來道觀機房開黑。］

    ［一卦十塊錢：歡迎歡迎！有空和我一起下山擺攤?。?/br>
    ［……］

    ……群主的名字果然符合道觀的畫風(fēng)。

    ……商陽叫自己的這聲“小師弟”是不是不怎么妥當(dāng)。

    ……道觀還有機房？

    “還有一件事，想請梁師叔幫忙?！迸R走前，封泉又開口。他將石鉞的事挑著重點說了說，省去自己發(fā)現(xiàn)陰靈痕跡的部分。

    “我和同學(xué)都不知道利用法律幫助要是怎么樣的流程，梁師叔能否幫我們?nèi)ヒ惶?？?/br>
    梁興城凝眉思考一下，“成。這樣的事，你們小娃娃肯定處理不來。要是有什么情況，我在手機上聯(lián)系你?！?/br>
    封泉：“那就拜托了?！?/br>
    門關(guān)上，又是一聲機械的女聲：“歡迎下次光臨?！?/br>
    *

    在街上吃了晚飯，回到別墅區(qū)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小區(qū)不允許陌生車輛進入，而從小區(qū)到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封泉從門口便下了車，抱著一大堆東西走得氣喘吁吁。

    小區(qū)道路寬闊，兩邊栽種著綠植。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落地的路燈，散發(fā)著瑩瑩的光。夏季里蟲鳴嘈雜，一不小心封泉頭發(fā)上便落了一只蟋蟀。

    封泉仰著頭，晃了晃，蟋蟀跳走了。

    要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一束亮光打過來，封泉往旁邊讓了讓，一輛車卻在他身旁停下來。

    車窗落下，里面坐著的是一位看起來四十左右的男人，穿著白色襯衣，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渾身散發(fā)著成熟穩(wěn)重的氣質(zhì)。

    他對封泉笑了笑，溫和道：

    “怎么現(xiàn)在才回家？”

    封泉回答：“出去工作了?！?/br>
    原主記憶里有這個人，叫程光，是他的鄰居。對方是一位醫(yī)生，好像在醫(yī)學(xué)界還鼎鼎有名的。只是盡管事業(yè)光鮮，他妻子卻生了病，一直住在醫(yī)院里。至少自從這個小區(qū)建成、他們搬來之后的這一年，都沒有見過對方的妻子。

    程光看一眼封泉懷里抱著的東西，“上來稍你一程。”

    原主和自己母親不怎么見面，見面也是吵架，對于這個性格溫和的鄰居卻很有好感，經(jīng)常得空便去蹭飯。封泉便也不好拒絕，跨進后座，一邊說道：

    “謝謝程叔叔?！?/br>
    原主的家很大，是一棟獨戶別墅，附帶著一個種滿了花草的泥院子，石板路從屋門口鋪到院門口，路旁兩排落地?zé)舯K，看起來氣派又溫馨。院子外是寬闊的水泥路，對面一個花壇；院門兩邊各一棵細弱的小樹，樹齡不到兩年，長得歪歪扭扭。

    花壇旁又是一棟別墅，與原主家差異極大。院子竟然全是大理石地板鋪成，映著月光看過去幾乎都明亮得反光。不止院子地面平整，連院墻也是潔白一片，封泉透過柵欄門往里看，竟然沒能看到一絲塵土。

    這個是程光醫(yī)生的家。